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不光是在座的其他人都是目瞪口呆,就是一向有些放蕩不羈的楊修,也是愕然看向呂布,半響合不攏嘴。
愣了良久,楊修才有些不知是在讚揚還是在感慨,對呂佈道:「將軍,將軍還真是,還真是求賢若渴啊。」
先前楊修放言要考校考校呂布,結果被呂布一句話就給堵死了這種可能,論詩文辭賦,他如何自認才情卓絕不凡,在譽滿天下的蔡翁蔡邕面前,仍舊得好生生地夾起尾巴,畢恭畢敬起來。
而論對天下大勢的了解和籌謀策劃,他曾在代表司徒王允輾轉前往虎牢關拜見呂布時,路過太原,見過賈詡,故而也自認在這方面,亦是毫無勝算。
至於武藝弓射,呂布可是名副其實的天下聞名,楊修一介文弱書生,又如何能在這方面興起心思。
可現在,聽到呂布一開口就是招攬他的這些友人,楊修雖然本就有意向呂布引介他們,可還是被震住了。
呂布對此的回應是哈哈大笑,搖頭嘆道:「唉,不當家不知油鹽貴啊,在太原時,我為了招攬士子賢才,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綁了許多太學士子回去,可是還是不夠啊。」
不提這件事還好,一提這件事,在座諸人都是頗為忍俊不住,蓋因這事當年可是鬧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他們雖然尚未成年,可想要不知道也不可能。
短短的一會兒工夫,呂布的坦率,自信,給了眾人非常深刻的印象。
就在這時,徐庶自帳外進來,呂布伸手示意徐庶在他下首就座,對楊修等人笑道:「這位就是我府中的軍師幕僚,姓徐名庶字元直,潁川人士,諸君如想要考校天下大勢。現在可以開始了。」
話音剛落,楊修及眾人都是雙目炯炯看向徐庶,徐庶則老神在在地一笑,對呂佈道:「主公謙遜了。庶在潁川書院見到主公時,關東聯軍勢頭正盛,主公卻言之鑿鑿,關東聯軍諸部各懷鬼胎,分崩離析就在眼前。而冀州也從此將多事,如今看來,主公對人心的把握,對天下大勢的高瞻遠矚,才是令人望項背興嘆啊。」
徐庶本就是美男子,投入呂布帳下,就得到重用,多經歷練後,如今亦非當年在潁川書院時可比,一進得帳中。風度翩翩,舉止自若,就贏得楊修等人的心中喝彩,此時聽他如此讚譽,鬧不清他是在奉承呂布,還是在說大實話。
想要驗證,其實也很容易,只要考校考校他,看他是否有真才實學即可。
楊修轉念之間,就已打定主意。對着坐於他下首那人使個眼色,那人看起來與楊修年紀相當,亦是翩翩少年公子一枚,站起身來。對着呂布和徐庶躬身一揖,禮道:「在下法正,久聞將軍大名,今日得幸,有一事想請教將軍和先生,如今天下方亂。八王並立,將軍雖擁立聖上,可令不出并州,將軍以為,何人可令天下重歸太平?」
法正!
呂布一聽這個名字,心裏就一震,旋即大喜,這麼一分心,法正後面的話,他可就沒怎麼聽進去。
徐庶哈哈一笑,亦是拱手禮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天下方亂,八王並立,令天下重歸太平,舍主公之外,又能有誰?」
這話說得自信滿滿,極具感染力,稍頓片刻,徐庶接着道:「弘農王乃大漢天子,主公乃是奉天子以令諸侯,舉大義名分,興仁義之師,百姓擁戴,天下期盼,此乃其一;其二,餘下所謂諸王,名不正言不順,劉焉偏居蜀中,自保尚可;劉岱志大才疏,操之過急,連兗州諸郡都未能歸心,如何能令天下歸心;劉表優柔寡斷,進取不足,自保皆難;餘下幽、冀、豫、徐,公孫瓚刻薄寡思,袁紹翻臉不認人,袁術鼠目寸光,陶謙麼,如今在劉岱和袁術夾擊下,已是應接不暇吧。」
徐庶這一席話,說得楊修和法正等人默然無語,如今的天下,的確是八王並立,可是呂布奪得關中後,可謂是大佔先機,而徐庶是就着法正所問,縱論諸人,所言都可說是一針見血,讓他們不得不信服。
法正只是問了這麼一句,任憑楊修再如何跟他使眼色,就是不再吭聲,餘下諸人與他相似,並不如楊修這般恃才傲物,有呂布在場,多少還是有些放不開,更是不好吭聲。
一時間,帳內無人出聲,氣氛一下子就有些冷清下來。
