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已輕而易舉地佔據九原,如果有意,徐庶料定,還能一路輕而易舉地佔下去,五原城,成宜城,還有一長串的清單。
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即使是戰意最為昂揚的馬超,也意識到這一點,不擊潰拓跋鮮卑的鐵騎,光佔據這些空城,沒有任何意義。
大軍何去何從,在座的人並不多,可還是一個人一種態度。
馬超力主大軍出城,尋拓跋鮮卑鐵騎決戰,如同一戰擊潰魁頭部一樣,一戰定乾坤!
典韋的職責仍舊是護衛徐庶的安全,即使是大戰,他也無法衝鋒在前,除非大戰慘烈到連徐庶所在的中軍都要投入戰鬥,否則他是無法參戰的,故而對此商議,他一向是懶得傷這個腦筋。
徐晃力主據城而守,嚴冬將至,他就不相信拓跋鮮卑能就這麼着在城外過冬。
呼渠泉這一次則默不作聲,只是臉上卻帶着幾分擔憂。
徐庶將目光投向張遼,論年紀,他與徐晃相差不多,可因他出身雁門的緣故,打一開始,他就被呂布委以鎮守雁門的重任,與鮮卑人打交道最多,也可說是呂布帳下諸將中,最了解鮮卑的大將之一。
張遼沉吟片刻,緩聲答道:「鮮卑各部一向看不起漢軍,從鮮卑精騎時至今日,仍舊拒用馬鐙,即可窺見一斑,步度根,扶羅韓,魁頭,皆是因此自信,自傲,率精騎與我軍對決,而葬身於車弩之下。可此次,拓跋鮮卑所為,已顯示他們有所改變……」
說到這裏,張遼抬起頭來,不無擔憂地對徐庶說:「……故而屬下以為,此次對陣拓跋鄰,我軍得萬分謹慎小心才是。」
馬超,徐晃。呼渠泉,都齊刷刷看着張遼,都是在微微皺眉,蓋因張遼此話里。並未說他認為該當怎麼辦,而只是提醒要小心拓跋鮮卑的變化。
馬超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文遠兄以為,現如今大軍該當如何進退?」
「退!」
張遼吐出一個字來,回答得很是言簡意賅。也很是堅決。
「退?」馬超有些不解,大皺眉頭,追問道,「此時退軍,豈非前功盡棄,並且退軍時,豈非更易遭致鮮卑騎卒突襲?」
張遼搖搖頭,答道:「拓跋鄰親率精騎,前往雲中,為的就是一窺我軍車弩虛實。魁頭兵敗,他即使自詡拓跋鮮卑精騎實力強過魁頭,也必定自稱在我軍車弩面前,討不了好去,所以才放棄所有城池,任由我軍佔據,並將拓跋鮮卑精騎分散,就是採取草原上常見的群狼戰術,放棄與我軍正面對決,只在我軍周圍伺機而動。一旦我軍露出破綻,群狼即會露出獠牙,蜂擁而上。故而,在我軍未能找到一舉克制拓跋鮮卑群狼戰術之前。退而自保,方為上策。」
「好!」徐庶沒有再保持緘默,點頭讚許道,「文遠所言甚是,拓跋鄰此舉,無異於是誘我軍深入。再以精騎環伺襲擾,能戰則戰,不能戰則退,我軍攜帶車弩輜重,難以與之比拼速度。既然戰不能勝,即使佔據九原諸城,徒然增加糧草輜重運輸的壓力而已,有害無益,既如此,不如退軍。」
「可是退到何處呢?咸陽?雲中?」
問話的是呼渠泉,看得出來,他雖然一直保持緘默,但心底里,卻是贊同張遼和徐庶的。
徐庶手指點向輿圖,虛點兩下,道:「就退回這裏,還有這裏!」
「曼柏,箕陵?」
馬超驚呼出聲,張開的嘴巴,半響合不攏。
徐晃,呼渠泉,亦是如此,就是力主退兵的張遼,也是滿臉驚訝。
大軍是從曼柏、箕陵和雲中三處齊發,如今一退就退回到曼柏和箕陵,就意味着已不但放棄九原諸城,還連雲中諸城也都放棄了。
徐庶待眾人相繼自驚訝中回過神來,點頭強調道:「正是,退回曼柏,箕陵和沙南三城。拓跋鄰連九原諸城都可以完全放棄,正說明在此番征戰中,城池得失,無足輕重,重要的,乃是能擊潰消滅拓跋鮮卑精騎。既如此,守着區區一個雲中城,又有何益,莫如退回曼柏和箕陵,與美稷呈三足鼎立之勢,互為犄角,相距又近,無需擔憂輜重糧草不濟,更不怕拓跋鮮卑精騎的襲擾。」
眾人之中,還是張遼最先領會到徐庶的意圖,在那裏頻頻點頭,過不多時,徐晃,馬超,還有呼渠泉,也都明白過來,再無異議。
大方向確定,剩下的就是退兵細節,在拓跋鮮卑精騎虎視眈眈下,如何確保不會留下紕漏,讓拓跋鄰乘虛率軍攻入,就需要反覆商討確定才是。
