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觀來說,秋月姑娘不是那種美艷的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但是,她給人的感覺是清新,舒服,就好比,某個寂寞難耐的夜晚,你孤獨一人遠在他鄉為異客,在一片山林野外,一壺濁酒,一縷清風,醞釀着人生之百般滋味,愁腸滿結之時際,不經意的抬頭看見了天空的那一團烏雲移開了明月的掩蓋,心頭豁然開朗,剎那間,清風吹拂,靈台清明,糾纏於心頭的所有愁郁,瞬間化為烏有。
當然,如果單純圖個開心的話,便是看見了她,也足夠了,倘若增加其他服務,那就更是物有所值了。
但是,人性里,總是隱藏着一些甩之不掉的劣根,通常冠以審美疲勞為籍口,消費了新奇的事物之後,然後,華麗的轉身,在喜新厭舊的旅途中不厭其煩的棄舊迎新,並高大上的稱之為忘記昨日之輝煌,挑戰新的每一個明天。
秋月姑娘不謂不美,然而,俊少年卻是知道,她,只是在男人追逐人生的腳步中,通過燃燒她的青春,去取悅去挽留男人們凝滯的步伐而已,當她的青春被嚴重的透支而迅速消逝,或是男人們日益疲倦厭倦之時,遺落給她的,除了豐厚的積蓄之外,便是後半輩子的漫長的淒涼......
通常,男人來到這樣的煙花之地,尋求的,自然是開心。但是,俊少年顯然並沒有尋找到,至少,他俊俏的臉上看不見該有的開心表情。
秋月姑娘斟了兩杯酒,注視着他,輕輕道:「爺,怎麼啦,有什麼心事麼?」
俊少年微微搖頭,道:「沒有。」
秋月姑娘握起酒杯,淺淺一笑,嬌臉上居然顯出兩個小酒窩,頗有小家碧玉之味道,善解人意的輕輕一嘆,道:「也是難怪,這個時勢,做什麼都不容易,尤其爺您人中龍鳳,擔當自是非同小可,讓您負擔而憂,卻是最是正常不過。不過嘛,依秋月只見,爺目光清秀,全無消怠之痕跡,反而蘊藏着一絲堅毅與果敢,那皆是自信之體現,也是邁向成功之前兆。可以預見,爺今日即使心頭有一絲迷茫或憂患,也會被您的智慧所化解,故而不足為慮。」
俊少年眼裏閃現一絲異彩,忽然明白了,這個姑娘,不簡單啊!
竟然在極短的時間內,憑着察言觀色,便如同洞若觀火般剖析出許多信息!終於懂了,緣何一個並非長得禍國殃民艷絕人寰的女子,在這美女如雲競爭殘酷的煙花之地,能夠給自己爭取了一席之位。
卻秋月姑娘道:「爺,還沒請教如何稱呼,卻是秋月失禮啦。」
俊少年道:「安無風。」
秋月姑娘倒是一愣,道:「安爺卻是信得過秋月!」
俊少年道:「你如何斷定這是我的真名?」
秋月姑娘又是淺淺一笑,露出白白的玉齒,輕輕道:「一般來說,來這種地兒的男人都報之虛假名字,而他的假名又不願被這個圈子廣泛流傳,是故每次皆臨時杜撰。而即便是杜撰而為,即使是進入之前已經有所準備,也會在遇上詢問之時出現點點滴滴遲疑的痕跡。」
她微微一頓,道:「而安爺卻是不曾絲毫猶豫,幾乎可說是脫口而出,所以,秋月方才敢於決論,這是安爺的本名。而且,我剛剛下去拿酒的時候,老闆娘特別交待,您是第一次上這地方的貴客,讓我好生招待與您,兩相結合,恰如其分的印證我的猜測是正確的對嗎?」
如果今日來的是其他男人,才不聽她如此不厭其煩的長編大論。人家來這找姑娘,是找樂子的,而不是來開展辯論大會好吧?
一定是這樣的:姑娘,你很美,這環境也很美,什麼也不說了,讓我們在這美美的環境,直奔主題,做一些美美的事情罷。
然而,對安無風而言,這姑娘的健談風格,正合了他的胃口,他本來就是強迫自己而來的,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寧願就是這樣跟姑娘桌上聊天,而不是在床上肢體交流。
況且,姑娘的敏銳洞察力帶給他極大之震撼,成功的勾引起他極大的興趣。他已經暗中給姑娘貼上了標籤:心裏諮詢師,外交家,星象占卜大師!
甚至,他已經對之起了撬牆角之心,將她挖走,將來使用在對外的營銷前壘上,發揮她的特長,讓他的集團走向輝煌......
