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的氣氛變得冷而僵硬,後頭進來的吟霜覺得不對,連大聲喘氣也不敢,小心翼翼的進了門,見秦媽媽擺了擺手,便心領神會的站在一邊準備出去。
臨江王妃卻看見她了,停了下來問她:「怎麼了?」
吟霜站在一邊,小聲的跟她說:「王妃,宮裏傳來消息,說是鄭王妃明兒入宮,淑妃娘娘請您也一道進去。」
進宮?
臨江王妃頭上的米色的珍珠穗子紋絲不動,眼睛落在她身上,半響才輕輕的吐了口氣,說了一聲:「知道了。」
吟霜就鬆了口氣,她現在當差都是很小心的,從前王妃看着好伺候,可是其實真的到她跟前伺候了,才知道她根本就不好伺候,只不過面上的仁慈名聲罷了。
倒是瑜側妃那裏,聽說是當真好當差的.....
她心裏轉過許多個念頭,最終還是在等到差事完了之後,轉過了一排排的屋子,到了專供下人們居住的長街上。
伺候瑜側妃的彭嬤嬤住的地方在這一片很顯眼,有一座小院子,推開門便看見一個還未留頭的小丫頭,眼睛滴溜溜的轉着,問她是誰。
吟霜站住了腳,笑了一聲問她:「彭嬤嬤可在?」
小丫頭咬了咬手,歪頭往裏頭喊了一聲:「找嬤嬤的!」
彭嬤嬤手底下也有人伺候的,家裏更是專門買了三個小丫頭分別洗衣服做飯,年紀有大有小,吟霜有些感嘆。
她在臨江王妃身邊,卻並沒有瞧見誰能有這樣好命,連彭嬤嬤,也是膽戰心驚的當差的。
彭嬤嬤很快便擦了手出來,瞧見是吟霜,臉上的笑意先是一頓,而後便又重新變得熱切起來,急忙上前拉了她在身邊問她:「喲,什麼風把吟霜姑娘給吹來了?怪道今天聽見喜鵲叫,原來是有貴客上門,您怎麼得空來了?」
吟霜便忍不住有些在心裏忐忑,瑜側妃身邊的老嬤嬤哪裏有不精明的?分明是她之前早就已經明示暗示過了,可是現在說起來卻又成了她主動投誠了。
可是這些都不重要,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打擾嬤嬤了沒有?大年下的,想必嬤嬤也忙的很......」
這過年的時候,主子們都是會給假的,彭嬤嬤家裏生了個孫子剛好要滿月了,瑜側妃還特意多給了她幾天的假。
彭嬤嬤領着她進了屋,讓她坐了,又讓小丫頭們上了茶,這才笑:「這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吟霜姑娘貴人事忙,能來我這裏便是我的福氣了,還說什麼打擾?姑娘今兒怎麼有空來?」..
吟霜見用的杯子都是成套的,裏頭的茶水清澈透亮,知道是主子賞下來的,心裏感嘆,面上便急忙道:「今天有空,特意來請教嬤嬤一件繡樣......」
彭嬤嬤哦了一聲,果真看着她帶來的繡樣看了好一陣,像模像樣的說了一陣,等到吟霜有些坐不住了,才微笑問道:「怎麼了?吟霜姑娘還有旁的事嗎?」
吟霜是臨江王妃身邊伺候的大丫頭,若是能籠絡起來,不知能套到多少消息。
自從楚景諳被設計以後,瑜側妃對臨江王妃就深惡痛絕,恨不得臨江王妃立即就死了,對於臨江王妃的事也是事事關心。
她這個當嬤嬤的,當然也得緊着瑜側妃的心意辦事。
吟霜咽了口口水,看了彭嬤嬤一眼,見她面帶微笑面容和善,猶豫了片刻就點頭道:「的確是有些事......」
說到正題了,彭嬤嬤就撫了撫自己嶄新的大襖,看着吟霜笑的很是和善:「我知道,吟霜姑娘家裏家境不好。」
這是真的,臨江王妃身邊伺候的老人兒都因為之前她進廟裏清修的事而被王爺打發了或是送走了,她能進去,也是因為身家清白,不能成什麼事。
剛進臨江王妃屋子的時候,臨江王妃對她處處不滿意,畢竟不是被調教過的那些大丫頭,許多事都不知道,做不好。
就是現在,臨江王妃對她也始終隔着一層,什麼重要的事都不交給她去辦,只讓她端茶倒水的,別人房裏的大丫頭都過的跟個副小姐似地,什麼臉面沒有?可是她卻仍舊只是面子上風光些,內里什麼好處都沒撈着。
而更可氣的是,她過的苦哈哈的,可是同樣也是新進去,半點根基都沒有的清霜,卻能過上好日子......
吟霜抿了抿唇,垂下眼睛絞着手裏的帕子,期期艾艾的對彭嬤嬤道:「嬤嬤,我....我姐姐快要出嫁了.....」
這也是她更對臨江王妃心生不滿的一點,別人家的主子都會給大丫頭一些恩典一些臉面,可是她卻什麼都沒有。
就算是做了王妃身邊的大丫頭,可是什麼好處都沒有見着,除了吃的好些穿的好些,要說什麼真正的多的賞賜,那是沒有的。
以至於她姐姐成親,她給的那些珍珠還被那些刻薄的親戚嘲笑,說是自家在莊子上當差的女兒都能拿得出來這些東西云云。
彭嬤嬤很是明白她的意思,一見她這麼說便笑了,從手上取下一隻金燦燦的雕花鑲珍珠的金手鐲來,遞到吟霜的手裏:「呀,吟霜姑娘的姐姐成親?這可是大喜事啊,吟霜姑娘怎麼也不早說?我這也沒什麼好準備的.....這隻鑲了珍珠的叫做步步生花的鐲子,還是側妃娘娘賞下來的,我帶着顯得有些輕浮了,正好便給了您當成是賀禮了。」
鐲子一入手,就顯得沉甸甸的,沉手,吟霜吃了一驚,沒有料到彭嬤嬤一出手就是這麼大的手筆,忍不住愣住了,看了她一眼。
彭嬤嬤不動聲色的喝了口茶,耐心的等着獵物上鈎:「對了,聽說你們一家子現在還住在胡同裏頭?跟那些個做粗活的擠在一起?」
府里的下人住的地方都是有限的,吟霜的父母也不是有多體面的差事,自然不可能獨門獨戶的給他們院子叫他們一家人單獨住開,這些可都是那些有頭有臉的管事才有的臉面,她聲若蚊蠅的輕聲嗯了一聲,拿着鐲子有些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