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駛出zs縣,陳宇瞻看車窗兩旁的樹木飛速的閃過,伸手揉揉眼睛,對今天發生的事情,他的確有些惱火。
剛上車時,市裏的大老闆親自打電話過問,言語裏的敲打不言而喻。他知道,自己的空降其實是違背了市里大老闆的心愿的。
但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再加上背景,哪怕不能打動大老闆,也起碼能做到不讓大老闆「兵峰」指向他。
但前提是,不能犯明顯的錯誤。
比如,今天周天子墓揭頂直播儀式,影響大,範圍廣,一旦出紕漏,就屬於無法掩蓋、無法補救的明顯錯誤。
這時,秘書王為先接了個電話,說了兩句,捂住話筒,低聲匯報,「老闆,京都容總的電話……」
陳宇瞻眉宇一挑,頓了半晌,伸手接過電話,語氣平靜道:「文道!嗯,我正在返回安西的路上,是的,揭頂儀式結束……呵呵呵!你那位小朋友可是給我惹了麻煩,市里方面,我的確可以說幾句話,但央視那邊,據說肖副台長都驚動了,他親自給省里大佬打電話……」
陳宇瞻皺了幾下眉頭,「我知道你在央視有些關係,現在的問題是,影響太惡劣了,西陝省是第一次請來央視進行全國現場直播,而且央視的直播被強行打斷,這算是全國第一次,省市高層大發雷霆……省文物局方面已經下達退學通知……目前省市的綜合意見是以擾亂公共秩序最予以拘留……」
「嗯嗯!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應該認識他沒幾天吧?你都讓我快不認識你了?為一個陌路相逢的小朋友,值得嗎?」陳宇瞻眯起眼睛,「大概應該是擾亂公共秩序罪吧。不管什麼罪名,最長拘留30天,超過30天,那就必須報檢察院批捕了。然後檢察院在七日內做出批捕不批捕的決定。批捕那就不好說了。」
不知道容文道在電話里說了些什麼,陳宇瞻苦笑搖頭,「文道,我們倆是伸手摸的着骨頭的朋友,按理說,再大的事情只要在範圍內,我都會盡力,但……你就那麼相信他?他是不是給你灌了什麼迷魂藥?得了,你別跑過來摻和,我答應你。先放他回家。」
「但這和取保候審沒有性質上的區別……最終是否要追究他的刑事責任、他承擔的刑事責任大小都要由人民法院根據案件具體情況和相關法律規定來決定……好吧,好吧,你信任他不會這麼幼稚?」
陳宇瞻又說了兩句話,便結束通話,臉色疲憊的往後一靠,想到容文道的話,他臉上露出莫名複雜的神色,他萬萬沒想到,一貫以睿智冷靜著稱的容文道居然為了僅僅一面之交的小朋友,犯了傻氣。這個從不求人的傢伙不僅求他,居然還逼迫他。
他嘆了口氣,拿起電話,忽然又遞給秘書王為先,「你馬上給市公安局郝景軍打個電話,讓zs縣局暫時放了顧為西。」
王為先接過電話,微微一怔,提醒道:「老闆,這事您不適合再插手……」
陳宇瞻何嘗不知自己不適合插手,而是稍微有點頭腦的領導都不會插手,誰願意招惹麻煩上身。但……他閉眼擺手,「打電話,就說是我的意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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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在同一時間,郭嘴村周天子考古工地,觀禮的人群盡散,劉老忙碌一上午,回到帳篷休息,白賓則在村里不停送客。
工地上,一群市考古所工作人員依然在忙碌着。
按程序,一些重要出土文物要歸檔入庫,一些特別重要的國家一級文物,還得安排武鏡押送到縣市有關部門存放。
比如郭嘴村出土的天子六駕和天子九鼎。都屬此列。
不過「天子六駕」由於馬骸暫時不方便長途移動,就地存放在工地帳篷「倉庫」,並有專人看管並進行文物修復工作。
天子九鼎,就得立刻運送到博物館進行專門保管。
三四名工作人員小心翼翼的從墓坑抬出九隻大鼎。
他們無一例外都帶着棉紗工作手套。
周四明今年三十一歲,是市博物館的文物修復技術員,今天他接到命令,中午和兩名同伴趕到郭嘴村。
作為業內人士,他當然明白「天子九鼎」的價值。所謂「天子牧九州,鑄九鼎」。在我國眾多的博物館中,很多鎮館之寶就是鼎,其中最為著名的就是保存在國家博物館的司母戊方鼎和保存在sh博物館的大克鼎。
很多鼎在鑄造時,上面還刻有文字用以記錄當時的一些社會狀況,因此這些各有特色的銅鼎不僅頗具藝術價值還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
比如t灣故宮三寶之一的「毛公鼎」,就是周宣王年間所鑄造的一個鼎,上刻有499個銘文,為迄今出土的銘文青銅器中,文字最多的一個。
但郭嘴村出土的第九鼎卻有36行,566個字。是目前的西周青銅器之最。整個市博物館都有個共同心愿,把天子九鼎留在市博物館。
但上他們拼不過國家博物館和故宮博物館。下他們拼不過即將籌建的「郭嘴周天子博物館」。
所以當周四明和考古工地一名考古研究員以及兩名民工共同抬起「第九鼎」時,整個心情既興奮又複雜。
當然,他們都知道今天早上工地上的鬧劇,不過他們全沒當回事,鬧事的學生不是已經抓起了嗎。毒液?可能嗎?
