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域記 第45章 國慶福利01

    梵志登岸，扶過李洪夫婦，再看時天尊已無蹤無影，梵志對空稱謝，禮畢，又對李洪夫婦道「賢弟，適才未能詳談，你二人過江何去？」李洪道「兄台，我夫婦生前有個兒子，他如今尚在人世間，母子久別，我妻日夜念兒，我陪她去陽世走上一遭，尋找吾兒，一家團聚矣！」梵志嘆道「天道無情，雖說陰陽有別、人鬼殊途，但不奪人倫之親。此去路途兇險，尤是鬼門關，有鬼帝把守，難以通過，我助賢弟一力，送你與弟妹出關，如何？」李洪喜道「兄台送我，足感至愛，愚弟就此拜謝了！」梵志慌得扶起，道「前路多有魔障，你二人魂魄之身，禁不住法力波盪，我用個袖裏乾坤術，載賢弟、弟妹二人如何？」李洪夫婦道「但憑兄台吩咐！」

    梵志即展袍袖，刷得前來，袖口揚起，李洪夫婦已被籠在衣袖裏。他舉寶杵，欲開鬼門，猛聽得天端一聲厲嘯，只震得雲屑飛散，如黃鐘大呂，在耳邊迴繞，梵志不禁全身一震，差點失足跌倒，其時本在陰司，似乎群鬼不再夜號，一剎那到了梵界淨土，眾佛齊誦梵音、蓮生朵朵，金光四朔，良久，嘯聲方才止歇。

    梵志知遇到勁敵，不敢怠慢，順聲尋望，見天際雲如浪山，滾滾打來，及到眼前，潮頭卷出兩座蓮台，各坐兩位羅漢，都是光影灼灼，法相凜然。那羅漢身傍各有一象一獅，牙似神鋒，吼如雷徹。

    梵志見來者不善，亦不墮威風，怒目相抗。那傍獅的羅漢喝道「云何應往，妖僧哪裏走！」梵志明白此乃《金鋼經》言，下句乃：云何降伏其心。天上的雲本來就是幻化無住，又從何處生心呢？想到此，梵志開口唱一謁道「獅象本在雲中，雲自無心獸亦同。聖僧何處來？」那傍象的羅漢忽哈哈大笑，傍獅的羅漢急道「師兄，你笑什麼，這禪對得極妙，還隱着法罵我倆呢。」傍象的羅漢道「師弟莫急，你問他云何應往，是問他要去哪裏，他回你一句，乃是問你存何心、想來幹什麼。你當然是告訴他奉佛旨抓他罷了。」傍獅的羅漢道「你那是俗人吵架，我等已經證道，自然要文縐縐一些方好。傍象的羅漢道「師弟所言極是，同門吵架，不可俗氣。」遂正色道「月透白云云影白，雲心皎潔。恰似我心向佛，貧僧是從佛前而來。」

    梵志搖頭道「月有陰晴圓缺，雲當何往？」二羅漢大驚失色，見他口出悖逆之言，齊道「日月江河萬古存，雲霞幻滅尋常事，莫要執念太深。」梵志冷笑道「白雲明月各東西，我自尋心君莫勸。」二羅漢大怒「我二人乃佛前笑獅、騎像羅漢，煉就金鋼不壞之身，見你得道不易，又是本門弟子，勸你放下屠刀，莫要冥頑不靈。」梵志合掌道「子曰：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你我同是修道之人，又怎不知性命乃身外物也。」二羅漢怒道」你口出匹夫之言，我二人本可滅你，但感你靈性尚存，不忍傷生，今便以雲霞為陣，與你賭鬥，若是敗我，我便告訴你尋本問源的辦法！」梵志叫道「當真！若能取勝，便告訴我本源之法？」二羅漢蔑笑道「先勝了貧僧再說。」

    話罷，二羅漢將手一指，天邊雲霞放彩，如同火燒一般，須臾聚作獅象之形，大有睥睨萬物之勢，蹄爪飛揚，躍躍欲撲，梵志不敢怠慢，游神御氣，使個呼風喚雨之術，但見陰障四起，黑霧騰騰，二羅漢以為他要遁走，急驅獅象來追，梵志便把降龍杵震地一戳，花開傾刻，冒地而出一片槐樹、柳樹林子，那獅象張牙舞爪，竟被纏在林中，二羅漢笑道「槐、柳雖有鎮鬼奇效，不過雕蟲小技。」遂又用手一指，獅、象立起前足，變作一隻人熊，青面赤須，有無盡勇力，舉雙掌來拍，槐、柳不敢阻攔，合體變為一棵棵皂角樹，渾身塔剌，人熊落爪吃痛，急得「嗷嗷」狂叫，忽又伏地頷首，變作一隻大豬，好物什：

