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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顧景行向霓裳歌舞班宣佈,他們將要併入天玄宗設立的娛樂分派時,眾人臉上神情各異,紅藍青紫閃個不停,最終歸為一個瞪眼瞪嘴的誇張:好像在做夢。伏魔府 m.fumofu.com
天玄宗在修真界的地位,就如同皇帝一樣讓他們高不可攀。他們前段時間還在街頭賣藝,這會兒突然說可以加入天玄宗,這轉折讓人措手不及,尤其是聽說天玄宗居然還要設立娛樂分派,簡直就跟聽到了皇帝老兒要擺臭豆腐攤一樣玄幻。
「大家做好準備,我們儘快出發。」顧景行說,「以後有天玄宗做靠山,前途無限。「
顧景行隨意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就離開了,說實話,顧景行自己還是懵着的狀態,他雖然答應奚央跟他一起回天玄宗,可是天玄宗乃傳統大宗,如何能接受得了願力道?即使接受了,又該怎麼讓願力道與天玄宗的傳統大道和諧共處,就如一滴油滴進水池裏,只會格格不入。
霓裳歌舞班倒沒想這麼多,只覺得祖墳冒煙,祖先積德了。他們要去的可是天玄宗,說出去能自帶金光護體、十里鑼鼓慶賀的。
裴竹渾身上下的肉都好像長了翅膀,輕飄飄的,要飛上天去了,神情迷幻地說:「我還記得我當初離開家時,他們都說我這長相,除了嫁給城主家的傻兒子,修行願力就是個餓死的下場。沒想到我今天不僅成了女神,還可以加入天玄宗,再回家,連城主見到我都要恭恭敬敬的吧!」
心情最複雜的莫過於祁覓雲,他這個人站在這裏本身就是一種尷尬,他不屬於霓裳歌舞班,甚至是和顧景行有仇,身上還有奚央設下的修行鎖鏈。去天玄宗,只是讓他的處境更加水深火熱罷了。可是凡是修真界中人,無一不對天玄宗在內的五大門派神往。聽到顧景行宣佈這個消息,他第一念頭就是顧景行瘋了。現在他只覺得,是自己瘋了。
祁覓雲暗中打探過金鼎門的情況,前門主駱雪飛身死,掌門之位被駱雪飛的師弟藺方所奪。祁覓雲對藺方不熟,只記得他在駱雪飛的光芒下顯得其貌不揚,似乎不堪大用,沒想到在金鼎門遇難時,如此迅速地採取行動,怕也是一個有野心肯隱忍的人。
想及此,祁覓雲苦笑,他現在無門無派,無根無依,想這些作甚。
人群中,辛思笛將擔憂的目光掠過祁覓雲,又很快與周圍人談笑。
與此同時,加盟顧景行幻戲的眾多商人也逐漸奔赴各個目標城池,開始第一步宣傳,致力於將執博城的幻戲熱帶到其他城池。
守墨長老拿出天玄宗自製的高階靈船帶着奚央、顧景行一人趕回天玄宗。顧景行擔心奚央傷情,本想讓守墨長老帶奚央先行一步,但奚央不肯,似乎是生怕顧景行半路反悔,顧景行怎麼承諾也沒用,只好作罷。
好在這靈船也不是凡物,飛行速度比起市場上常見的要快上許多,至多五六天就從西方界抵達了十萬山。
這五六天內,顧景行白天伏在岸上奮筆疾書,奚央賴在他房裏不走,顧景行見他不出聲,乖乖地坐在那裏,就隨他去了。顧景行在制定進入天玄宗後的計劃書,一來,他覺得雖然有奚央和那位看上去很厲害的長老作保,顧景行也不敢肯定天玄宗能毫無異議地接受他們,他必須得想好辦法應付這種局面。二來,如果真的加入了天玄宗,他也得好好利用這個得天獨厚的優勢,霓裳歌舞班的小作坊模式已經不適合他們了,除了要擴大規模,還得對他們進行系統的表演培訓。
晚上,顧景行就打坐修行願力,這段時間,各大商人的宣傳已經進行得差不多了,顧景行的周圍源源不斷地有願力生成,修為竟然又摸到了練氣六層的邊緣,想來這麼持續四五天天下去,進階極有可能。顧景行面對這飛一般的速度,不得不感慨頗多。
