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裏,雨水淅瀝。
四點,天色陰沉,光線昏暗。
山頭右側,在一處隱蔽點,第一次有人走過。
但,也僅僅是走過。
一路走過去,連停頓都沒有,更不用說仔細查看附近是否有聯繫的人。
距離這次潛伏訓練結束,還剩下一個小時。
然而,等這幾人走過後,某處灌木動了動,一抹人影撥開身上的雜草樹枝,站了起來。
頭上的帽檐壓得很低,壓在下方暴露出來的髮絲被雨水淋濕,微涼的風從右側吹過,髮絲微微浮動,有水珠在發梢聚集,滴滴掉落,潛入衣領里。
墨上筠將帽檐抬了抬。
狹長的眼睛稍稍眯起,看了眼先前那幾人離開的方向。
「墨墨?」
不遠處,燕歸也冒出了頭,撥開障礙物鑽了出來。
墨上筠偏頭看他。
見他神色稍有疑惑,眉頭挑了一下,道:「他們不會回來了。」
「啊?」
燕歸納悶地走過來。
墨上筠抬手摺了根樹枝,慢條斯理道,「仔細想想,搜尋隊伍有幾個人?」
「五個。」燕歸立即道。
回答完,還是有些不明所以,燕歸頓了頓,見墨上筠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腦筋轉了轉,倒是忽然開了竅。
「你的意思是,五個人,花兩個小時來搜尋我們,分成兩組也只能將這座山搜一遍,沒法來回搜的話,走一遍的路,就不會再走了?」燕歸問。
「嗯。」
折掉雜枝和樹葉,試了試樹枝的韌性,墨上筠淡淡應聲。
「那他們怎麼不多派點人手?」燕歸納悶地問道。
五個人,搜他們兩百多人,這工程量,這效率……他們是在耽誤誰的時間呢?
「其他人,」墨上筠抓着樹枝的一端,手腕一動,樹枝枝頭晃了晃,她唇角輕輕勾笑,「估計都在暗處。」
燕歸愣了一下。
十餘米外,有一處樹枝,不正常地晃動了下,有些枯萎的樹葉一顫,停在上面的水珠順利滑落。
墨上筠的視線,有意無意地從那一處掃過。
注意到墨上筠的視線,燕歸下意識順着那方向看去,憑藉着出色的視力,儼然也發現了不正常之處。
燕歸心裏暗自打鼓。
就拿五個人出來左晃子,估計整個營地的助教都事先藏在山裏了,或許,他們還有外援。
也不知這座山里到底藏了多少人。
他有點明白,段子慕猜測的「類似的行動」是什麼了。
上一次,是蛇。
這一次,是人。
若非墨上筠發現,外加段子慕的事先提醒,他也被蒙在鼓裏。
那些未曾察覺的學員,若是一直在原地等待5點的潛伏訓練結束,一出來估計就會被圍攻……
除非身手敏捷,怕是跑都跑不了。
燕歸有些佩服在幕後計劃這場考核的人了。
這坑挖的也忒大了點兒。
「我們現在去哪兒?」燕歸好奇地朝墨上筠問道。
墨上筠眉眼挑笑,似有若無地朝某處掃了一眼。
跟她多年默契,燕歸立即明了。
與此同時——
藏在暗處的一人,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先走。」
晃了晃手裏的樹枝,墨上筠懶洋洋地吐出兩個字。
「得嘞。」
燕歸笑眯眯地點頭。
沒有朝那人的方向去,兩人走了全然相反的方向。
一雙眼睛盯着他們倆一前一後的離開,一直等到他們倆沒了人影后,懸着的心才悄悄地放了下來。
五點才能發動攻擊。
這兩個人順利離開,總比跟他對上要好。
「蕭教官,我是08。蕭教官,我是08。」
摸着耳麥,那人低低出聲,簡單的話重複了兩遍。
「什麼情況?」蕭初雲的聲音傳來。
「這裏有兩個人發現異樣,已經往十點方向離開。」那人簡單明了地匯報情況。
在這場行動中,潛伏在山上的每個人都有代號,這些代號就代表他們在這座山上的方位和負責的範圍,只要跟蕭初雲一行人報出他們的代號,蕭初雲就能順利定格他們的方位,及時趕到。
眼下,還不到行動的時間,他只負責跟蕭初雲傳遞信息。
「嗯。」
蕭初雲應了一聲。
然後,掐了通訊。
那人繼續在原地隱藏。
