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壺空了。
兩人相視一眼,忽然一笑,誰也不知他們笑的意思,或許,這一笑,也表示了他們對昨天的傷痛解脫吧。
少年輕輕道:「謝謝。」
郭英俊道:「謝謝。」
男人,都是將心裏的痛苦深深隱藏,一個人背,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的內心深處,卻又是多麼希望他們的身邊有聆聽他們故事的人。
這一夜,適逢其會,兩個年輕人居然放飛了心靈,一訴衷腸,丟掉了埋藏心底壓抑已久的包袱。雖然,連他們自己都不知為何會向對方卸下戒備,仿佛,從來不曾懷疑對對方之信任,只是將對方視作一個合格的聆聽者,這,夠了。
所以,他們都感激,對聆聽者的感激。
少年轉身離開,該是回房睡覺去了。
郭英俊忽然問道:「我叫郭英俊,兄弟呢?」
「安無風。」
噗——房門關上了。
郭英俊一愣,轉過身來,看見的,當然是關閉了的房門。
清晨,郭英俊敲開安無風的房間時候,裏面空蕩蕩的,人去樓空。
轉身過啦時候,卻見得,走廊的樓梯口處,出現了一個紫裙美女,闊闊倫郡主。
其實,天還沒亮,安無風就離開了客棧,走進了西郊一座棄置已久的廟宇。
推開蜘蛛盤踞已久的剝漆嚴重的大門,門上灰塵撲簌簌飄灑而落,怪嗆人的,一看就知道已久很長日子沒有人來了,也就更加沒人居住了。
那麼,安無風好好的覺不睡,來這個荒野廟宇幹嘛呢?
莫非是夢遊?
當然不是。
由於年久未曾修整,廟宇的屋頂破漏不少,雪花飄落進來的同時,也給帶上了微弱的光源。
就着微弱的光線,可以模糊的看見,神案之上,坐着一人。
當然,應該說,神案上的人原本是躺着的,只因為當安無風推門而入的時候,他才一驚而醒坐了起來的。
「你是什麼人?為何來此?」神案的黑衣人盯着安無風冷冷道。
安無風沒有立刻回應他,環視四周一眼,道:「這座廟宇可說是封閉式的,外面的門關着,蜘蛛網打堆,窗戶也沒有移動過的痕跡,顯然,你並非從門窗進來的,至於瓦面呢,雖然千瘡百孔的很多破口,但破d也不大,該是容不下你健壯的身體,所以,我很好奇,你是如何進來的呢?」
黑衣人淡淡道:「區區縮骨術算不了什麼。」
安無風道:「不是吧,這荒郊野嶺的,你就算正大光明的大搖大擺的從大門進入,又有誰在意呢,落個宿頭,使用縮骨術,豈非平白浪費功力?」
黑衣人道:「因為,我不想有人打擾我,嗯,你已經打擾到我了。」
安無風道:「不是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在躲仇家。」
黑衣人道:「我就一流浪漢,能有什麼仇家?」
安無風道:「據我所知,一年前,你深入皇宮,偷走了某個王妃的一件寶物,在遭到皇宮高手追捕時,施展妙手把寶物塞在一個姓林的皇宮高手手上,栽贓嫁禍與他,然後,在眾多高手與他要將他抓捕的時候,你趁亂逃走了。」
黑衣人一震,道:「我那不算栽贓嫁禍吧,他們不都是自己人,說不好還立大功了呢。」
安無風冷笑一聲,道:「立大功?那件寶物是王妃的貼身之物,豈能平白無故出現在一個皇宮護衛手上?她的男人,也就是當今聖上,難道他不會懷疑,那護衛與該王妃有不可言傳?而事實上,正是如此,聖上雷霆大怒,不由該王妃辯駁,命人賜與毒酒,暗中處決了,然後,那姓林的護衛也沒有倖免,被羅列個y亂後宮罪名處死。」
黑衣人沉默了。
安無風冷笑一聲,道:「你不會不知當你把寶物移交到姓林護衛的手上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因為,這原本就是你的目的,確切的說,是命你偷盜寶物的僱主之意願。」
黑衣人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安無風道:「難道,我說的還不夠清楚,你的僱主,是要姓林的護衛死。」
黑衣人似乎怔了怔,道:「他就一個護衛的,死與不死,有什麼關係?」
安無風道:「因為,這個護衛是怯薛軍,這還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他隸屬烏達王爺這個領隊的直接管理,但是,為了躲避政治傾軋,烏達王爺遠走江南,把他留下,替代他的位置。本來,怯薛軍的領隊者極為神秘,即便是在皇宮護衛當中埋堆,誰也不知道誰是他們的領隊,但是,不知如何,姓林的卻身份暴露了,於是,才引起了某些人對他生起殺機。」
