「哎,馬老過年好,過年好,您精神真是一年比一年棒。」
「孫老師,哎呀,您也過年好,這是怎麼說的,今年咱們又是一桌。」
「賢良老師,我特別喜歡您的小說,哪一本啊?當然哪一本都喜歡了。」
「燕子,一年不見,怎麼越來越漂亮了?對了,我從東瀛給你帶了化妝品,明天你記得過來拿。」
。。。。。。
沈莉菁作為央視的合作夥伴之一,理所當然的能拿到一張場內票。雖然位置比較靠後,但也是和一些文藝界的幕後大咖坐在一起。
春晚今年擴大了演播廳面積,除了階梯式的觀眾席,內場依舊如同往年一樣,佈置成茶話會的形式,擺了幾十張圓桌,供重要嘉賓入座。
這是擴充有效人際關係最好場合,沈莉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長袖善舞,和四周所有人都打得火熱。
就在她正想和桌上唯一不認識的一對中年夫妻套磁的時候
「咦?」就在她正想和桌上唯一不認識的一對中年夫妻套磁的時候,餘光一閃,發現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坐在第一排圓桌的黃金位置。
是他!沈莉菁不由得頭皮發麻。
沈莉菁出國前就浸淫國內演藝行業多年,深諳坐序之道。一般來說,坐在階梯式觀眾席的,大多是在國內混的不錯,有點能量的人,能坐在內場圓桌的,除了一部分運氣好的關係戶外,都是國內各領域的佼佼者,萬里挑一。
而能坐在第一排圓桌,無一不是國內真正的頂尖人物。
這些人中,有些人作為公眾人物非常知名,有些人大眾看到都不知道是誰。
壞就壞在不知道是誰。
這些人既不是奧運冠軍,也不是被官方定調宣傳的全國勞模,卻能和這些人坐在一起,能量可想而知。
奧運冠軍和全國勞模之類的標杆性人物,這些人名氣大,有榜樣作用,為了弘揚正能量,官方色彩濃厚的春晚當然要請他們坐在第一排。
也是該着沈莉菁倒霉,儘管張晨一直刻意保持低曝光率,通過國內的關係儘量壓制國內媒體的報道,但作為一名傳奇人物,再怎麼壓制,也會形成一定的輿論風暴,全國至少有十分之一以上的人知道有張晨這麼一號人物。
陳莉菁雖然隱約聽說過張晨,但還真沒法把眼前的這個少年和報紙上那幾張模糊的照片對應起來。
也不是她孤陋寡聞,張晨就算名聲再大,也大不過後世的馬勻吧?就算到了2010年,不知道馬勻的人仍舊一抓一大把。
在移動互聯網社交媒體誕生普及之前,千萬不要高估任何一個非娛樂圈名人的知名度。
陳莉菁就算不知道張晨是誰,但看到這個剛剛和自己產生衝突的年輕人坐在第一排,依舊讓她心生悔意。
難怪林小夏能上春晚,而且還是出鏡率最高的語言類節目,原來真的有靠山。
壞了!
陳莉菁突然想到幾十分鐘前自己對荊琳的吩咐,差點扇了自己一巴掌。
不行,得趕快攔住荊琳。
但怎麼攔啊,沒等陳莉菁想出辦法,現場已經鑼鼓喧天,喜慶的音樂奏響,1998虎年春晚正式開始了。
「新春到,鑼鼓響,除夕夜裏喜洋洋。。。」舞獅開場後,花季美少女五個女孩身着銀光閃閃的演出服歡快的出現在舞台中央,與幾個其他組合共同表演起了開場歌舞。
沈莉菁扯着頭一個勁兒的對台上擺手打眼色,希望荊琳能領會她的意思。
但現場人這麼多,誰能看的見啊。開場歌舞一共才三分鐘,台上演員跟着倪平與趙中翔對觀眾拜年後,根據耳返中的指示按次序回到後台,荊琳直到回後台,都沒朝沈莉菁的方向看上那麼一眼。
就算看了,她也不明白沈莉菁到底什麼意思。
「壞了,壞了。」沈莉菁急的頭上直冒冷汗,旋即又安慰自己,荊琳不一定能找到機會,說不定沒事,而且,華夏大了,就算這年輕人有背景,也未必真能把自己怎麼樣。
楊群馬恭的一段相聲和一個戲曲節目後,就輪到林小夏的節目登場了。
「一三號機位,開始準備。倒計時一分鐘,《我在馬路邊》準備上場。」林小夏早已換好演出服裝,聽到耳返中的聲音,連忙和嚴順凱杜琳寧等同組演員站在休息區等待候場。
在這個小品中,林小夏演了一個丟錢的女學生,主角自然是嚴順凱老先生,嚴老先生先上場後還要再等幾分鐘,才輪到林小夏的戲份。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林小夏正出神的從後台看着嚴老爺子的表演,冷不防旁邊一個人撞過來。
林小夏平衡性好,倒是沒摔倒,只感到腳面熱了一下,低頭望去,白色的旅遊鞋和黑色的褲腳上沾上了一塊大大的污漬。
「你這小姑娘,怎麼走路不看着點呢?我們馬上就上場了,你這不是害人嗎?」杜琳寧怒道,「小夏,趕快把鞋換了,我先上了啊,別耽誤了。」