雨還在下個沒停,隱藏的那兩人一走,他負責的區域就再無其他的學員,眼下枯燥無味得很,也不知觀察什麼,思緒冷不丁便游離起來。
十分鐘後。
有一道調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很無聊吧?」
「嗯。」
那人下意識地應聲。
聽到自己的聲音,那人立即意識到不對勁,當下就端着手裏的槍,欲要從地上爬起來。
然而,他的手肘剛撐在地上,早已悄無聲息來到他後方山坡上的燕歸,已經直接跳了下來,正好撲在了他背後,將強行起身的他猛地給壓倒在地。
從上方落下,所施壓的力量可要比燕歸的重量強很多,那人差點兒被他給壓得兩眼發黑,直接暈倒過去。
勉強保持住意識,那人拿武器反抗,可燕歸的速度還是比他快,第一時間將他腰間掛着的軍刀抽出來,然後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脖頸處一抹屬於冰刃的涼意,跟冰涼的雨水相比,夾雜着幾分殺氣和刺骨寒氣,瞬時將那人的反抗動作給制止住了。
「別動。」
燕歸語氣微重,在他頭頂警告道。
男人身形僵了僵。
無奈之下,只得嘆息認輸。
簡直服了。
明目張胆地離開,又悄無聲息地回來,早已發現了他的隱蔽點,卻裝模作樣的當做沒發現,後面給他來了這麼一招。
真是小瞧他們了。
「墨墨,怎麼樣,速度夠快吧?」
燕歸不急着從他身上下來,而是抬起頭,笑眯眯地朝高處詢問道,明顯有邀功的意思。
墨上筠從一棵樹後出來,涼颼颼地看了燕歸一眼後,不緊不慢地從山坡上方走下來。
「誰來?」
燕歸將軍刀一收,然後將事先放到兜里的藤蔓拿出來,從身後綁住了那人的雙手。
走近,墨上筠卻適時停住,手裏玩着那根樹枝,自己倚靠在一旁斜長的樹上,盯着燕歸道:「你。」
「行。」
燕歸從那人身上一下來,就爽快地應了。
那人眉頭緊鎖地盯着燕歸,「你想做什麼?」
「問你幾個事兒。」
燕歸笑得童叟無欺。
聞聲,那人立即抿緊唇,防備而警惕地看着燕歸。
明明是很正經嚴肅的模樣,可他整個人趴在地上,一張塗了油彩的臉因燕歸先前將他往下一摁,沾滿了泥濘和碎葉,很是滑稽、狼狽,在燕歸看來,沒有半點威信力。
燕歸朝他呲牙一笑,緊隨着直接抓住他的肩膀,將他從地上拉起來,隨後再往地上一丟,讓他正面坐下來,被捆住的上半身靠在斜坡上。
做完這些,燕歸在他兩腳處蹲下來,將袖子往後拉了拉,然後繼續朝他笑,「哥們兒,忍着點哈,最好能熬到你的支援趕過來,那你就解脫了。」
那人:「……」
媽的,話沒錯,但是好想揍他。
正值憋屈間,左腳腳腕被抓住,燕歸正在迅速解他的鞋帶。
「你想做什麼?」那人立即擰起眉頭,臉色陰沉地朝他怒吼。
抓住他的鞋,將其強行拖了,燕歸朝他笑問,「怎麼,你猜不出來?」
「……」
猜……猜出來了。
想法剛冒出來,燕歸就拖了他的襪子。
那人臉色冷不丁陰沉到極致。
然而,這陰沉的功夫,只有那麼一瞬,因為下一刻,燕歸已經開始朝他腳心撓痒痒,縱然他有了心理準備,一張臉也被癢的扭曲起來。
墨上筠在旁看了會兒,覺得有些無聊,低頭掃了眼腕錶。
四點十五分。
如果對方還有同夥,他肯定在他們離開的時間裏跟同夥聯繫過,並且說明了他們倆離開的方位,現在過去十多分鐘,那些人應該發現找不到他們,所以沒準會再次跟面前這人聯繫。
而,聯繫不到的話——
肯定會想到,他已經落入他們手裏。
不過,留給他們的時間,也不算少。
那人撐了三分鐘。
在前面三十秒的時間裏,因為他的叫聲有些悽慘,所以燕歸用他的襪子將他的嘴給塞住了。
眼下,拼命地朝燕歸點頭,鼻子出聲,非常明顯的暗示。
燕歸一樂,立即放下他的腳,抬手將他嘴裏的襪子扯出來。
「說說說,你們想,知道什麼,我都說。」
那人斷斷續續的說着,深深呼吸着,倒在山坡上如經歷了一場折磨般,有種生無可戀的意思。
燕歸朝墨上筠看了一眼,然後立即朝對方拋出問題。
