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韋的大吼聲如冬日炸雷,轟隆隆地朝四面八方席捲而過,聽者反應迥異,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離典韋最近的護衛,立即有人往宅邸內飛奔,同時大聲喊叫,召集護衛。
守衛在宅邸外的,是龐柔所遣兵卒,反應最慢,等他們回過神來,領頭騎士的長刀已然舉起,正在滿天飄落的雪花中,猛然劈下。
在領頭騎士身後,一眾兵卒同樣長刀在手,默不作聲地殺來。
在典韋身後,示警的號角聲已吹響,透過雪幕,傳向四面八方;門外,喊殺聲大作,只是這隊趕來的兵卒,身穿的是同樣服飾,守衛的兵卒往往難以區分敵我,再加上事起突然,沒有組織起來有效的抵抗,明顯處於即將潰敗的邊緣。
典韋手持雙戟,昂然站立在大門的台階上,宛如守門神一般,直到宅邸內護衛已緊急聚集起來,他才對門外的混亂廝殺現場冷冷看上一眼,退進門內。
宅邸大門轟隆關閉,不管這隊趕來的兵卒是哪方人馬,顯然不會是龐柔所遣,目標則顯然就是來使的賈詡和華佗,這個時候,憑宅邸據守,乃是最好的應對。
無需典韋親自分派,一應護衛已經各有職責,手持弓弩的護衛則上到屋頂上,佔據制高點,這樣可以提供有效的弓弩支援。
餘下護衛,則在典韋身後排列軍陣,守衛在大門內。
屋外的廝殺聲很快平息下去,就在緊閉的大門遭受到攻擊時,號角聲透過雪幕傳來,而後沉悶的鼓點聲一聲聲敲響。
這是城中的守軍已反應過來,只需典韋所率護衛能堅持一段時間,這隊襲擊的兵馬就將遭受腹背攻擊。
咚!咚!咚!
來襲的兵馬顯是早有準備,撞擊大門的聲音,一下接一下,沉悶而響亮,連續十來下。大門不堪重負,轟隆一聲,被撞得洞開。
「殺!」
典韋大吼一聲,身先士卒。揮舞着雙戟,往大門處湧進來的敵軍殺去。
不過數步的距離,典韋就率一眾護衛,殺進湧來的敵軍中,左右均有護衛庇護。典韋只需面對面前的敵軍士卒,雙戟飛舞間,所向披靡,砸腦袋就像是破瓜,雙戟一起一落,配合無間,只是每一下,敲破的,不是瓜,而是腦袋。
火把光亮映照得大門內外如同白晝。鮮紅的血,乳白的腦漿,如同瓜汁一般,四散噴濺開來,廝殺之中,所有人都忘了恐懼,忘了一切,忘了噴濺到臉上嘴裏眼睛上的雪花,血花,還有腦漿。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死對面的敵人。
門外的敵軍士卒仍在不斷地往裏涌,推搡着前排的士卒往前跌跌撞撞,即使以典韋之能。也只能邊戰邊退,為自己騰挪出空間來,不然,一旦陷身到敵軍兵卒中,連轉身都難時,雙戟威力再大。也難以施展開來。
「殺!」
典韋的怒吼狂暴而又震撼,在他面前的敵軍兵卒,面現痛苦難耐之色,只是下一刻,典韋的雙戟就為他帶來了解脫,身軀軟倒,很快就被身後湧來的同伴踩在腳下。
過不多時,典韋已率眾退到院中央,雪幕中,嗤嗤聲不斷,正是提前佔據屋頂的手持弓弩護衛所射弩箭,此時壓根無需瞄準,只要對準擠得滿滿當當的敵軍士卒群中射去,就足夠了。
從門口的狹窄區域,到院中央的開闊處,典韋所率護衛結成一道牢固的防線,抵禦着敵軍士卒的忘命衝擊。
院外,急促的馬蹄聲已轟隆成片,正朝這裏極速趕來,典韋大吼一聲:「援軍已至,殺!」
一眾護衛精神大振,跟在典韋身後兩側,士氣如虹,一時間,竟然殺得敵軍士卒節節敗退。
人群中,臨頭騎士終於進到院內,他對着典韋大喊:「尢那大個,休得猖狂,待我來取你性命!」
噗嗤!