足足準備了兩天,大軍才整裝而出,自九原城撤出,到了稠陽塞,再一分為二,徐晃率一路大軍,南下回到曼柏,徐庶率一路大軍,循咸陽,回到雲中,待收攏駐守在雲中郡諸城的守軍步卒後,再撤回箕陵和沙南兩城。
兩路大軍都是騎步混合,有車弩的強力威懾,拓跋鄰所率鮮卑精騎,雖然分為數隊,一直不遠不近地尾隨在兩路大軍身後左右,卻一直未能找到戰機。
待到信使緊急趕回長安,將最新戰事情況細細稟報給車騎將軍呂布,北風已頗為強勁,冷冽,長安都是如此,更別說五原、雲中。
內書房裏,已置放一盆炭火,驅散寒意,只有呂布和賈詡兩人,商議的,也正是收復河套的戰事。
賈詡細細看完徐庶的密信,再從頭到尾細看一遍,確認沒有任何遺漏,這才將之遞還給呂布。
呂布很有耐心,這個時候才開口笑道:「不曾想拓跋鄰這個老傢伙,竟然還這麼有一套!」
賈詡附和笑道:「那敢情是,拓跋鄰乃是拓跋鮮卑大帥,亦被尊稱為推演,推演者,有遠見卓識者也,故而拓跋鄰此舉,與魁頭之類迥異,實屬正常。」
「嗯!」呂布答道,「只是如此一來,想要仰仗車弩,一戰而定河套,此策就是行不通了。」
「正是,」賈詡微微皺眉,臉上露出些許擔憂來,「元直退兵之舉,亦是先立於不敗之地,再謀取勝,可如今看來,想要戰勝拓跋鮮卑精騎,收復河套,只怕不易。」
呂布轉頭盯着牆上的輿圖,半響不語,突然之間嘿嘿一笑,回過頭來,對賈詡道:「大草原上,狼群,才是王者,先生可知道,對付狼群,該當用何法?」
賈詡一愣,沉思良久,還是頹然搖頭。
任他才智卓絕,這種事情,還是超出了他的經驗之外,沒有在大草原上實際見識過,並與群狼廝殺過,有如何知道對付狼群之法呢。
「硬碰硬,殺掉頭狼,餘下的狼群,即使數量仍舊不俗,可也再也聚不起來!」
呂布臉上仍舊帶着微笑,說的話,卻極其有分量,聽到賈詡耳里,可謂是振聾發聵。
由呂布此話,賈詡立即就想到曾經強盛一時的鮮卑,在大王檀石槐的約束下,鮮卑東西橫跨萬餘里,分為東、中、西三部,即使以拓跋鄰如此人物,也只能屈尊於檀石槐帳下,甘心當個西部大人而已。
可是,檀石槐一死,整個鮮卑立時分崩離析,再也無復當年的強盛。
這豈非就是呂布所說對付狼群的方法?只是如今,呂布要對付的,是拓跋鮮卑這個狼群,而頭狼,則正是拓跋鄰。
只是如何除掉拓跋鄰,賈詡腦中念頭紛呈,最終還是難以在轉念間,想到一個妥善的方法來。
沉吟片刻, 賈詡還是問出聲來:「然則要除掉拓跋鄰這隻頭狼,主公準備如何下手?」
呂布很自信滿滿地一笑,答道:「很簡單,硬碰硬!」
「硬碰硬?」
賈詡皺眉,追問道。
「正是,」呂布很堅定地答道,「正是硬碰硬,拓跋鄰將帳下精騎分為數隊,不與我軍正面對決,以襲擾為主,致使我軍車弩無用武之地,既然如此,年關過後,陽春三月,我將親自率精騎北上,去五原,與拓跋鄰帳下精騎硬碰硬,一決高低!」
話音未落,呂布見到賈詡已是臉色大變,搶在他出聲勸阻之前,語氣中帶着斬釘截鐵:「不如此,河套之戰,勢將結束遙遙無期,我軍也將被拓跋鮮卑拖在五原,無法東進。我率軍北上,以精騎對鮮卑精騎,硬碰硬將之擊潰,讓他見識見識我漢軍,不光有可克制鮮卑精騎的車弩,還有不輸給鮮卑精騎的精騎!」
儘管呂布說得信心十足,賈詡聽得仍舊是直皺眉頭,趁呂布說話的空檔,勸道:「主公三思,鮮卑鐵騎向來自詡天下無敵,雖不中亦不遠亦,主公……」
呂布擺擺手,制止賈詡所言,豪氣沖天地對他說:「先生放心,我自有分寸,與拓跋鄰對決,我將盡起精騎,召集大將,殺鮮卑精騎一個落花流水,哼!如若連一個小小的拓跋鮮卑部落都擺不平,我還奢談什麼平定天下群雄,一統天下?」
賈詡許是為呂布的豪邁所感,雖則心中仍舊疑慮重重,可嘴巴幾番張合,勸阻的話,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聲來,最後則是站起身來,鄭而重之地對呂布躬身一揖,肅容道:「既如此,詡在此預祝主公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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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呂布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