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昭若殺氣驟起,抬手扭住了周雲詹的領子,陰着臉道:
「你不用和我嚼這些沒用的廢話,你自己做過什麼心裏明白。」
哪怕現在的他還沒有資格做什麼,但是齊昭若篤信,若有機會放蛟龍入水,這人一定會重新掀起一場不可控制的腥風血雨。
周雲詹只是微微偏過頭,漠然道:
「那你不如此時殺了我,以此杜絕你心裏的……恐懼。」
他勾唇而笑,「齊昭若,你怕我,為什麼?」
齊昭若將手裏的勁加大了些,手指不自覺掐上了他的脖子,臉色也更不好看。
「你盡可以繼續裝傻。」
恐懼……
其實周雲詹說對了。
如傅念君對他一樣,齊昭若對幕後之人也是一樣,恐懼死亡的痛苦再次降臨,恐懼曾經未戰勝的對手依然會將自己踩在腳下……
他到了此時,才算能深切明白傅念君心裏對他的觀感。
周雲詹一眼看穿了他。
「不是你還有誰?周雲詹,你手下的勢力沒有這麼快瓦解乾淨吧?這麼多條人命,費心去查,總會有結果的。」齊昭若冷笑:「你自然不會是一個人,你一定……還有同謀。」
端看他做的事情,絕對不可能靠他一己之力籌謀佈局。
可沒有證據,什麼都不是。
但是算周雲詹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將所有痕跡全部抹去,只要財力物力投下去,總能找到的。
只是問題也在這裏,調查刺客這件事,有衙門,有肅王,皇帝並不可能特別撥銀錢,而肅王呢,更加不可能自掏腰包,憑藉他有限的手下和府衙的辦事能力,能查到周雲詹的底細叫怪了。
齊昭若也恨自己本事不夠,現在邠國長公主對他束縛地厲害,他很少能有一展拳腳的時候。
若是之前,他還能去找周毓白。
可是經過那件事,他不知道該怎麼去見他。
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一步呢?
有一天他會和自己的父親……
齊昭若皺了皺眉,想到了別的事情,可手頭的力氣還是沒鬆開半分,周雲詹並未做掙扎,仰着頭,讓他扼着脖子,氣息卻越來越短促。
「表叔!」「表哥!」
隨着兩聲少年的喊叫,齊昭若意識到有什麼東西飛快向自己過來。
是一顆藤編的鞠球。
「再不放開他要被你扼死了!」
周紹雍手放在嘴邊,正大聲朝齊昭若喊着,邊飛快跑過來。
齊昭若連忙放開手裏的衣襟,周雲詹腳下不穩,跌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氣。
四周的護衛小廝也都在往他們這裏跑。
周雲詹一邊咳嗽一邊用極為沙啞的嗓音對齊昭若輕嘲道:「你依舊還是不敢啊……」
他敢這樣挑釁自己!
齊昭若又一步跨到他跟前,矮下身居高臨下地睨着他:
「讓你好好活着才更有意思,讓你接下來看着自己的計劃,一點點被公諸於眾,讓你的幫手,一個都不漏。」
周雲詹輕輕嗤笑了一聲:
「好,我等着那一天。」
這混賬,他怎麼敢有這樣的自信?
齊昭若再將他的脖子掐住。
「小表叔!」
周紹雍已經撲到了齊昭若身邊,用力攀着他的手臂,神色急切,滿頭的汗。
他真怕齊昭若瘋了,他差點掐死了人家!
而周雲詹的弟弟周雲禾也立刻衝到了他的身邊,幫他順氣。
如今衣衫都薄,周雲詹脖子上一道明顯的痕跡觸目驚心。
周雲禾望向齊昭若的眼神陡然帶了幾分恐懼。
周雲詹與周雲禾兩兄弟從小如親兄弟一樣長大,感情很深,周雲詹此時正死死扣着周雲禾的手,仿佛在警告他不要衝動。
「我沒事……」
他的聲音依然沙啞。
周雲禾的一隻手在袖子下緊緊攥成了拳頭,只得低下頭去一言不發。
這場面怎麼看都像齊昭若仗着性子欺負人。
他從前算是再怎麼過分,也不至於欺辱到自家人頭上來。
畢竟皇帝和邠國長公主也要面子,太宗皇帝的親弟弟,如今的子孫卻落到這樣的下場,御史台的大人們第一個坐不住啊。
周紹雍也不肯鬆手,急得拉着齊昭若:「小表叔,我們今天先回去吧,我請你喝酒,別、別鬧了……」
齊昭若壓抑住了心頭的火氣,看着周雲詹那雙定若深潭的眼眸,終於明白他是在故意激怒自己。
想博可憐嗎?
他嗤笑一聲,冷冷地推開周紹雍,轉身走。
周紹雍望着他離去的背影,也是抓耳撓腮的,回身見到周雲詹與周雲禾兄弟兩個依然還是保持着剛才的姿勢親密地靠在一起,只是抿了抿唇,說道:「我去看看他。」
言罷追上了齊昭若的背影。
周雲禾見他們兩個離去,才終於不甘地望向周雲詹:
「哥哥,我們為何要受如此的……屈辱。」
他紅了眼眶,顯得十分可憐。
周雲詹撫着自己的脖子輕輕咳了兩聲:「因為他們才是這個國家的主人。」
而他們這些宗室,不過是望着人臉色生活的親屬。
不過是皇子皇孫的親屬罷了。
「這樣、這樣,我們還不如去西京呢!」周雲禾忿忿道。
宗室人多之時,難以管理,便會有部分遷出,最近的是西京。
雖然也不能隨心所欲,總比在這裏放鬆。
隨着越多的宗室,越來越大的開支會成為三司財政的一個巨大負擔。宗室享受衣食無憂,卻喪失了自由,他們甚至不得隨便與普通市民交往,也不得離開集中居住區,若無召令,離開開封更是犯罪。
周雲禾心中其實也知道,他們是沒有資格離開開封的。
可這日子過成這樣算什麼呢?
他心中充滿了不忿。
明明本來齊昭若、周紹雍這些人也該過他們的生活啊!
他們有什麼資格這樣高高在上呢?
如果是太祖皇帝自己的子孫繼位的話……
周雲詹打斷他道:「別說胡話了,我們都遷出,旁人會怎麼看官家。」
苛待叔叔的子孫,怕是太宗皇帝的事又要拿出來被市民悄悄嚼一番舌頭。
他們存在的意義,只是為了皇帝的面子。
這實際上不過是一種變相監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