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呂布傳 162 西涼軍的內訌(上)

    呂布與徐庶之間的談話,一直頗為開誠佈公,確定上下名分後,所談的內容,就更加沒什麼顧忌了。

    徐庶所問的,正是當時袁紹質疑當今天子劉協血脈問題的檄文,以及此後太后和弘農王被毒殺的傳言。

    呂布不假思索,答道:「此事布在洛陽時,就與王司徒及幕僚閔貢多有探討,後又與賈先生多有探討,基本可以確定,袁紹此舉,是意欲借驃騎將軍李傕之手,除去何太后和弘農王,一來,可激起天下公憤;二來,為他擁立大司馬劉虞提供便利……」

    「啊?!袁本初還有這般用心?」

    呂布對此並不感到意外,袁紹頭頂四世三公的耀眼光環,本人又享譽海內外,聲望極高,單看他在渤海太守任上,就能吸引天下英才往投,就可見一斑。

    只是稍稍整理一下思路,呂布即娓娓而談,所談及的內容,既有秘辛,也有大膽猜測小心求證後的可信部分,還有純粹推測的部分。

    徐庶當然是當世智者,才智卓絕,可是他一直未曾出仕,所能獲知的,都是流傳到民間的一些傳言,來源不一,更兼你傳我我傳你時,多有疏漏增補,故而真真假假,難以分辨,與呂布所說的諸多親身經歷,或來自於其他人的親身經歷,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夜風不緊不慢地吹着,將香味帶往遠處,呂布和徐庶邊吃邊喝邊談,可謂是無所不談,無所不說,渾然不察新月西沉。

    這裏的接風洗塵露天宴,氣氛融洽,洛陽驃騎將軍府內的盛大筵席,此刻卻氣氛漸漸凝重起來。

    驃騎將軍李傕當仁不讓地居於主座,此刻面色陰沉,怒容顯現,左右兩邊。分別是車騎將軍郭太和征東將軍郭汜,左右兩邊一溜兒排開的,皆是西涼軍中的大將。

    左首首位,正是率軍駐守孟津的樊稠。此刻也是面色頗為難看,顯得有些氣鼓鼓的。右首首位,則是率軍駐守虎牢關的華雄,他倒是神色自若,仿若席間的凝重氣氛。跟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一樣。

    餘下的,就是段煨,胡軫,韓暹,楊奉,楊定,王方諸將,以及新近提拔起來的一些人,多是驃騎將軍李傕和征東將軍郭汜的親屬,李傕外甥胡封。長子李式,侄子李利、李暹,從弟李應、李恆;郭汜從弟郭錚,部將伍習等。

    也就因此,西涼諸將就頗不待見這些人,尤其是樊稠和胡軫,當年在太尉董卓帳下,無論是官職地位,均在李傕郭汜之上,如今不但與李傕郭汜相距甚遠。就是與新近冒起來的胡封、郭錚等人,官職地位都有所不如。

    更令他們難以忍受的,還是各部的待遇,內外有別。駐守洛陽周邊關隘的各部,大半年前大戰關東聯軍立下的戰功,年關後終於陸續到位,原本多少還是件好事,可是與駐守在洛陽的各部一比起來,好事就變成了壞事。

    方才。就是樊稠率先犯難,提起此事,三言兩語間,就令驃騎將軍李傕勃然大怒。

    廳堂中,一片死寂,氣氛越發地凝重起來。

    華雄安坐於案桌後,看起來沒有什麼,心裏卻着實有些感慨,征北將軍呂布率軍北返時,曾着人給他送了一封密信,言及西涼軍內部矛盾重重,讓他一旦洛陽不可久留,就北上太原找他。

    如今看來,時間過去才不過數月,西涼軍內部的矛盾,果真就已經激化到如此半公開的地步。

    這個時候,華雄心裏想着的,是不是真的該認真考慮下,如今的洛陽,再待下去,可是真的沒什麼前途了。

    就在華雄沉思之際,聽到車騎將軍郭太的聲音響起:「驃騎將軍,諸位,且先消消氣,如若朝廷府庫充盈,一應糧餉,皆可足額發放,只是如今,新鑄株錢剛剛投放,進展不佳,所以,各部糧餉,尚要體諒下朝廷的難處……」

    話未說完,郭太只是稍頓,胡軫就搶先插話道:「朝廷有難處,我等自可理解,可是,如今各部糧餉不足,士卒日日鼓譟,我等的難處,朝廷也該體諒才是。」

    「正是!」樊稠的大嗓門一起,整個廳堂中,就只聽得到他的聲音,眼光似有意若無意地在胡封、李暹等人臉上掃過,附和出聲,「朝廷總不能守關抗敵時,才想起我等,而發放糧餉時,就想不起我等來……」

    「放肆!」

    眾人盡皆愕然,蓋因出言喝斥的,並非是驃騎將軍李傕,而是騎都尉胡封。

    就連驃騎將軍李傕,臉上也是微現愕然,只是一閃而逝,還微不可察地對着胡封微微點頭,以示讚許嘉獎。


    胡封見狀,膽氣更壯,騰地站起身來,居高臨下,以手指樊稠,繼續斥道:「東出虎牢關,抗擊關東叛逆,乃是驃騎將軍親率大軍,輾轉轉戰,先後大敗孫堅,袁術,李旻,曹操,袁紹等人,這才有朝廷今日的安寧,論功,驃騎將軍居功至偉,可朝廷的一應賞賜,至今未頒,就是驃騎將軍想着朝廷府庫空虛,先顧及諸部賞賜及糧餉所需。」