「沒事吧?沒事吧?我之前沒吃飯,剛泡了一碗麵,沒看到你們,真不好意思。」荊琳故作慌亂的幫林小夏抹拭,林小夏躲閃道,「沒事沒事,我有備用的鞋,換了就好了,不說了,我去換。」
林小夏急匆匆的跑到自己節目的更衣區,從椅子下拿出備用的鞋,穿完右腳,左腳剛踩進鞋裏,就是一陣刺痛。
「啊!」林小夏疼的眼淚差點冒了出來,剛想脫鞋看看怎麼回事,一同演出的趙靈琦大姐急匆匆的跑過來:「林小夏,怎麼回事?到你上場了,快!」說罷,一把拉過林小夏就往後台跑。
林小夏只覺得每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疼,此時嚴老爺子的獨角戲也演的差不多了,林小夏不容考慮,強忍疼痛,走上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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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這個小姑娘不是兒子同學嗎?叫什麼來着?哦,對了,林小夏!」畢竟林小夏是崇化一中最搶眼的姑娘,開家長會時就給蘇文錦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再加上她眼神不錯,一眼就認了出來。
「你認錯了吧?」張國強有點輕度近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不確定的搖了搖頭。
「不可能!就是她!」蘇文錦拿起入場時央視發的節目單,仔細的找了找,「你看,我沒說錯吧,我在馬路邊表演者:嚴順凱、杜琳寧、林小夏、趙靈琦。」
「是嗎?我看看。」張國強接過節目單,驚奇道,「還真是,這麼巧?他同學怎麼上春晚了?」
「巧?」蘇文錦眼珠轉了幾轉,臉上泛起若有若無的笑意,「這裏面肯定有問題。。。。。。」
張國強一愣,將信將疑:「你說。。。」
蘇文錦嘿嘿一笑,正想說什麼,就聽到身邊一個女人問自己:「妹子,你說這小姑娘是你兒子同學?你兒子沒來?」
蘇文錦扭頭一看,正是開場前和自己套磁的那個中年婦女。
「來了。」蘇文錦痛快道,有這麼一個兒子,做父母的哪有不驕傲的,「這小子比我們強,在那兒坐着呢。」
蘇文錦沖張晨的方向指了一指。
沈莉菁心頭狂跳,她完全沒想到這裏坐着的就是張晨的父母,她做賊心虛,乾笑兩聲:「我是花季鳥娛樂公司的老總,妹子,你們做什麼的?」
沈莉菁一心想要多探聽點情報,在她看來,張晨這麼年輕,多半也是沾了父母的光。
蘇文錦矜持道:「就是坐點小生意,不成什麼氣候。」
沈莉菁不知道張晨的背景,不代表別人不知道。她聽了蘇文錦的話剛剛寬心一點,就聽到身旁有人哈哈笑道:「蘇總,你這要是小生意,我們這種小廣告公司可就別活了。要我說啊,小張總生意做得這麼大,就是遺傳的好。」
「齊總,你可別這麼說,都是運氣。」馬屁人人愛吃,蘇文錦和張國強連聲謙虛,臉上卻忍不住露出欣喜的表情。
沈莉菁一愣,知道說話的人是京城最大的廣告公司老闆之一,能量比自己大得多,但看對方的意思,好像一直在巴結這對夫婦。
「齊總,他們是幹什麼的?你說他們兒子生意做得大?難道比他們還大?不可能吧?」沈莉菁趁夫婦二人專心看節目,拉了拉做廣告的齊總,低聲問道。
「你真不知道?」齊總臉上一副大驚小怪的表情。
「哎呀,你就說嘛。」沈莉菁心急如焚,拉着齊總撒嬌道。
「別,沈大姐,咱別這樣,我受不起。」齊總打了個冷戰,四五十歲的老娘們還學小姑娘撒嬌,真他奶奶的受不了。
「知道小肥羊不?今年在京都特別火的那個火鍋店,一年開了3家分店,那是他家的。最近廣告做的特火的傑克瓊斯和only,也是他家的。還有,」齊總低聲道,「知道給了央視和各地電視台多少廣告費嗎?光是從我們手裏,就出去兩千多萬。」
沈莉菁愣了一下:「那也不多啊,你至於這麼客氣嘛?」
這幾年央視廣告標王迭出,三億兩億的標王比比皆是,兩千多萬還真不叫多。
「嘿,是不多。」齊總嘿了一聲,表情神秘道:「可你知道他兒子的公司投了多少廣告費嗎?」說着,齊總伸出三個手指。
「三千萬?」沈莉菁猜測道。
「三個億!」齊總一副你沒見過世面的表情。「」
「三個億?」沈莉菁倒吸一口冷氣。
在這個年代,一百萬,能通人,一千萬,能通鬼,一個億,可真就能通神了。
自己得罪的是什麼人啊?
