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心記 第371章 那一刀就等着，他不看，它不出

    雲激揚這四刀一出，頓時漫天風雨，疾風勁浪，礁石銳器，都被分作幾段。他出刀不是為了破招克敵，而是為了把對方營造出來的氣勢，分為幾段。

    這一手出來，薛均也好，秦宜若也好，都大吃一驚，誰都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招數，會出此一招。

    於是兩人都凝神靜氣，想看看雲激揚接下來會怎麼應對了。薛均的手不覺停了一停，這樣一來，他發出的攻擊，和雲激揚之間的距離又拉開了。

    雲激揚要的就是跟他距離遠一點，而且他的招式一發出，他就一個轉身，飄然退後三尺，這樣一來，薛均又是愣了一愣，他不知道雲激揚到底在想什麼。

    他這麼一停頓，招式中的疾風猛浪就稍稍緩和，可是先前的招式迅猛勁未消，還是一樣的狂風驟雨，波凶浪急，暗礁危機，就算是他收手了，可是過去的陰影依然存在，依然發揮出它的猙獰，吞吐着自己的煙霧，瀰漫到了現在當下。

    雲激揚卻非常心大，他是看也不看這一些的，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所以那幾刀根本不是在對敵，而是把自己從過去切換到了現在，他要的是活在當下，享受如今。

    雲激揚的幾刀沒一招是殺招，所以他才一出手，薛均就看不懂，那幾刀劃得就跟春風吹拂柳絲一般，柔柔絮絮，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若非是從前跟着雲激揚的，都不敢相信，如今的他竟然會溫柔如斯，從前他不是這樣的，嚮往着怒馬鮮衣，卻快意恩仇，這才是薛均認識的雲激揚。

    只是從過去走來的薛均也知道，雲激揚鋒銳逼人，不會這麼淡淡泊泊地幾下就了事，所以雲激揚越是漫不經心，他就越不敢掉以輕心。

    薛均是連呼吸都停頓了一會兒，就是要好好看看，雲激揚到底使出的是什麼招數，從前沒看到過，真不知道現在的雲激揚到底有了什麼不同的境遇。

    就在他呼吸暫停的瞬間，就見本來是一抹春風，吹綠的是無邊江南岸的莘莘萌芽，可到了風急浪涌，船翻人亡的江海上，就如一道道的閃電，劃破了黑暗的長空，帶來了一道道的光明。

    在風高浪狂，要翻捲起整個海底時，一道閃電般的刀光掠過，於是風歇了，浪止了，海面也不再翻騰捯飭，這個畫面就此凝固了。

    竹排驀然躍起，尖銳的竹排梢剛要劃破江海浪起，在暗色長空中，留下一道陰冷的痕跡，卻見閃電破空，刀光浮現，竹排從中斷裂，而且這個畫面又停止在當下，沒有繼續下去。

    暗浪滔天，北風荒涼，天空中不知道醞釀了什麼沉重的氣氛，看到了就遍體寒涼，不會有什麼積極陽光的想法產生。這時候的一道如同閃電般的刀光攝入，頓時天空中閃閃星光。

    只見北斗七星齊亮，分別是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接着左輔右弼，隱拱紫微。

    薛均見狀又是一呆，他奇怪的是，這幾刀分明已經過去了，現在的雲激揚衣袖一拂，雙手連展，好像在畫一個什麼吉祥符號，看着就不像是武功，可偏偏他使出來的，誰都覺得那才是武功。

    這時一個念頭閃入薛均的心中：武功是它本身，也是有一部分是死的，還是要看使用它的是什麼人，給它注入的又是什麼活力。

    比如雲激揚吧，他好像隨便使出幾招來，別人都會覺得那就是絕世武功，可是熟悉他的人，跟他一起成長起來的人，就非常清楚，那其實不能算是武功，起碼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武功。

    儘管難以歸類，也難以擴展原先的認知，可就覺得不像，還說不清楚哪裏不像，但見雲激揚手腳利落，動作清晰，舉手投足間，儼然一派宗師的氣象。

    薛均心中又是一番海浪急翻，暗道：「雲激揚的運氣也太好了點吧。」

    思猶未盡，只見又一刀划過，明明已經使用過了一會兒，可是薛均眼皮一抬，那一刀分明就在那裏等着，他不抬眼，它不出現。

    「這是什麼武功？」薛均都忍不住脫口而出，渾然忘卻了，適才他還不承認，雲激揚手中使出來的，就是被稱作武功的事物呢。

    雲激揚的武功好像有了靈魂，有了生命力一般，專門在等候着他，是跟着他的行動而應變產生的。他看都不看時，它就在那裏，動也不動。

    只要他一抬眼，那麼它就出現了，沒有突兀，沒有刻意，就是自然而然的。

    所以薛均清晰地看到，那一刀過去，北斗星辰的畫面頓時被劃破，假如說先前那三刀，只不過是讓薛均營造出來的畫面產生了停頓的話，那麼這一刀，就是風捲殘雲，盪舊滌新，所有的畫面都告一段落。

    只見紅日的初曙從被撕裂的暗黑圖像中，閃切而入，金橙色的陽光破空而出，陰暗的畫面頓時隱遁了不少，淡灰了不少。

    那道陽光似紅非紅，似黃非黃，卻既有生命力，帶着自有的光輝，越來越讓人矚目。

    薛均驀然明白過來，雲激揚那幾刀根本不是見招拆招，要尋破綻來控制他，而是他根本就是一種否定，否定了自己的武功，取代的是屬於雲激揚的武功。

    在雲激揚心裏，薛均的武功就如暗黑的天色，儘管有狂風暴浪，有險惡路途，有重重危機，可那只是屬於薛均的認知，不是他雲激揚的想法，他跟薛均全然毫無關係。

    所以那幾刀他只是在劃破與薛均鏈接的韁繩，而且巧妙的是，那幾刀就在薛均看似用力推進，其實裏面還有脆弱的關節口，是薛均的軟肋。

    於是雲激揚毫不費力地幾刀，告訴着薛均，那根本不是一回事。這樣的不把他放在眼裏之後，他又接着閃現出了自我。

    所以紅日當空，在暗黑的畫面將滅未滅之時，忽然，一片晴好，這時候的空氣都為之清新了不少，連觀看的秦宜若都感覺到身心輕快。

    然後薛均還聞到空氣中還有一股陽光的味道，陽光有味道嗎？好像從來沒有人聞到過，也沒有聽說過。

    可是每一樣事物的存在，肯定有其專屬的性質，假如用心去體驗，那麼陽光還是有它的感觸力，告知着，宣示着，它是切切實實地存在着。

    不但現在存在着，過去也是，將來還是。比如說，它有屬於它的味道，可是只留給專心關注它的人，其他的人，沒有當它是一回事，那麼它也不會把自己的獨特屬性告知他們。

    原來很多事物看似不被留心，卻不是一點也不存在着，也許就因為如此，有些事物才會以失去了，才被感懷這樣的形式來宣告着自己的價值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