當八隻棉紗手套接觸到「第九鼎」時,他們的命運已經註定。
如果顧為西知道,他拼命逆轉了劉老和白賓的命運,卻把悲催的命運轉給了另外的人。他的心情……
當九鼎裝車,周四明脫下手套,和幾名幫忙的工作人員以及民工握手,馬上上車。
車是博物館方面借了銀行的解款車,工地武鏡提供押解運輸保護。
當解款車剛進入安xs區時,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周四明忽然感覺頭疼,然後身體發熱,並輕微抽搐。
司機在市工行開車有不少年頭了,發現周四明的情況,立刻轉向,向最近的醫院疾馳而去。
同一時間,郭嘴村工地,兩名現場勞動的民工和周四明一樣,抽搐着癱倒在地。
主墓坑地,一名考古研究員拿着手鏟,臉色慘白,嘴裏哆哆嗦嗦卻說不出話,同樣癱軟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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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為西這時剛出派出所大門。他站在派出所門口,長長吐了口氣,拿出手機,給石江鋒打了個電話,「石三哥,我下午趕回安西,你在老堂口等我,有事情和你說。」
放下電話,他忽然有些疑惑。派出所忽然把他放了出來,應該是接到上級的命令。可是,就算蘇岩已經開始運作,也得等天子鼎運到安西市,然後才能展開化驗工作程序。他的預想是起碼24小時後,才能有結果。
越想越覺得不對頭,他很想給考古工地同學老師打個電話問問情況。但是現在還沒到手機滿大街的時代,就算偶爾有家庭富足的同學有bb機,也得工地上有公用電話啊。
他一邊朝縣公共汽車站走去,一邊想着……
在路過縣人民醫院時,他先是聽到急促的救護車警報聲,然後一輛救護車後面跟着三輛車風馳電掣駛入醫院大門。
引起他注意的是三輛車其中的一輛,考古所的一輛麵包車。從車上下來的人他也認識,臉色緊張的白賓,還有省市文物局派駐工地的兩名行政領導。
再看着三個擔架從車上分別抬出來……
他腦子一轟,似乎想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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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宇瞻兩小時前就回到了市政府,他人坐在辦公室,心中有些苦澀。就在不久前,市裏的大老闆還派秘書前來質問他,為什麼下命令放人。
還有,容文道又追了兩個電話,使得他心情很煩躁。
忽然,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再想。
他挑了挑眉頭,靜等片刻,才伸手接通電話。
只聽了兩句,他「騰」地站起身,失聲道:「什麼,全部死亡……」
然後他的臉色一變再變,有氣無力道:「我知道了,馬上着手處理。」
放下電話,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有詞,「怎麼會這樣……驗證了這個同學的話……四個人,四條生命,都是接觸過第九鼎的……」
半晌,他背心出了一層冷汗。
如果死亡的人是劉老和白賓,是在電視全國直播後……他這個現場主要分管領導的政治生命恐怕百分百完結。
好在他當時聽取了秘書王為先的建議,給了顧為西解釋的機會。
現在雖然又出現重大人命事故,但應該再和他沒有太大關係,主要責任人應該是現場考古領隊白賓。
而且,他事後頂着壓力下達釋放顧為西的命令,其實外人看來,也是他傾向於顧為西的意見的一種態度。
至少,不會給人什麼攻擊把柄。
「老天保佑!」陳宇瞻禁不住感嘆,「文道啊文道,我可是欠了你天大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