典韋一戟砸爛面前敵軍士卒的腦袋,不屑地呸了一聲,手中鐵戟絲毫不停,吼回道:「就你沒名沒姓的孬種小樣,還想取你爺爺性命,記得了,爺爺坐不改姓,站不改名,陳留典韋!」
「典韋」二字剛剛吐出,又是一聲噗嗤悶響,典韋的雙戟再次砸爛一人的腦袋。
從開戰至今,典韋來來去去的,就是這麼兩招,可效果,卻出奇地好,在他面前,無論是一開始的三名刺客,還是如今的不知來自何方的士卒,都無一合之將,雙戟起落,砍瓜切菜一般。
見到終於有人敢跟他叫板,典韋也是來了精神,不待領頭騎士排開眾人殺過來,話音剛落,即怒吼連連,率眾往領頭騎士奮勇殺去。
馬蹄聲越來越近,即使是正在忘命廝殺中的雙方士卒,也都聽得清清楚楚,這對敵軍士氣的打擊,可說是致命性的,在典韋率眾衝擊下,敵軍士卒已全然沒了方才湧入大門時,那般悍勇,那般氣勢洶湧,而是已明顯顯出懼意。
領頭騎士此時已無法保持鎮定,他很清楚,此時再不做點什麼,提振士氣,立刻沖開這個大個兒把守的防線,別說完成任務,就是想要全身而退,都不可能。
面對着典韋高昂的鬥志,領頭騎士亦是怒吼一聲,分開身前的眾人,率眾衝殺上來。
如此悍勇舉動,果然感染了在他身周的一種部屬,個個紛紛急紅了眼,嗷嗷叫着,推搡着,往前涌動衝殺。
過不多時,他終於與典韋之間再無遮擋,搶先一步,手中的長刀化作一道匹練般的刀光,自頭頂劈落。
只是刀光再閃亮,再凝練,再耀眼,劈至典韋身前時,倏然消散開來,顯出長刀原本的模樣,正被典韋以右手鐵戟架住,不但再無寸進,反而被典韋單手緩緩抬起。
喝!
領頭騎士一聲狂喝,雙手持刀,死命往下壓,驀地眼角餘光瞥見對面的典韋露出不屑的微笑,心中一驚,耳聽得呼嘯聲響起,不假思索間,棄刀,後退,跌跌撞撞幾步,退回到部屬的護衛之中。
「呸!就你這孬種小樣,還有臉叫囂取你爺爺性命?!吃我一戟!」
典韋呸了一記,大吼一聲,大踏步往前,雙戟左右開弓,將兩名目瞪口呆的敵軍士卒砸得腦袋開花,直取領頭騎士。
如此悍勇無匹,兩人腦袋瓜被砸得腦漿四濺的情形,一下子就嚇破領頭騎士的膽,更嚇破他身前左右兵卒的膽,無人敢於此刻擋在典韋身前,更別提上前揮刀了。
頃刻間,領頭騎士悍勇迎戰典韋而提振起來的一點士氣,就化作煙消雲散,領頭騎士被身邊的護衛扶持着,率先往大門口退去,其他的士卒也絲毫不慢,以比蜂擁而入更猛的勢頭,擠向大門。
激戰在一瞬間,即轉變成一邊倒的砍殺,湧進來的敵軍士卒,擠擠攘攘在大門處,外圍兵卒不斷被典韋所率護衛砍殺倒地,慘呼聲不絕於耳,更是刺激着其他兵卒拼命往外擠,在他們眼中,這道門,就是生死分解線,擠出這道門,不一定會活下去,但擠不出這道門,卻一定會死。
等到典韋率眾殺到門外時,領頭騎士已帶着殘兵,冒着滿天雪花,逃竄進黑暗之中。
典韋踏出門外一步,即止住腳步,重重地吐出幾口氣,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污,這下不斷沒有弄乾淨臉,反而更像是剛從煉獄中殺出一條血路來的惡魔。
一夜大雪不斷,冀縣城內也是一夜紛擾不斷,即使龐柔震怒異常,遣軍在城內連夜搜捕,襲殺關中來使宅邸的殘軍,卻仍舊詭異地消逝無蹤,而一夜大雪,也將他們的腳印蹤跡掩蓋,更是加大了搜捕的難度。
次日午後時分,馬超率着護衛,趕回到冀縣,剛剛進屋,還沒來得及去看一看老夫馬騰,就聽到龐柔的稟報,不由臉色鐵青,雙目似欲噴火。
無需龐柔提醒,他也知道,一旦呂布所遣的來使賈詡和神醫華佗被襲殺身亡,以他如今這點兵力,如何能應對得了呂布的怒火,即使那時他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並非是他所為,可人是在他的地盤裏被殺,呂布一樣會將怒火傾瀉到他和馬家軍的身上。
不用說,馬超就知道,做出這件事的,除了韓遂,沒有其他人,而透過這件事,馬超更是心裏有些不寒而慄,他是萬萬沒有想到,韓遂竟然在冀縣城裏,都伏有這麼一着後手。
「可有抓獲逃竄敵軍?」
見到龐柔搖頭,馬超一下子止步,轉身,怒瞪着龐柔,面容扭曲,鋼牙緊咬,發出瘮人的切齒聲。
驀地,馬超怒吼道:「派出所有兵馬,全城挨家挨戶搜,有阻擋者,殺!」
龐柔大凜,昨夜至今的搜捕,他只是派出部分兵卒,圍繞着賈詡等人所居宅邸周圍的重點區域,進行排查搜捕,如今按馬超這個軍令,是要派出所有兵馬,哪怕是將整個冀縣掘地三尺,都要將逃遁的敵軍給挖出來。
待龐柔回過神來,馬超已經步入主公馬騰所居,轉身之際,龐柔已然想明白,昨夜這事,如不能顯出點雷霆萬鈞的手段來,不但在關中來使面前無法交代,就是對全體馬家軍將士,還有闔城百姓,都無法交代。
一念及此,龐柔不禁冷汗直冒,不為其他,而是為昨晚自己的反應太過溫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