    說到這裏,胡封更是手指抖抖點點,不離樊稠和胡軫兩人,聲音也陡然拔高,叱道:「爾等不體恤朝廷也就罷了,好膽就敢如此居功自傲,藉口士卒鼓譟,脅迫驃騎將軍,車騎將軍,還有徵東將軍!可是意欲發動兵變麼!」

    這番話,胡封說得大義凜然,而指控的罪名,又極為嚴重。

    在任何時候,任何軍中,兵變,可都是死罪無赦的大罪,一旦指控成立,別說樊稠和胡軫,就是二人軍中將校,以及與二人交好的在座諸人,也都得小心才是。

    果然,不但樊稠和胡軫臉色立變,就是段煨,楊定和王方這樣的西涼舊將,也都臉色大變,即使是華雄,也是倏然動容。

    蓋因他意識到,胡封有如此膽色,公然指責樊稠和胡軫,倒還罷了,可指控樊稠和胡軫意欲兵變,沒有驃騎將軍李傕的授意,或是日常言行中有所暗示,胡封斷然不敢如此公然指控。

    胡封說完,猶自站在那裏,樊稠和胡軫則怒火難抑,轉身直盯着他,半響沒有出聲辯駁。

    華雄在心裏暗嘆一聲,心想如若胡封指控的是他,他此時也多半除了怒極之外,不會斷然起身辯駁,蓋因這樣的指控,一旦真箇辯駁,反倒顯得此事並非無中生有,而是有根有據,至少也是有所傳聞。

    好半響之後,樊稠這才慢慢起身,轉向李傕三人,珍而重之地拱手言道:「驃騎將軍,車騎將軍,征東將軍,樊某自在董公帳下效力以來,一直忠心耿耿,勤勉為公,如今,竟然遭胡都尉如此詆毀,孰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樊某不討得朝廷的一個說法,竟是再也無法安心領兵在外了!」

    不獨是樊稠,胡軫亦是怒容難消,與其他人一起,看向驃騎將軍李傕三人,可不曾想,就在這時,胡封那陰陽怪氣的聲音再次響起:「朝廷的說法,倒是樊將軍該給朝廷一個說法才是!」

    「你!」樊稠勃然大怒,倏然轉身,手指向胡封,怒叱道:「樊某在董公帳下,與驃騎將軍,征東將軍,共奉董公時,你連個小校都不是,今日竟然就敢如此……」

    「放肆!」

    不曾想,胡封的聲音比樊稠還要大,氣勢比他還要更盛,手指指得更加囂張,喝斥道:「董卓已死,如今是驃騎將軍主政,你口口聲聲董公董公,怎麼,可是想拿董卓來壓驃騎將軍嗎!」

    此話一出,不光是樊稠和胡軫怒極反笑,華雄等人怒容顯現,就是征東將軍郭汜,還有驃騎將軍李傕,也是臉色不善。

    好歹董卓也曾是在座西涼諸將的統帥,哪怕如今董卓已死,天下人對董卓也是聲討不已,可他畢竟是眾人的統帥,曾經的上司,哪容胡封如此不敬。

    樊稠轉身,再次看向李傕三人,怒極反笑道:「胡封如此猖狂,樊某前所未見……」

    「小心!」

    樊稠尚未說完,就聽得有人驚呼出聲,還沒有意識過來,驟然聽到身後一陣風響,後背如芒在背,就連寒毛都陡然豎起,正是感覺到危險臨近。

    可這裏是驃騎將軍府,眾人都是西涼軍大將,又哪裏來的危險呢。

    樊稠雖然如此想,可手底下的反應,只是稍稍凝滯,即恢復如常,絲毫不低,轉身的同時,就欲抬腿跨過案桌,可就在他半躍於空中時,腰際驟然一痛,不由得長聲慘呼,腰身一扭,成功跨過案桌,落在空地上。

    剛剛轉身,他就瞥見胡封手持利刃,尾隨而來,一陣風般撲進他的懷中,利刃也撲哧一聲,扎進他的胸膛。

    自始至終,他都絲毫沒想到,胡封竟然敢悍然動手,而入驃騎將軍府時,眾人攜帶的兵刃,都不許帶入,那胡封手中的利刃,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只是樊稠心頭這般念頭剛剛泛起,意識就開始模糊起來,就連胸膛和腰際的劇痛,此刻都已似是感覺不到,只是緩慢地抬起頭,盯着胡封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已全然分辨不清這是誰,臉上的表情是什麼。

    轟!

    隨着胡封撒手,樊稠雄偉的身軀,頹然地往後仰頭便倒,重重地砸在地上。此時廳堂中,是真正的一片死寂,所有人,全部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驚呆了。

    過了好半響,啪的一聲大響,華雄木然轉頭,正看到驃騎將軍李傕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心中一怔:「驃騎將軍會如何處置胡封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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