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域記 第33章 替天行道03

    且說梵志、小蝶向着枉死城行進，連行幾日，及到背陰山下，迎面漫來一段迷霧，雲霧間山石聳立，似乎別有天地。霧中飄來有如遊絲般的輕輕哭聲，聲音甚是悽慘。行至數里，遙見無窮盡的山峰壁立，如刀戟插天，峰尖溝澗多是冒出滾滾黑雲，環繞着山體不散，抬頭望去，天幕血紅，好像被山尖捅傷了一般。再行數里，霧卻越來越淡，兩人依希看得周邊淨是亂石草窠，草窠中時藏有鬼怪，多是悲苦狀、啼哭不已。看見梵志，紛紛抬頭，有的躍躍欲撲，小蝶道「大師，此乃鬼霧，霧中多是千年萬年的鬼怪，我們一路走將過去，他們定會糾纏過來。這些鬼怪魂魄不散，大抵是怨氣難消，心愿未了，與我們卻是同病相憐。雖可打殺，只怕會傷害太多無辜。」梵志道「善哉！善哉！」遂顯金身，放出數丈光芒，誦一段度亡經超度，卻聽得悲怨聲更甚，密密匝匝的圍了過來。遂駐足朗聲叫道「貧僧乃菩薩主薄，途徑此地，見你等悽苦萬分，不知有何心愿未了？」那崖下石坎里，枯草中，若大鬼小鬼，跳出千千萬萬，俱圍着二人，道「我等不受什麼經書，腹中無食，饑渴難耐，還望菩薩賞些飯食。」梵志道「慚愧，我手無寸金，哪有錢財施捨？」眾鬼道「你是佛門高僧，前世積攢了無數功德，在陰司俱有錢幣兌換，只需寫下欠條，我等自去討要。」梵志見他們瘦骨嶙峋，聲聲哀愁，道「我聽聞精靈逐草木而棲，以氣味息食，可是屬實？」眾鬼道「爺爺啊！莫要撩撥人，此處萬年黑石焦土，哪有什麼草木息食？」梵志遂弄手段，使一個回天返日，顛倒陰陽術法，只見背陰山上，轟隆隆雷響，潑拉拉電閃，好個長天一聲吼：

    喝斷那嶺前的寒風，吹散那陰森的霧氣，把那九夏不化的冰霜呵流，把後三冬無知的草木唱蘇。只見枯澗長流，摩崖花苞綻放，水流千派似飛瓊，花放一心如布錦。真箇是：恍如人間萬古春，八節四時色如龍。亘古未聞有此法，九幽深處賽天堂。

    眾鬼一個個搖頭扯耳，歡天喜地，奔走相號，去採花覓果，跳樹攀枝，青松林下歇息，綠水澗邊洗濯。卻有幾個拜倒，道「爺爺啊，你是哪來的神仙，變成這和尚的模樣，救我等脫了苦難。」梵志道「貧僧是地藏王菩薩的主薄，理應救苦救難。」眾鬼聽聞，一個個傻着眼，吐着舌，一鬨而散。

    二人也不理會，下了山，走上大道，沒想到荒灘之上，蘆葦從中，有個酒館，上書「快活林」三個大字，酒館倒也張燈結綵，頗為喜氣。那酒館的客人都出來眺望，個個喜開顏笑，見到梵志、小蝶紛紛打問背陰山變故，二人笑而不語，及到館內，空蕩蕩的無人，只店主、店小二上前搭話，及座，小蝶點了些素食，正待享用，從門口進來兩個客人，男的身形魁梧，女的姿色妖嬈，店主熱淚盈框道「今日花開如故，貴人臨門，千年未見，霸王還是雄風不減！」那男的道「是啊，花開花落一千年，都是過眼雲煙，只是徒添傷悲而已。」話畢，那男的見到梵志，忽得一愣，訕笑着過來行禮，道「小民項羽、賤妻虞姬見過官家。」梵志點頭還禮，心道「這項羽名為楚霸王，英名蓋世，沒曾想卻有些縮手縮腳。」

    禮畢，項羽擁着虞姬遠遠的坐開去了，店主上前服待道「霸王，上次您來恐是漢明帝時期。」項羽道「世道變了，只有你這快活林的牌子未變！」店主道「本店只剩下這若大的一間，想當年，客流如林，真得是快活。」又對小二道「撿好酒好肉給霸王上來！」項羽忙起身道「不敢，不敢，但有些酒肉就好。」店主道「我知霸王即將投胎轉世，臨行前理應壯行！」又感慨道「本店恐也不久矣！」且不說小二擺上酒肉，店主又去招呼別的客人，但說這項羽、虞姬二人相擁而坐。虞姬道：「霸王，天上有牽牛織女星，每年七月七日一相見，縱使滄海桑田，海枯石爛，星河斗移，兩人的心總是不會分開。」項羽道「我們投胎為牛為馬，任人擺佈，卻連這牛郎織女也不如了！」虞姬道「臣妾也聽得幾句佛經，那佛陀說，一剎那者為一念，二十念為一瞬，二十瞬為一彈指，人生也只在彈指間。」項羽道：「不錯，那時力拔山兮氣蓋世，舉鼎千斤，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又黯然道「恍若彈指，世間千年已過矣！」。虞姬深情的說道「霸王，你還記念那一世英名嗎？」項羽一愣，凝視着虞姬，道：前世我雖聲震環宇，但人生的歡樂，卻在垓下被圍，四面楚歌之時，愛姬舞若蝶姿，翩翩而飛，那江山萬里與我項羽何干？愛妾，此生有你，我便值了」虞姬柔聲安慰道「是了，想來我們雖比不上牛郎織一年一會，但我們卻可以一世一會。」項羽茫然道「一世一會也罷，來世彈指就過，但生死別離戚苦，彈指若千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