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次以來,不管是誰在背後設局,衛安跟沈琛兩個人曾經對誰手軟過?什麼時候認輸過?
平安侯自認不是蠢人,識人之明還是有的,知道衛安跟沈琛絕不是那等輕易認命的人。
不說他們,就說臨江王,好不容易到了這個地步,他們怎麼可能會就這麼甘心放棄?
哪怕真的到了絕境呢,應該也還有拼盡全力的致命一擊的。
他想到這裏,轉過頭看着平安侯夫人,目光裏帶着溫和的安撫和輕鬆,輕輕的對平安侯夫人笑了笑「夫人安心,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做任何決定。既然進退兩難,便乾脆先按兵不動。我相信,風向很快就會明了的。」
平安侯夫人被他的目光看的不由自主的放鬆了下來,應了一聲,又想起了什麼,連忙問他「那這婚事,是議還是不議?」
平安侯夫人原本跟衛老太太商量過了,衛家都已經請了冰人上門來了,懷仁伯夫人過府來已經換過了庚帖的。
只是被陳家出事的事情給打斷了。
平安侯沉吟片刻便嗯了一聲「若是衛家還繼續往下走,那便議,我們不是那等沒有風骨之人,答應了的事,便不能反悔。」
這是還把寶押在衛家頭上呢,平安侯夫人跟他夫妻多年,一聽就明白了他的決定,雖然心裏還是擔心,卻能很是鎮定的答應下來了。
末了又道「但願這陣風快些過去罷。」
可是她所期待的風波並沒有過去,相反,反而愈演愈烈。
快要入年關了,四處給宮裏的獻禮都陸續的往京城裏頭送了,這時節,又出了一件大事-----臨江王府進獻的禮物先他自己一步到達京城送進宮裏,可是卻在宮裏惹得隆慶帝大怒----臨江王送的是一整株的紅珊瑚,觀之璀璨絢麗,一看就知道是至寶。
原本這珊瑚並沒什麼,可是不知道怎麼的,闔宮觀賞的時候,這珊瑚斷了。
斷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偏偏內務府的人上來稟報說,這珊瑚是人為鋸斷的,只是表皮看着沒什麼,其實只要太過劇烈的搬動,遲早是要斷的。
楚景盟和楚景遷彼時也正在宮中陪着用飯,聞言便說這珊瑚是送給隆慶帝的年禮,若是被有心人弄斷的,那便是有心詛咒聖上,乃是大逆不道之罪,一定得嚴查。
隆慶帝讓人嚴查下去,內務府負責的人一個一個經歷了嚴刑拷打,也仍舊咬着牙認定這東西並沒人碰過,一定是在運送的時候還沒進宮便出了問題。
再拷問了臨江王差來送寶的人,那人招供說是臨江王授意指使,想要在闔宮宴飲,宗親都在的時候讓眾人瞧見異寶出事的場景,再叫人散佈謠言說是天降示警
隆慶帝大怒,當場便斥責了出口反駁的楚景吾,並且幽禁楚景吾於臨江王府,不許他走動,同時下令才過了山東的臨江王原地圈禁驛站,等錦衣衛護送進京。
說是護送,還不如說是押送了。
誰都知道這是隆慶帝徹底厭惡了臨江王的表現。
臨江王出了這麼大的事,朝廷里的人慣會看風向的,見隆慶帝轉而寵幸了楚景盟和楚景遷,便迅速的開始燒熱灶。
而至於倒下去的臨江王,已經沒人注意了。
倒是最近極為春風得意的蔣松文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不由自主的問蔣子寧「爹,是不是也太順利了些?我總覺得」
總覺得太順了。
董成器在旁邊皺了皺眉,覷着蔣子寧的面色,也微微的點頭「姐夫,我也覺得好似太順了一些,臨江王難道就這麼好對付?」
蔣子寧的鬍子留的長,此刻正因為他的呼吸而顫巍巍的抖動,他喝了口茶,面上的神情還算自然,過了好一會兒才似笑非笑的道「誰知道呢,有時候人倒霉起來,真是萬劫俱來」
蔣松文還是不解「您別說這些話糊弄兒子,我就想知道,這事兒是不是您的手筆?」
董成器也望着他,等他回話。
蔣子寧就幽幽的笑了笑「這像是我的手筆嗎?」
蔣松文遲疑着搖了搖頭。
這的確不像是他老爹的手筆,他出手的話,才不是這樣簡單,他每次出手,都是一擊必中的,不是這樣的做法。
就像是之前對隆慶帝進的那些讒言,他能做的天衣無縫,叫人絲毫不起疑心,這件事實在是痕跡太重了。
蔣子寧挑了挑眉「這不是我做的,只是跟我做的也沒什麼分別了。要知道,底下的人想要討好奉承你,能做的事,可多了去了。」
他頓了頓,才有些嘲諷的笑了笑「這是有人遞了投名狀來了。」
董成器眼睛一亮,仔細的想了想便謹慎的開口「姐夫,這是誰?」
蔣松文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便道「這人倒是知趣,咱們不好立即就朝臨江王下手的,他這一弄,倒是解了咱們的圍了。是誰這麼有眼色?」
蔣子寧垂下眼睛喝了口茶,對着旁邊一直如同一顆木頭沒有兩樣的管事看了一眼,旁邊的管事便不緊不慢的站了出來,從袖口拿出一張禮單,輕輕的遞給了蔣松文。
蔣松文展開看了一眼,又面帶微笑的給了董成器。
董成器接過來在手裏,一目十行的掃完了,便忍不住道「這送的這些東西,可真是夠貴重的啊!這個洪新元這樣大方」
竟然是江南織造局的洪新元送來的重禮!
董成器嘖了一聲便道「他可是徐安英的女婿,徐安英之前也是有跟您爭鋒的心思的,不然也不會站在陳閣老那一邊了,現在陳閣老出了事,徐安英也對您俯首帖耳,想必是想明白了利害關係了,所以讓女婿主動投誠來了?」
蔣子寧眉頭鬆開,靠在軟墊上緩緩的綻開了一抹譏誚笑意。
這些年他在內閣一直都是第一人,前些時候見他老了,又有臨江王的事,大家的心思就都活動了,都想從他這裏分一杯羹,想要踩着他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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