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在保定城裏的宅子建得極好,坐北朝南,門口兩座大石獅子就算是在月色下也是威武威嚴,讓人生畏。
進了門繞過影壁,便看見七架兩廳的大宅,最上頭一塊牌匾在月色下熠熠生輝。
董思源客氣的一路引着他們進了二進院,進了名為四方的花廳,才讓人去整治酒菜。
說是整治酒菜,可是酒菜上的極快,上了桌了還冒着熱氣,熱氣騰騰且品目繁多精美,色香味俱全,絕不比京中藩王府們中的菜品要差。
一個保定的千戶所的千戶而已,家中竟佈置得如此奢侈,且花費用度,吃穿住行如此豪奢,連帶着的玉佩都是和田白玉雙魚玉佩,雕工精緻無雙,魚形栩栩如生......
怪不得保定的軍戶們窮成這個樣子。
沈琛面上的神情一直沒變,見董思源舉杯,才笑了笑:「董大人這樣熱情款待,待客如此熱情,實在讓臣等有些惶恐了。」
董思源便哈哈大笑:「這不算什麼......」
一句話還沒說完,外頭便已經來了人請見。
董思源朝他們拱了拱手,笑着致意,便退了出去。
回來的是他的親信,一見了他就急忙道:「京城是有消息送來的,大人,說是.....說是兵部的確是有使臣往福建去了,可是並不是走的我們這道,而且時間也對不上,早就已經走了半月有餘了。」
董思源面色陰沉,眼睛裏迅速染上戾氣:「接着說。」
親信應了聲是,連個停頓也沒有,緊跟着就道:「上頭傳來消息,說......說沈琛離京了。」
沈琛?!
董思源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沈琛是誰,茫然了一瞬才瞪大了眼睛:「沈琛?!」
臨江王府的沈琛,現在的平西侯沈琛?!
他離京?
意思就是說,這回來的有可能是他?!
他心裏一下子涼了大半,右眼皮猛烈的跳起來,皺着眉頭問:「當真?」
可是問題是,沈琛為什麼會來管這件事?
這件事說到底,本來就是臨江王府和蕭家之間的交易啊。
臨江王府想要蕭家的支持,也想要蕭家的這筆財路,所以幫着蕭家處理好了這個後患,推出了一個鎮南王當替死鬼,好繼續幫蕭家斂財。
蕭家跟臨江王府早就是一條船上的了。
如果裏頭那個人是沈琛的話,他難不成是不知道臨江王府的打算和蕭家的關係?
「是真的。」親信湊近了他低聲道:「您也知道,平西侯跟世子的關係向來是不好的,聽說他跟郡王的關係更好,為了這件事,他們還鬧了一場,後來不知怎的,平西侯就重新歸回沈姓了,從臨江王府搬了出來,連聖上都因為這事兒訓斥過王爺和王妃的。」
這事兒董思源倒是好像聽誰說過。
他嗯了一聲:「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為了跟世子做對,所以才要壞世子的事,好給世子難看?」
「也不是沒有可能。」親信咳嗽了一聲:「沈琛跟郡王的關係來說,若是郡王上位,顯然他才有好處。他要是因為這個所以看不得世子好,想要壞世子的事,是極為可能的。京城傳來的消息,沈琛出來,還是跟聖上打過招呼的......」、
董思源的臉色霎時便變了。
沈琛是故意的,他就是來找自己麻煩的。
怪不得他直奔秀才大哥家呢,是知道秀才大哥就是軍戶,是專程去那裏探聽消息的,之前還說已經問到了溫家去了.......
他咽了口口水,戾氣橫生的道:「這個小兔崽子!」
在他眼裏,沈琛的確是個毛都還沒長齊的紈絝子弟。
除了愛玩愛鬧,跟世子楚景行沒得比。
他咬牙切齒的罵了一聲:「他這樣是要害死世子!」
親信沒有接話,只是問他:「大人,那咱們現在怎麼辦?沈琛是個燙手山芋,他既得罪不得,又是不好打發的主兒,咱們要是不能應付好他,可是要出事的。」
說的是,沈琛是個不好打發的主兒。
董思源有些煩躁:「上頭有沒有說過,怎麼對付沈琛?」
親信遲疑了一瞬,便冷靜的道:「上頭說.....必要時候,不必顧及他的身份,可以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
董思源饒是再老成持重,也被這四個字嚇了一跳。
沈琛可是個皇親國戚啊!
楚景行和蕭明宇說起他的生死的語氣卻怎麼就跟切個蘿蔔和青菜這樣簡單?
他也掙扎了片刻才回神,哦了一聲,卻遲遲下不了決心。
殺沈琛?!
他知道楚景行跟沈琛之間有矛盾,也知道沈琛已經離開臨江王府了。
可是問題是,臨江王對沈琛向來是很上心的,就不必提楚景吾了,連隆慶帝對沈琛這個外甥也是好的很,還有把公主下降給他的打算。
尤其沈琛已經跟隆慶帝打過招呼了,他要是真的死在了保定府,到時候自己的麻煩也不小啊。
那邊的沈琛卻沒這麼多的遲疑和猶豫,他已經吩咐譚喜:「董思源這人狡猾多端,肯定已經懷疑茶寮老闆跟老闆娘對我們說了什麼了,那個秀才聽見了我們的談話.....你去把老闆和老闆娘一家的事好處理好,保護他們。」
又轉頭吩咐雪松:「你也出去一趟,往溫家去一趟,看看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儘量問清楚些,我們這邊就先應付董思源,儘量拖住他。」
雪松應了一聲。
漢帛連忙便問:「那我呢,那我呢?!」
衛安看了他一眼:「這裏是董思源的宅子,他之前邀請我們來的時候顯然是臨時起意,想要先穩住我們,意思便是他是來不及做準備的。家裏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若是董思源,會不會把一些重要的東西都藏在家裏的書房或是起居室?」
漢帛就立即反應過來:「您是讓我去找證據?」
衛安眼看着這桌精美的飯菜,輕聲道:「他能那麼早就找到我們,說明是布有暗哨的,加上他背後的大靠山,說不定很快便會知道我們的身份,因此我們並沒有多少時間了。你的動作必須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