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蓮突然覺得烏鴉也有些可愛了。走進教室,就有些尷尬了:「今天老師家裏有點事來晚了,自習課補上。這節課先講一下作業。昨天的作業,有些同學錯得太不應該了。沒仔細看題……」
羅天旺坐在最後一排,眼睛看着黑板,轉都沒轉,心裏一直想着今天回去之後,怎麼做飯菜。做飯問題不大,這個事情,他老早就學會了,就是做菜還從來沒做過。這個季節菜的種類不少,有四季豆、豆角、茄子、包菜、絲瓜、瓠瓜、冬瓜……隨便一算,兩雙手的手指都不夠數。
程玉蓮看了一眼坐在最後面的羅天旺,本來之前是打算把羅天旺揪出來批一通的。這個傢伙昨天還是不做作業,簡直是油鹽不進。但是程玉蓮今天心情不錯,也沒打算跟羅天旺過不去。說起來,有時候她也挺同情羅天旺,本來之前好好的,比一般的小孩子還要聰明一點,可是經過那一場怪病之後,羅天旺徹底發生了改變。將作業講了一遍之後,程玉蓮讓小屁孩們將錯題改一下。然後走到教室後面,來到羅天旺的座位前停了下來。
「羅天旺,你怎麼沒交作業呢?」程玉蓮問道。
「我的作業本丟了。」羅天旺的作業本還真是丟了。雖然是沒有做作業,但是作業本還是帶了過來的,可是睡了一覺之後,醒來作業本就不見了。
程玉蓮對羅天旺的回答有些不高興,她覺得這事很蹩腳的理由:「你人怎麼沒丟呢?」
「我爺爺說,我就是丟了也沒人撿。光知道吃飯哩。」羅天旺的回答讓整個教室的人都笑噴了。
程玉蓮很是惋惜地搖搖頭,她為羅天旺的自暴自棄而惋惜。
程玉蓮好不容易負責一回,很快就放棄了。
農家對於小孩子也沒有太大的期望,沒有多少家庭指望着小孩子將來能夠考大學出去,因為對於何麻灣這樣的村子來說,考大學是很遙遠的事情。羅天旺村子裏從解放到現在,高中畢業的都沒多少個。更別說考大學了。所以,對於何麻灣的人來說,多讀點書,將來出去打工更容易進廠。出門也不至於分不清方向。其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簡單生活,也能夠讓何麻灣的人接受。
只是時代在變,先是不滿足吃不飽肚子,然後是不滿足吃不上肉,接着是不滿足住茅草房……目標一個比一個高,生活就會一天過得比一天累。
羅保林有個時候就感嘆,生產隊的時候,雖然貧窮,有時候還吃不飽肚子,但是那個時候幹得有勁,一家人不用分別,守在一起,什麼難關不能夠度過?現在日子好了,反而是妻離子散,各奔一方。其實人生在世,不就求個日食三餐,夜宿三尺麼?
羅天旺做了不少夢,卻從來沒做個讀大學的夢。所以,作業能夠逃得掉,他想方設法也要逃掉。既然程玉蓮不為難他了,他自然也懶得去改變。
小麻雀依然會時不時地飛到羅天旺的課桌上來,它似乎變聰明了一些,不再給羅天旺送吃的過來了。也許它已經明白了羅天旺的口味跟它是不一樣的。
羅天旺在教室里還能夠看到五隻小烏鴉的身影,不過好在有兩隻大烏鴉的約束,它們沒到羅天旺教室里來調皮搗蛋。
「天旺,這幾隻烏鴉是不是你養的那幾隻?」羅生貴問道。
「關你什麼事?」羅天旺不想理會羅生貴,這個傢伙就是一個叛徒。
「你真的爬到槐樹上去掏烏鴉窩了?」羅生貴才不在意羅天旺對他的嫌棄。
「關你什麼事?多管閒事。」羅天旺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剛才蔡校長拿着棍子到處追着打烏鴉,他若是曉得烏鴉是你養的,肯定會找你算賬的。」羅生貴警告道。
「我沒養烏鴉。誰會去養烏鴉啊?我家水塘邊的樹上有個烏鴉窩就是我養的烏鴉了?」羅天旺自然不會承認。
羅生貴正跟羅天旺爭論,羅澤軍匆匆往教室外走去。
「不好了。澤軍跑去告狀去了。」羅生貴往教室後門看了一眼,只看到羅澤軍的背影。
「還不都是你害的?趕緊滾蛋。再過來亂放屁,我揍你!」羅天旺揚起拳頭威脅道。
羅澤軍跑到蔡炳宏的辦公室,蔡炳宏正在辦公室里洗頭。蔡炳宏已經洗了六七次了,頭上珍稀的頭髮都已經被扯下來不少。怎麼洗總覺得頭上有股臭味。
蔡炳宏剛剛又洗了一遍,用手摸了一下,放在鼻子上聞,看有沒有氣味。羅澤軍跑進來,嚇了他一跳。
「幹什麼?進來也不曉得敲下門啊?」蔡炳宏很是不悅。
「校長,天旺帶着他養的烏鴉到學校來了。」羅澤軍說道。
「什麼?」蔡炳宏一聽到「烏鴉」兩個字就跟被踩到了尾巴一樣,立即蹦了起來。
「學校來的那群烏鴉是天旺養的。院子裏的人都曉得。天旺身上有邪氣,他能夠讓烏鴉聽他的話。學校里的烏鴉就是他帶過來的。」羅澤軍說道。
蔡炳宏剛剛聽到羅澤軍的話的時候,還真是想去找羅天旺的麻煩。但是蔡炳宏轉念一想,這事也太不靠譜了點。誰家裏養鳥可以不用籠子?又不是養鴿子。野生的鳥怎麼可能這麼容易馴化?
「趕緊回去上課!」蔡炳宏兇巴巴地說了一句,差點沒將羅澤軍給嚇哭了。抹了抹眼睛,就飛快地跑回教室。
「羅澤軍,你是不是又去打小報告去了?」羅生貴問道。
「哼。」羅澤軍哼了一聲,就走開了。
羅天旺往校長辦公室看了一眼,蔡炳宏身上穿了一件剃頭髮專用的白色大褂,趙平水拿着一把剃刀在給蔡炳宏剃頭髮。
趙平水有些不敢下手:「蔡校長,真的剃光頭啊?」
「剃,剃了涼快。」蔡炳宏已經下定了決心,那一坨烏鴉便便給了他很大的心理陰影。
「那我真的剃了啊。」趙平水有些搞不明白蔡炳宏的真實想法,一直不敢下手。
「剃吧剃吧。」蔡炳宏閉上了眼睛。
趙平水這才用剃刀將蔡炳宏頭上非常稀疏的頭髮一刀接着一刀剃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