    嘴似鐵鏟拱牛宮，食盡山中苗與株。

    老樹盤根勝磐石，也怕獠豬刨土坑。

    那大豬嘴尖肉壯，是眾樹克星，故稱山主，只兩三嘴便在樹根下拱出一座深坑，又一撞，把個皂樹撞成了斷根。梵志見它勢猛，百樹難敵，不知何物能克，情急之下，駕霧騰雲縱地而起，他那三十六變中，有個逆知未來之術，騰空之勢，雲端光影陸離，景象紛沓，光中現出一位紅衣仙子，秀麗而孤傲，不知犯了何罪，被金甲神將綁縛在天門上，爾後鬆綁，她縱身跳下，沙海茫茫，她落在其中，化作了一株花樹，竟是無比的嫵媚艷麗。恰時間風沙大起，沖天撞來，那仙株花紅落盡，葉飄枝裂，好不悽慘。狂風中，只見她收縮莖葉，攢成一個個大球，棱刺叢叢，密密匝匝佈滿全身，縱橫交錯。梵志看得真切，懂得造化之機，瞬間皂林移動，枝收葉卷，化作針山刺海，大豬被困其中，哼哼吼叫，向前沖長嘴處、向後退屁股間，都扎滿了尖刺。笑獅羅漢驚道「此是何物？」騎象羅漢道「我亦不知！」梵志黯然道「此乃仙人所化，就叫仙人掌、仙人球吧。」笑獅羅漢急道「如何破它？」騎象羅漢道「他有逆天道法，我佛有隨口禪術，一語讖你隨口說個試試。」笑獅羅漢道「你這是瞎貓碰死耗子，怎會功成？」話畢，那大豬躬身提腿，變作一隻花貓，竄到刺尖上，躡手躡腳的走了兩步，狐假虎威的作了個朝空嘯山的樣子，雖不是血盆大嘴，卻也是尖牙利齒。那貓低首咬了一口，頓時把仙人球啃豁了一片。

    梵志見二羅漢禪功非凡，一時不敢硬斗，只將仙人球化作根蔓，尋着地縫鑽了進去。二羅漢見四處空空，睜慧眼，看得真切，冷笑道「這妖僧幾番落敗，還不認輸，且與他絕了此念。」遂又一指，花貓落地，化作無數隻白蟲子，似蠶非蠶，原來叫老虎蟲，假借獸王之名，善能啃食草根，也順着縫隙鑽入地下，將那深藏的根徑吃了個乾淨。

    二羅漢喜道「妖霧乾淨，想必你也輸了。常言願賭服輸，快快伏法，隨我至佛前認罪去罷。」梵志道「鹿死誰手未可知，怎知是我輸了？」二羅漢用手指地，那些蟲子皆盡蠕出。羅漢道「出家人不打逛語，道友莫非想賴賬不成？」梵志道「小僧有一事不明，還請示下。」二羅漢道「何事？」梵志道「聽聞五百年前，東勝神洲傲來國有一石卵，忽一日崩裂，跳出一隻石猴，此猴雖名石猴，卻不知是石身還是肉身？」二羅漢道「道友所說，乃是我教鬥戰勝佛奕事，那石卵得天地靈氣、日月精華，孕化生命，跳出的卻是個肉胎，因風化作猴狀罷了。」梵志嘆道「造化之力無窮大矣，石可孕生，而不知贏蟲可否化草？」二羅漢道「水無常形，道無常法，大抵可以吧。」梵志合掌道「借尊者法力一用。」話畢，用手指地，那些個老虎蟲，伏地不動，背部抽絮般生出無數枝葉，噴發而起，遮天蔽日而來，二羅漢淬不及防，被包裹在內。幸得二羅漢是金鋼不壞之軀，倒也傷不得。

    他二人正憤然之際，忽聽得一聲嘶鳴，清轍響亮，頓時喜道「騎鹿師兄來矣！」但見天邊霞光艷艷，中間閃出一尊羅漢，坐下一隻神鹿，厥體高大，蹄角奇雅，四足蓮花生焰焰，五色金身迸森森，好法相：

    呦呦朝天鹿鳴，翩翩瑞氣氤氳。

    面如皎月無塵，眉似壽星霜雪。

    手中佛珠晶透，絲絛腰下飄逸。

    乾坤處處結緣，大地逍遙遊遍。

    那羅漢見荊棘蓬攀，收祥雲，及拍鹿角，神鹿落地。真箇是：踏蹄處，地泉湧出，枝叉退卻，水河澹澹，芳草淒淒，尤如在河之洲。笑獅、騎象二羅漢脫身而出，合掌見禮，騎鹿羅漢道「你二人好為人師，以致落敗。」笑獅、騎象羅漢道「師兄不知，我二人臨行時面見釋尊，問他來歷。世尊道迷在雲中，故有心告訴他。他不解禪中迷語，反縱草木為精，我等不曾防備，反被他暗算。」騎鹿羅漢暗道「緣起緣滅，自己參悟乃是正觀，旁人領悟卻是邪觀」遂正色道「你二人隨聲便喝雲，還觀得麼？此乃佛門公案，只可正觀，不可邪觀。」二羅漢合掌稱是，又道「師兄大法，可化木為草、退精還木，正克他哩，還請出手降妖。」騎鹿羅漢道「我雖克他，但無拿他之法，他雖猖獗，尚有五位尊者等他，我三人回營復命即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