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劍寒心中生氣,卻只能配合雲揚,心中不舒服,臉色也不由自主的難看了起來。
黑着臉說道:「陛下所說的話,老臣怎地有些聽不大明白呢,陛下正值盛年,縱使操勞國事過甚,或許會一時精力不濟、精神睏乏,卻又怎麼會生出力不從心的感覺呢?」
皇帝陛下再次揉着眉心,沉重道:「朕近來總是感覺心神不寧,夜不能寐……」
雲揚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皇帝陛下的眉心猛看。
皇帝陛下為什麼這麼喜歡揉眉心呢?
他焉能不知道,這是老元帥在提醒自己?
但皇帝陛下最近顯然無論什麼事情,都不怎麼走心了,以至於以往的英明神武,聰明機變的他,竟然完全沒聽出來老元帥問話的箇中深意。
甚至都沒注意秋劍寒剛才說話的口氣,更別說秋劍寒說話時候臉色的不佳。
這,根本就不正常!
雲揚咳嗽一聲,道:「陛下一直在用手揉着眉心,可是感覺腦仁兒裏邊有鬧騰那樣子的疼痛嗎?」
秋劍寒霍然回頭,目光注視於皇帝陛下眉心位置。
身為臣子者,最忌諱平視、直視主君,更別說還是將目光聚焦於主君要害所在,縱使最親近的臣子的也不例外,然而老元帥此際卻哪裏還顧得上這層忌憚。
他之前雖然也有感覺到皇帝陛下揉眉心的次數不免多了一些,卻也沒有認為有啥不妥,畢竟,不知道從幾年前開始,皇帝陛下就有了這個習慣。
早已忘了究竟是何時養成的。
「恩,朕的確是感覺眉心裏面脹脹的,很不舒服,終日裏渾渾噩噩,只想着大睡一場,但真正上床安寢的時候,反而睡不着了,總覺有國事纏身,還是不睡了吧……」
皇帝陛下有些苦惱,繼續揉着眉心。
似乎這揉眉心的動作,已經形成了下意識的本能反應,不受大腦支配控制一般。
雲揚道:「原來如此,想必是陛下憂心國事太過,又兼過度勞累,兩相加成,不免折損過甚,不過陛下這麼揉,未必有什麼效果,小侄曾經跟異人學過一些放鬆之術,不如,小侄斗膽給陛下按摩兩下如何?」
說着,向秋老元帥使了個眼色。
秋劍寒會意,道:「難得這小子有這番孝心,陛下不妨就讓他試試,大抵是子侄輩的晚生小子盡些孝心了。」
皇帝陛下的龍體,豈是等閒什麼人都可以隨便觸碰的?
更不要說是頭部位置。
一旦有那麼一丁點的差池,那麼絕對是滔天的禍事、滅門的災難!
秋劍寒於此際說出這一句話,可以說乃是冒了天大的風險。
若是雲揚真箇有二心,那麼,今日之後,不僅是雲揚本人,他這個出言勸說的人,也必然要被牽連,彼時一個滿門抄斬,絕無僥倖!
「也好。」皇帝陛下放下自己的手,疲倦的閉上眼睛,整個人坐躺在椅子上。
雲揚走到他身後,伸出手指,輕輕地彈出左右兩根食指扶上了皇帝陛下的兩邊太陽穴。
生生不息神功,悄然運起。
秋劍寒身子直立,微微往前俯,兩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雲揚的手。
若是雲揚此際有任何異動,老元帥絕對就會毫不猶豫出手狙殺之。縱然心中百分信任,但此刻也是提心弔膽。
雲揚的生生不息神功僅僅在皇帝陛下的經脈之中穿行了一周,臉色便即越來越顯沉重起來。
老元帥看着雲揚的臉色,一顆心也在逐漸的往下沉。
及至雲揚收回手指,皇帝陛下已經萬二分安穩地酣睡了過去。
這或許是這位一國之君,在這幾年裏面,絕無僅有的一次高質量午睡吧……
「情況怎麼樣?」老元帥緊張的問道。
「果然與凌霄醉說的一樣。」雲揚深深吸了一口氣:「陛下目前的身體狀況……已經非常糟糕;主因該是長年累月服用一種或者幾種奇異的毒藥,非如此何可導致這樣的經脈亂象。」
「陛下修為進展,一身玄氣,並沒有半點流失,盡數深蘊于丹田之中;或者這亦是陛下對於自身全然不以為異的主因,殊不知周身經脈,雖然仍可流轉玄氣,實則早已經是千瘡百孔、支離破碎;這種情況,就表現而言,又處於一種藕斷絲連的狀態之中,是以連自身都不會發現;然而一旦毒性累積到了爆發時期,又或者是突然與敵人動手,周身經脈便會因為無法負荷而寸寸斷裂,身軀亦會因為自身玄氣無從宣洩而即刻暴斃!」
雲揚聲音沉重:「至於眉心的難受感覺,可是這種毒素形於外的僅有表徵,然而這個表徵,卻也同時意味着,毒素已經開始逐漸侵蝕陛下的腦部了……」
老元帥聽得睚眥欲裂:「這麼嚴重?!」
雲揚嘆了口氣。
毒素侵蝕腦部,縱使老元帥不通毒道,卻也聽得心驚膽戰,須知道陛下揉眉心的舉動,可是在數年之前就開始了,這麼長的時間裏,現在那毒素究竟已經侵蝕到何種地步了,想想就不禁為之膽寒!
