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二。
夜。
峨眉金頂。
寒風怒號,白雪飄飄。
盤坐在雲床上的郭東來郭掌門神色凝重的看着站在床前的胡玉桂長老,後者低垂着頭,玉臉緋紅。
郭掌門忽然輕輕嘆息,道:「胡長老,你說,你要我怎麼辦?堂堂峨眉派一位尊貴長老,下嫁一個武林後輩,先不說出家人是否適合婚姻羈絆,只說這安無風和你年紀相差一大截,難道,你們就沒有想及以後的生活,所謂紅顏易老,當二十年之後,你紅顏失去,而安無風正值壯年,尤其如他此般出色男人,身邊圍繞的追求的女人多得是,那麼,你的生活,將會是如何,該是不難推算的,是不是?」
胡長老嘴角微微一彎,輕輕道:「掌門,胡玉桂活了四十一年,卻從沒為自己活過一天,我想,哪怕可以為自己活一天,不悔此生啦。」
郭掌門一愣,緩緩道:「剛才我說過了,今天夢中游親自過來給安無風向我提親,老實說,在安無風坐上掌門位置那天慶宴,我就模糊意識到了你們之間似乎發生了什麼,只不過,我以為你們最多也只是逢場作戲偶爾玩耍之後便兩卻相忘,哪裏料得,你們竟然玩得那麼大!」
胡玉桂粉臉紅布一般,好像個大姑娘般不勝嬌羞,卻是抬起頭,正色道:「掌門,我們,至少,貧尼沒有玩!」
郭掌門道:「胡長老,你真的該作三思,安無風絕對不會只有你一個女人的,我怕到時候,你受委屈。」
胡長老輕輕咬唇,道:「我知道,就是因為他太過優秀,打動了我,但是,正因為我知道他的能力,我相信,即便是他或許夢大俠擁有妻妾成群,也會處理很好的。」
郭掌門嘆道:「希望你不會後悔。」
胡長老道:「掌門放心便是,決計沒有那一天。」
郭掌門點點頭,道:「好罷,別人都把我郭東來當怪物看待,認為我定是不會放人的,我就放人了,怎地?」
胡長老大喜,納頭一拜,道:「多謝掌門。」
郭掌門擺擺手,露出一絲古怪表情,道:「胡長老,我得跟你說,這場婚禮雖說是由夢中游夢大俠主導的,但是,我們都達成了一致的共識,儘量簡化,也就是說,並沒有邀請外面的客人,也就是夢家和我峨眉派、青城派三家簡單一聚,你不會怪我們自私罷?」
胡長老自然知道她「自私」二字的含義。
一則,堂堂峨眉派一位長老,以她出家人身份,打破常規出嫁,在武林中,還真容易招引恥笑。
二則,峨眉派與青城派聯姻關係,雖然對外可以勉強說胡長老還俗跟峨眉派脫離關係,然而,這粗暴的遮羞布,如何可以遮掩了明眼人的眼睛?也就是說,自打胡長老與青城派聯姻,他們兩個大派便是強強聯手的盟友關係,無形之中,壯大了兩派的陣營,這對於被黃衫派衝擊之後還沒有緩過氣來的各門各派來說,絕對是一種不小的刺激。
即使,夢中游和郭掌門都知道,即便低調再低調,甚至把胡長老的名字開出峨眉派,然而,對實質存在的關係影像基本為零,無異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之舉,然而,卻總比什麼都不做好一些,至少,可以圖個心安理得。
臘月十八。
晴。
適逢青城山大雪封山,陽光普照,冰雪鑒融,漫山遍野雪水橫流,要比下雪天還要寒冷。
這天,是掌門和峨眉派胡玉桂胡長老「悄悄」舉行婚禮的日子。
為何在「悄悄」二字註上了引號呢?
因為這是數日前,夢中游上峨眉提親之時,與郭掌門達成的計劃,然而,現實生活當中,總是有些時候,計劃趕不上變化的。
對於青城派來說,掌門人既然作出了決定,他們可沒有顧慮那多,掌門人的婚姻大事,豈能搞得不湯不水的,低什麼調,所謂的低調只是適合那些不能高調的人群。他們的掌門人是何等人,就算高調了又如何,沒吃你家辣麵,沒拿你家j蛋,憑實力高調!
所以,在外圍長老何偉明的鼓動之下,幾乎整個青城派全體動員,下山採購,僅僅在兩天時間內,幾乎把山下的圩鎮整條街的貨物都給搬上了青城山。
然後,當他們獲悉須得低調低調再低調的信息之後,眾人都傻了眼。
不說臨時開闢的兩個倉庫都堆滿了上等的好酒與食材會不會過期大量的浪費,便是這面子上也不好看呀不是?