黑衣人道:「雖然怯薛軍的領隊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但是,殺一兩個,也沒多大的事兒吧?」
安無風道:「你錯了,怯薛軍乃皇宮護衛,在保護皇室安全的同時,他們既是皇室最後防線,也是反方向的利器,也就是說,誰掌握了這股力量,在皇宮裏便掌握了一股能夠動搖皇庭,甚至改變皇庭的力量。」
想想也是,所謂的皇宮護衛,與外面的鏢局人員實質一樣,假如鏢師們為財欲驅使,生起貪念,由保護者轉換上劫匪身份,那麼,被他們保護的僱主是非常危險的。
安無風道:「你的僱主該是找過姓林的作過談判,結果必定是不歡而散,所以,姓林的必死無疑。」
黑衣人道:「既然都作過談判條件了,既然姓林的忠心耿耿不為所動了,那麼,又為何不事將之揭發?」
安無風淡淡道:「你以為他們之間的談判,會像我這樣跟你聊天嗎,至少,也該像你進入『如家客棧』一樣,穿上一套行頭是吧?那麼,他無憑無據的,告誰呢?」
黑衣人啞然,沉默了好一會兒,道:「少俠,你從客棧追來此處,不會是惦記着那兩根金條罷,如果這樣的話,我都給你,然後,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你看可行?」
安無風幽幽道:「雖然,我的確很窮,但是,連那失物苦主都大方的不追討你了,如果我還效那黑吃黑勾當,豈非很沒有品位?」
黑衣人道:「那,那麼,少俠,你想如何?」
安無風道:「燕飛雲,我想,你再進一趟皇宮,至於酬勞,決不少你便是。」
燕飛雲苦笑一聲,道:「實話說,不是酬勞問題,而是,自從一年前我那一鬧,整座皇宮已經加重了防衛,可謂森然至極,不是那麼好進了。」
安無風淡淡道:「不去也成,我會把你的雙手永遠的留下來。」
燕飛雲沉默了,似乎在考慮着。
霍然,他的身軀宛如彈弓般卷着身仿佛一個皮球般彈起,s向屋頂。
眼見就要破瓦而出,猛地,下面傳來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大吸力,生生將他的身體拉了下來,砰的摔在地上。也幸好人家手下留情,沒有傷筋動骨,只是p股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使得呲牙咧齒,哼哼唧唧的爬起,滿臉恐懼的看着依然背着雙手,貌似根本沒有動過的安無風,吃吃道:「閣下一身功力深不可測,估計在皇宮旅行都沒有任何問題,何苦又何必勞煩我這個上不得桌面的下九流呢?」
安無風淡淡道:「因為,你有一雙開盡天下鎖的巧手。」
燕飛雲不無委屈道:「難道,這也是我的錯?」
安無風道:「所謂術有專攻,這事兒與你職業對口,不麻煩你還麻煩誰?」
燕飛雲看了他一眼,道:「難道,你就不擔心,即使我今夜為你武力壓迫答應下來,一旦離開這裏,反悔隱藏起來嗎?」
安無風淡淡道:「我一點都不擔心,目前為止,林家還不知林建兵之死是由你手製造的,我想,他們應該非常樂意知道,而倘若林家知道了之後,你該是明白是怎麼個後果的。」
燕飛雲一顫,道:「你不會告訴林家吧?」
安無風道:「我這樣跟你說吧,我所知道這些,是某些人對我說的,按照目前形勢,他們是不會對外宣揚自毀長城的,至於以後呢,假如你此事成功完成了,這些人以後還是不會宣揚,但是我,那就難說了,所以,你最大顧忌的人是我,只要你有法子搞定我,就是搞定了全世界了。怎麼樣,有把握搞定我嗎?」
燕飛雲泄氣道:「別開玩笑了,論武功,怕是給我一百年時間,也未必是您對手,論智慧,少俠思維縝密,手腕通天,與您相比,無異雲泥之別,自是甘拜下風。」
安無風道:「我想你還沒有弄懂我的意思,搞定我是有很多方式的,譬如,答應我的要求,完成我的需求。」
燕飛雲鬆了口氣,道:「這就好,這就好」
安無風道:「現在,我可不可以當你是答應我了?」
燕飛雲嘆了口氣,道:「我不答應成嗎?」
安無風道:「當然不成。」
燕飛雲翻了一個白眼,鬱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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