呂布見狀哈哈一笑,謂眾人道:「方今天下,並非只是關中有戰事,就在此時,劉岱正和袁術聯手,共攻徐州陶謙,冀州袁紹則與幽州公孫瓚大打出手,關東糜爛,他們都是想要搶在我穩固關中之前,控制關東,以與我抗衡。不過,其實這些人,我都並不怎麼放在心中。」
「將軍的意思是,放眼望去,各路諸侯皆不足論?那敢問將軍看重的,到底是何人呢?」
呂布看向楊修,答道:「嗯,我看重的,其實有四人,其一乃是冀州袁紹,餘下三人,乃是東郡太守曹操曹孟德,平原太守劉備劉玄德,還有孫堅孫文台。」
帳中諸人除卻徐庶外,個個都面露凝重之色,顯是都正在心裏極力思索。
冀州袁紹無需多說,四世三公,家世顯赫,其人又海內外聞名,在他尚只是白丁時,意欲與他交往的名士,就不及其實,更別說現在主政冀州。
可是東郡太守曹操,平原太守劉備,還有騎都尉孫堅,雖說也都是名聲不薄,可是與現今的各路諸侯比起來,並無什麼特別之處。
呂布趁着眾人沉思之際,哈哈笑道:「此中緣由,就無需細述,來來來,楊兄弟,還不為我引介一二?」
楊修欣然起身,為呂布一一引介,雖然方才法正已經自報家門,他還是沒有遺漏。
餘下六人,呂布比較熟悉名字的,就數孟達,其餘五人,分別是張既、蘇則、射援、金旋和賈逵。
不過即使其他五人並不如何,有法正和孟達兩人,呂布就已是喜出望外了。
在他記憶中,法正可是蜀漢集團中,數一數二的謀士,可堪比魏國的程昱和郭嘉,孟達則稍遜,可也具一郡太守之才,而其餘五人,既然能與楊修為友,怎麼說也不不會差到哪裏去。
一一見過,呂布轉向法正,問道:「令尊可是位居廷尉?」
法正起身,恭敬答道:「是,家父諱衍,任廷尉一職。」
呂佈點頭,笑道:「那就是了,方才攻皇甫義真據守的京兆尹府邸時,楊司空與法廷尉聯袂來訪,勸我放過皇甫義真,為我所據。」
楊修問道:「將軍饒恕皇甫老將軍,豈非正彰顯將軍大度,以收天下人之心?」
呂布搖頭道:「皇甫義真所為,太過過格,我如放過他,反倒會讓天下豪傑以為我軟弱可欺。況且皇甫義真老啦,認不清形勢,他難道以為,殺了我,就憑他和朱公偉兩人,就能令天下諸侯州郡歸服?」
「為何不會呢?」
楊修追問道。
呂布答道:「如若皇甫義真得手,他迎奉天子到長安,檄傳天下,令州郡諸侯歸服,第一個不答應的,一定不會是別人,而是袁紹。」
稍稍停頓,呂布環掃眾人,接着道:「袁紹曾檄傳天下,妖言惑眾,謂弘農王血脈不靖,那時,他就已有不臣之心,任誰主持朝政,除非迎他入主朝堂,否則他都會起而反之。」
說完,呂布見楊修還是有些意猶未盡,忙笑着制止道:「諸君莫怪,昨夜勞頓至今,肚子可是餓得慌了,來,咱們何不邊吃邊說?」
其時已到用膳時辰,楊修和法正對視一眼,均沒有就此告別的意思,畢竟以他們如今的身份,能與呂布這樣的人共處,其時也頗為難得。
更何況,他們今天能主動前來拜訪呂布,本就存着能得呂布重用的心思,有此良機,他們當然要好好地把握了。
有徐庶作陪,再加上呂布言辭之間甚是坦率,故而法正等人雖然沒有楊修那般自在,也還是很快就放得開,問答之間,盡展各自的才學,可謂是賓主盡歡。
當日,皇甫嵩等人的屍首,就呈在京兆尹府邸中,呂布過目後,此事就算是了結,在司空楊彪為首的一眾朝臣三番五次交涉後,呂布還是同意了他們所請,以相當規格對待皇甫嵩和朱儁的身後事。
了結此事後,呂布最為重要的事,就是準備迎奉天子劉辯和太后車駕,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件大事,而呂布新得關中,更是不容有失,故而在徐庶建言下,他並未返回太原,而是親自坐鎮長安,總督一切。
一時間,以長安為中心,關中乃至河東和并州,大大小小的事不計其數,其間呂布徵辟一批人入得府中,就淹沒在這些大小事之中,除了感慨徵辟的這批人大多還是未行冠禮的年輕人外,並未為世人所關注,可呂布對此卻是甚為看重,因為這一批人,正是新生的一代人,代表着的,也正是未來,而非過去。
未來,才正是呂布所需要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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