糟糕的是,作為主事人的安無風居然自打出外一趟至今未回,連人家夢中游和郭掌門都陪着準新娘子胡玉桂過來通知了,他居然蹤影都不見。
不過,讓青城派全體歡喜的是,這一天,還處於天蒙蒙時分,各地的英雄豪傑便絡繹不絕的上來了,少林寺的慧字輩的都來了三個:慧通大師、慧慈大師、慧靈大師。武當派來了玉冠道長,華山派,黃山派,崑崙派,空d派,點蒼派,各自來了頗具重量級的代表,以及江湖上黑白兩道的好漢也不落人後的趕往上來,甚至,連息聲已久的綠林總把子烏青峰都帶着他的頭號碼子慧覺大師來湊熱鬧了。
慧覺大師藝出少林,武功極高,二十年前,一念之差走入歧途,劫殺了一個戲班,後來在少林寺的追殺之下,走投無路,在其師兄的捨生取義感化之後,洗心革面悔過自新,然而,在少林寺已經不再容納與他後,被夢中游安排進入了烏青峰的集團,成為烏青峰的得力臂膀。
青城派的長老們望着黑壓壓的人頭,開心的嘴巴都合不上的同時,又感到分外的尷尬。
因為,人家這些客人分明都是衝着夢大俠重視掌門人情由,能讓夢大俠重視的人豈能是泛泛之輩?所以,他們更想和這個使得夢大俠看好的人套近乎。
所以,幾乎是,每一個賓客的到來,先一句話,必然是對安無風的問候。
偏偏,他們的掌門人,至今都沒有任何消息,仿佛,失蹤了一般。
一個大活人的,能失蹤嗎?
當然不會。
當青城派的長老們把安無風的一眾弟子喊到跟前,在詢問無果之後,交待他們各自帶一班人下山去尋找的時候,安無風從黃山腳下的段龍嶺破空而出。
跨上他的小黃馬,臨末扭頭望向那一片雲霧飄繞的懸崖,眼裏流露出一絲深深的遺憾
「娘,孩兒要成親啦。」
「呀,這是好事啊,誰家的姑娘如此福氣呀?」
「孩兒這不是來帶您過去瞅瞅您的兒媳麼?」
「喲,我孩子真有孝心,不過呀,孩子呀,娘哪兒也不願去啦」
「娘,您這是孩兒成家立室,您不高興麼?」
「傻孩子,娘怎麼會不高興呢,只是,習慣了罷了,嗯,如果你有心,他日帶她讓娘看一面,就成啦。好啦,好啦,趕緊回去吧,別讓人家新娘子被冷落了,遭罪,那便是娘的莫大罪過啦,趕緊的!」
「娘」
「莫囉嗦。」
「是,孩兒一定把她領到您跟前。」
「嗯,去吧。」
安無風無奈的離開,當他的身影逐漸扶搖而上,在懸崖的峭壁上慢慢的消失之時,白髮美婦人淚流滿面,但是,她的表情卻很是愉快,輕輕一笑,喃喃自語:「我的孩子終於長大啦」
安無風騎着他的小黃馬風馳電掣的奔馳着。將近趕到青城山山腳下之時,忽然勒住韁繩,抬頭處,卻見得空蕩蕩的小路上,停駐着一騎二人。
一男一女,男的頭戴一頂大草帽,遮住頭臉,白袍如雪。女的美艷不可方物,身披斗篷,長發盤起,顧盼流光,顯得端莊華貴。
二人手牽手並肩站在馬旁,目光向這邊看來,似乎在等候誰,而且已等了有段時間了。
安無風緩緩鬆開韁繩,任由馬緩慢前行。行將近前,安無風道:「兩位,不去過那逍遙自在日子,卻在這裏備受寒苦而相候,為了哪般?」
女人看了他一眼,眼裏掠過一絲古怪,卻是無語。
她身邊的伴兒輕輕道:「聽說你今日大喜,感謝你當日成全之恩,偕同內人專程過來向你祝福。」
安無風道:「有心了。只要你們過好了,便是對我最大的祝福。」
白袍男人道:「我做的到,相信我。」
安無風道:「我信,所以才把她交給你。」
女人的手輕輕一顫,白袍男人微微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道:「我知道。」
安無風道:「回家吧。」
白袍男人似乎表情一僵,然後嘆氣道:「你覺得我現在適合回家嗎?——我的雙腿都會被打折,你信不?」
安無風也一嘆,道:「好吧,隨你。」
他抬頭看了下天色,道:「時候不早了,我得見我的新娘子啦。」
白袍男人道:「去罷,不要冷落了嫂子。」
安無風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一絲笑意,點點頭,一拍馬背,加速前奔,極快與白袍男人和美艷女人錯身而過,便在擦身而過的當兒,卻聽得女人輕輕道:「你保重……」
安無風沒有回頭,更沒有搭話,這一剎那間,他的心頭掠過一絲淡淡的失落與惆悵。
安無風已遠去了。
女人似乎喃喃自語:「萬放,你確定他是……」
白袍男人斷然道:「他是。」
女人道:「你為什麼可以肯定?」
白袍男人道:「如果他不是,我早就死在他手上了。」
微微一頓,他柔聲道:「玉英,其實,你也確定他是對不?否則,你也不會相信,除了他,這世上還有其他男人如此關心你和保護你。」
女人沒有否認了,輕輕道:「希望他過得幸福……」
白袍男人沉默了一會兒,道:「走吧。」
女人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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