倘若在以前,安無風那是從來不曾想過要建立一個集團,他想的只是一人一劍,游龍江湖,快意恩仇。然而,當他被夢中游推上了青城派掌門之位,他身邊有了自己弟子,將來還會有自己的女人,單憑他一個人的力量或財富,遠遠不足形成對他們的保護網。
他需要組織一個勢力,一個集團,即便是不是很大的集團勢力,起碼也該建立在可以起到相互保護作用的規模。
所以,與其說這次大同府之行,是為了青城派之根基利益或是為夢家爭取回川蜀的商業地位,倒不如說是他為了給自己開通渠道,聚集資源之私心。
秋月姑娘見得他只是饒有興致的看着她安安靜靜地聆聽着,不由微微一窘,娥首低垂,低聲道:「安爺,是不是秋月話多啦。」
安無風道:「沒有,你繼續。」
秋月姑娘微微抬頭,道:「繼續?」
安無風道:「嗯。」
秋月姑娘想了想,微露遲疑道:「安爺,您,您真的是第一次麼?」
安無風道:「連名字都不虛假的,這個虛假有意思嗎?」
秋月姑娘道:「這倒是。想來也是,像安爺如此出彩之男子,世間原就稀罕,美女們還不爭着搶着呀,倘若秋月非殘花敗柳之身,遇上了,也當是......」
她的眼神露出一縷黯然,也不知是為自己的命運折惋,還是因為錯過了某些東西而遺憾。
安無風道:「姑娘無需自貶,所謂自古風塵出俠女,姑娘並不比錦繡大家的女兒低了什麼。」
秋月姑娘輕輕一嘆,道:「安爺,這是您的看法,您會說話。」
安無風道:「至少,在我眼裏這麼看,姑娘。」
秋月姑娘道:「謝謝您,安爺。」
安無風道:「你許是不知,我是一個極端驕傲的人。」
秋月姑娘道:「秋月看得出來,但安爺您的確有驕傲的資格。」
安無風洒然一笑,道:「資格?是長的如花似玉的俊臉?姑娘不該是只看表面的膚淺之流。」
秋月姑娘搖搖頭,道:「當然不是!即使是俊俏相貌也是其中之一理由,至少,跟安爺坐在一起聊天,沒有被歧視的感覺,尤其是心頭輕鬆,感覺不到被金錢壓迫的緊張和自卑。所以,安爺,真的謝謝您!」
安無風沉吟片刻,忽然一聲長嘆,緩緩道:「曾經,有個女子告訴我,沒有經歷與風塵女人接觸,就不是一個真正的大丈夫,也不是一個完整的人生......」
秋月姑娘瞪大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小嘴張了張,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樣。
安無風道:「是不是感覺有點兒荒謬?」
秋月姑娘終於憋出一句:「不是有點兒,是非常嚴重的荒謬!」
安無風道:「然而,今天,遇上了你,才知道,她的話,是正確的。」
秋月姑娘美目濕潤了,娥首低垂,輕輕道:「謝謝您,安爺。」
安無風緩緩道:「姑娘,這謝謝二字,你今天說的過於頻繁了,我希望你降低一下它的熱度,留在以後使用好嗎?」
秋月姑娘眼睛一亮,輕輕道:「安爺說的是,我們以後還有相見機會嗎?」
安無風微微一笑,道:「不僅有,且是多的是,怕是,有那麼一天,你會後悔遇上我。」
秋月姑娘冰雪聰明,似乎領悟了什麼,站起身來,向安無風納了一禮,道:「安爺,不言謝!」
安無風也站了起來,道:「嗯,你好生歇息罷,我要走了。」
秋月姑娘微微一愕,看着他,道:「安爺不小睡一會?」
說這句話的時候,即便是她征戰風塵多年,鑄就厚皮厚臉的,也不由粉臉泛紅,耳根發燙,仿佛回到了純潔的少女青澀時代。
安無風搖搖頭,道:「有些事兒,見過即可,不定非得深入探討。」
秋月姑娘輕輕咬着香唇,紅着臉道:「如果秋月非要和安爺進行一番深入探討呢?」
安無風看着她,眼裏掠過一絲複雜。
他知道,姑娘是厚着臉皮邀請他到床上去探討人生之真諦,如果她是一般女子也就罷了,就算他很不給面子的拂袖而去,最多是落了個不識情趣的欠佳印象,然而,偏偏,她卻是他日後要網羅之對象,設若如此殘忍拒絕,埋下怨念,再與之結緣,怕是願望落空了。
當然,這個世上人才濟濟,缺她一個或許並無大礙,高傲如他,即便是甩手而去,似乎更可以彰顯着他的高冷。
然而,人家老劉堂堂皇室後裔,尚且不惜降低身段三顧茅廬,拜請臥龍於隆中。
如今,人家姑娘只是邀請他一同探討人生,他若拒之,豈非太過矯情?
秋月姑娘幽幽道:「安爺,既然您很忙是吧,秋月也不敢勉強,認命便是,您走......」
她話未說完,已經說不下去了,她的香唇被堵住了。
安無風親着她的唇,摟起她的腰肢,向床上移去,在紅帳降落之後,傳出他風淡雲輕般的聲音:「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