「還……有救嗎?」說這幾個字的時候老元帥的聲音在顫抖。
「當今能做的就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雲揚道:「我剛才探視陛下體內狀況,實在是不容樂觀,僅止是憑着凌霄醉留下的那三顆藥,縱使是靈藥,恐怕只能緩解一時而已,斷不可能徹底根治。」
老元帥目光悲涼,一時間,怔怔無言。
這一刻,竟連憤怒的情緒都來不及興起了。
他只感覺到一股難言的悲哀,恐懼,還有心痛點點滋生。
這麼一位勵精圖治,雄才大略的明君帝王,為國為民操勞得不成樣子的玉唐帝君,在自己的深宮之中,被人無聲無息的用毒侵蝕了好幾年!
這件事情,簡直細思極恐。
「我修練的功法……與眾不同……有助於祛毒恢復。」
雲揚咬咬牙:「但我不能時常進宮……若是老元帥能夠想辦法,每隔半月,將陛下送到雲府,或者接到元帥府中,我可以來用玄氣幫手梳理……再配合那三顆靈藥,或許尚有一線希望……」
雲揚此言倒非是為寬老元帥之心而出,委實是在適才檢查的時候,雲揚意外發現自己的生生不息神功,對於那種莫名毒素,就好似克星一般;生生不息神功的力量運行到什麼位置,那邊的毒素就會自動閃避。
而閃避不及的部分,則會被完全消除,宛如沸湯澆雪一般。
然而生生不息神功縱使靈奇如斯,可皇帝陛下身上毒素已經遍佈全身經脈,僅僅只得一次兩次的梳理,就算雲揚的神功修為再提升一階,多半也是杯水車薪,無濟大局!
當前當真唯有寄希望於梳理次數多了,再配合綠綠提供的沛然生機,才有一線希望祛除。
秋老元帥眼睛一亮:「有辦法就好!這些事情全都包在老夫身上,你出力幫手調理就好。」
雲揚道:「此事雲揚責無旁貸,然而卻還是要注意……皇帝陛下以後的一應膳食……起居環境……當前雖然尚不能確定侵害陛下的毒素到底是源自食物,還是源自某樣常用物事,但絕對不能繼續任由那莫名毒物侵害陛下,否則談何醫治!」
秋劍寒眼中寒芒厲閃:「此必然是亂臣賊子陰謀算計,定要除之而後快!」
雲揚嚇了一跳:「此事萬萬不可這麼辦!」
秋劍寒皺起眉虎起臉:「怎麼?難道還要任由賊子逞凶?」
雲揚苦笑:「直接將兇手抓住,讓他交出解藥,豈不是更加一勞永逸?但是,這個辦法,卻是萬萬不行的,可望而不可即。」
「為何不行?」老頭脾氣上來了,吹鬍子瞪眼睛。
「老元帥請想,那賊人能夠在皇宮大內下毒,而且還是暗中行詭了這麼多年卻不曾被人發現,這代表了什麼?又意味了什麼?」
雲揚道:「這本身就是一件極為恐怖的事情!」
「第一,能夠這麼下毒的,必然是高手之中的高手;第二,這件事情,定然有人在背後運籌,第三,現在國家危難時期,經不起這樣的動盪,皇帝陛下的身體,也絕對經不起這樣的動盪……」
雲揚苦笑連連:「我就只問老元帥一句話,假如,我說的是假如……假如查出來這件事情幕後主使者,乃是太子殿下……老元帥會怎麼做?假如這件事情查出來乃是皇后娘娘所做,老元帥又準備如何?」
秋老元帥目瞪口呆,顯然是被雲揚的大膽猜測嚇傻了。
「老元帥可知如今太子殿下身邊有多少人為其出謀劃策,又有多少勢力參與其中,圍繞着一國儲君的,這是一個多麼龐大的利益集團?而皇后娘娘或者宮中嬪妃的話,圍繞着的,又各自是多麼大的利益集團?」
「更有甚者,若是那個下毒的高手找出來,對方卻是一位實力驚人的絕世高手,無人能敵,又要怎麼辦?凌霄醉可以輕易出入玉唐皇宮,豈非就是因為其修為高深,獨步天下嗎?!」
雲揚道:「現在玉唐國內有洪澇為患,外有各國賊寇覬覦,正是內憂外患之秋,玉唐帝國卻又何能經得起這樣大規模的叛亂?皇帝陛下目前的身體狀況,幾乎便已經去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更有毒物遍佈全身,一旦劇烈動氣,隨時可能造成終生憾事……老元帥,現在如何是處理這件事情的最佳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