所有的問題都事先在心裏過了一遍,問的時候很清晰,完全不帶半點停留的,那人也只有老實回答的份。
五分鐘後,墨上筠和燕歸,得到了有關這場考核的具體信息。
這場考核,教官這邊總共分為三撥人。
第一撥人,就五個,負責花兩個小時的時間在整座山上走一遍。一來是故意讓學員放鬆警惕,二來是讓聰明的人發現異樣。
第二撥人,是事先分佈在整座山上的,比學員還要提前半個小時隱藏,確保他們能觀察到每個學員的隱藏情況。在五點之前,他們都處於隱蔽位置,不能發動攻擊,五點後解決掉那些還在隱藏的學員。抓住能抓住的,儘量跟第三波人匯報信息,然後就居於幕後,不再行動。
第三撥人,就是以蕭初云為首的一行人,他們三人一隊,總共有七隊,負責去抓那些事先發現、事後逃跑的漏網之魚。
在12點之前,如果將人一網打盡,那麼這次行動就能提前結束,如果一直有人逃脫,那麼就得等到12點後才能結束。
得到這些消息,燕歸心嘆安排這場考核之人的變態程度,然後跟那人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跟第三撥人聯繫過了?」
「嗯。」
那人有氣無力地回答。
燕歸偏過頭,朝墨上筠看了一眼。
墨上筠半垂着眼帘,看着兩人,眸色清冷,不知在想着什麼,但儼然沒有全將心思放到這上面。
「拿東西,走人。」
五個字,代表着接下來的行動。
「好。」
燕歸一應聲,就迅速上前一步,兩隻手在那人身上摸索了一圈,把所有能用的物品都拿了出來。
兩把軍刀,一個手電筒,一把95式自動步槍,兩個彈匣,裏面全部都是空包彈。
分配時,墨上筠只拿了一把軍刀,其餘的全部給了燕歸。
「走。」
收了軍刀,墨上筠忽略燕歸欲言又止的表情,冷靜地吐出一個字。
說完,手裏拿着她那根樹枝,迅速地上了上坡。
燕歸無奈,將地上的臭襪子再一次撿起來,往地上那人嘴裏繼續一塞,然後在那人怨恨的眼神下,背着一把95式自動步槍,老實於墨上筠身後跟上。
……
五分鐘後。
一支三人隊伍趕到,發現被墨上筠和燕歸丟棄在地的人。
三人對視了一眼,頓時明白髮生了什麼,趕緊上前將人鬆綁,拿掉嘴裏的臭襪子。
「怎麼回事兒?」為首的人面色凝重地問。
「先前那兩個,剛剛回來了。」那人皺着眉頭解釋。
注意到他的左腳,為首的猜想到什麼,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
看樣子,肯定被那兩人套到了不少消息。
得趕緊抓到。
「他們去哪兒了?」為首的問。
「上面,」抬了抬眼,那人看向上坡,道,「剛走不到五分鐘,下着雨,路又難走,他們應該不會走多遠。」
為首的站直身,掃了眼山坡上留下的痕跡。
地上滿是泥濘,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腳印,從上到下,腳印越來越亂,一上一下,應該是兩個人踩的。
這裏的痕跡是很明顯。
可——
直覺告訴他,接下來的搜尋,並不容易。
在這裏肆無忌憚,顯然是不怕他們知道,可能夠在離開後、準確無誤找到隱藏的人,然後還有閒心逼問到想要的信息的,絕對不會那麼簡單。
少說也是這一批學員里拔尖的人物。
朝兩個隊友做了個手勢,為首的拎着槍,順着腳印往上爬。
三人很快就趴到了半山坡。
山坡下,那人站起身來,揉着被燕歸撞疼的腰,抬高聲音朝人喊道,「他們把我的槍和軍刀都拿走了,極有可能會在路上埋伏,你們小心點兒。」
------題外話------
除了澎於秋、牧程、蕭初雲是特種兵,其他都不是。
不要太小瞧特種兵,更不要小瞧身為特種兵頭頭的閻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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