沈莉菁腸子都悔青了。
「他兒子是誰?我真沒聽說過。」沈莉菁咬了咬嘴唇。
「知道icom電腦嗎?」齊總一臉的驕傲,就好像matrix是他開的一樣,「張晨,你不會真沒聽說過吧?就是他們兒子。」
沈莉菁這才恍然大悟,腦中閃電般的划過曾經看過的報道,半信半疑道:「就算這個張晨做電腦賺了錢,能拿出三個億?而且,讓他坐那麼靠前,有點過了吧?」
齊總嘿嘿一笑:「你以為人家只是有錢?」
沈莉菁覺得這話裏面味道不對,再怎麼追問,齊總卻也始終不回答。
沈莉菁又怎麼會善罷甘休,軟磨硬泡下,齊總無奈道:「這麼跟你說吧,前幾天,京都日報做了一篇報道,應該是張晨的花邊新聞,印刷廠印了一半,卻連夜撤了。」
沈莉菁不死心:「是不是他花錢公關了?」
「花錢公關?」齊總冷笑一聲,「知道是誰讓撤下來的嗎?」
沈莉菁心頭一跳:「誰?」
齊總伸手朝天上指了指,「丁部的秘書親自給京都日報社長打的電話,你說呢。」
沈莉菁如遇雷亟,呆立當場。
「沈姐?」齊總看沈莉菁臉色慘白,眼珠一轉,狐疑道:「你問這麼多幹什麼?是不是。。。」
沈莉菁嘴唇顫抖,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強笑道:「沒事,沒事,就是好奇。」
齊總心裏多少有些猜測,有些後悔跟沈莉菁說了這麼多,嘿了一聲,不再說話。
沈莉菁看着台上毫無異狀的林小夏,心中稍安。
還好看起來沒出什麼事。
林小夏在台上每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疼,但她深知,這是春晚,全國老百姓都在看着,說什麼也要咬牙堅持,不,連牙也不能咬,必須比平時發揮的更好更輕鬆才行。
而且。。。他就在台下!
劇痛的重壓下,林小夏反而更加揮灑自如,就連和她演對手戲的老藝術家嚴順凱都暗自嘖嘖稱奇。
看到林小夏這麼優秀的表現,張晨心中充滿了驕傲。
自己還是終歸改變了一些人的命運,讓他們的人生變得更好!
林小夏的戲份告一段落,需要暫時回幕後,一會兒還會上場。
「小夏,真不錯,比排練的時候還好,真了不起。」杜琳寧欣喜的誇獎剛回到候場區的林小夏。
林小夏沒回答,面露痛苦之色,拉住候場的杜琳寧,大口大口的喘着氣,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滲了出來。
「小夏?怎麼了?」杜琳寧有些慌神,「沒事吧?」
林小夏搖搖頭,痛苦的脫下左腳的旅遊鞋,白色的襪子已經洇得一片通紅。
「啊!」杜琳寧一聲驚呼,「怎麼回事?」蹲下一看,林小夏的左腳掌前端,赫然釘着兩顆亮晶晶的圖釘。
「這、這。。。。。」杜琳寧有些慌亂,「快來人啊。。。。。。」
林小夏攔住杜琳寧:「杜大姐,該你上場了,我沒事。」說罷,林小夏咬着牙,把兩顆圖釘從腳底板上拔下來,額頭又滲出一層汗珠。
杜琳寧在這個圈子中摸爬滾打了二十多年,一轉念,就發現這裏有問題,狠狠的盯了一眼遠處的花季美少女,「小夏,我先上場,這事決不能這麼算了!咱們演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