霓裳歌舞班其他人也多多少少地增長了修為,晏懷是增長較慢的,但晏懷對於現狀已經十分滿足,哪怕只有一絲願力也至少證明有人在欣賞他的音樂,和外貌無任何關係,純粹地欣賞樂曲。
顧景行覺得晏懷是在厚積薄發,現在觀眾還不怎麼注意到背景樂,但隨着他們美學素養的提高,晏懷必定炙手可熱。
靈船在天玄宗恢弘古樸的山門前停下,已有身着黑衣臂纏袖帶的守衛弟子上前打算盤問,一看是守墨長老走下來,當即一個個拜道:「拜見執法長老!」
守墨長老略一點頭,讓幸子真找外門執事,將顧景行、風應蘭等人好好安頓下來,說完,也不讓奚央和顧景行告別一下,拎着他的胳膊,倏忽之下就飛到了天玄宗內峰。
守墨長老沒去逐霄峰,而是在十二峰內兜兜轉轉,尋到了一處水澗,以腳跺地,那水澗聞聲分流,露出萬丈深淵。守墨長老帶着極不情願的奚央一起跳了下去。
等兩人腳着地,一處幽靜的洞府現於眼前,洞門已開,裏面傳出人聲:「進來。」
守墨長老始終板着的臉也柔和下來,恭敬地往裏走。
一白髮白須的老者正盤腿坐在蒲團之上,見了他們,微一點頭,隨機仔細端詳奚央。
奚央慢慢想起來了,當即行跪拜禮,喊道:「師父。」
逐霄真人笑道:「難為你還記得我這個師父。」說着,食指連彈幾下,幾道霞光飛出,湧入奚央眉心。
奚央渾身一顫,眼神閃爍不定,時而清醒時而迷糊。
逐霄又是一側手,點燃了洞府的偏室內的一座香爐,薄煙緩緩升起,道:「你先去偏室修行靜心訣,待我與你師叔說完話,再為你治療魂傷。」
奚央乖乖聽令,在安魂香的味道下打坐,不出幾個呼吸,奚央已物我兩忘。
逐霄真人這才看向守墨長老:「此行何如?」
守墨長老道:「燧人氏的天賦靈根者死得極為蹊蹺。我與風道友,均看不出端倪來。」
逐霄真人點點頭,似乎不願再說此話題。
守墨長老道:「掌門師兄,師弟答應奚央讓天玄宗開設分派,主修願力。不知掌門師兄可否同意?」
逐霄真人道:「我說過,在我閉關期間,一切皆由你做主,無須問我。」
守墨長老複雜地道:「我只怕我這一舉,引起天玄宗大亂,亂了弟子們的潛心修行,更讓其他門派看了笑話。」
「天玄宗立派百萬年來,何須怕人笑話。況且,你這一舉,做得對,我支持。」逐霄真人意味深長地說。
守墨長老驚訝:「師兄?」
逐霄真人幽幽嘆息一聲:「自從百萬年前的劫難後,僅有兩位聖人飛升,第一位聖人飛升在劫難後的第十萬年,第二位聖人在劫難後的第四十萬年,距今已六十萬年再不曾有人得道成仙。即使是大乘修者壽命也不過九萬年。六十萬年,多少天才絕艷之輩絕望地死在仙途腳下。這修真界,怕是被這古往今來的無數天驕的隕落,籠罩得難以喘息。」
守墨長老神色變了變:「師兄何必說這喪氣話,以師兄資質,必定飛升。」
逐霄搖頭:「師弟,你說我與沉雪師祖的資質相比,孰優孰劣?」
守墨長老不言語了。
逐霄道:「以沉雪師祖的天資尚且花了八萬年而求仙無門,誤入歧途殺生無數,如今被鎮壓在十八層囚牢之下已有一萬年,怕是大限也將至了。嗚呼哀哉,我輩又何如?」逐霄低頭,看腳下土地,目光寸寸往下,好似透過無窮深淵看到了那個鎮壓在天玄宗底下的沉雪師祖。
守墨長老急道:「師兄,萬不可有此種想法……」
逐霄真人大笑道:「師弟不必急。我若真無鬥志,又豈會起道號為逐霄?我雖看得明白,但須得一試才肯死心。只是,我看得通透,其他人未必。前幾日,我夜觀星象,南斗主生,卻星光暗沉,北斗主死,卻紅得詭異。我看這修真界,早已死氣沉沉、戾氣沉沉,多少人歷經辛苦,拋卻七情六慾,卻不得正果,何嘗不讓人絕望?二三十萬年也罷,如今六十萬年過去,無一人飛升,叫修士如何不憤慨?假使天道降下意志,明說不準成仙,倒也罷了。怕只怕現在這種境地,有一線曙光,卻遙不可及,多少人為了這一線曙光,瘋狂到失去理智。沉雪師祖,不外如是。我猶記得當年沉雪師祖,屠殺數十座城池,渾身浴血,指天罵道:『你若不讓人成仙,又何必留道仙門?你既留了仙門,我一己之力衝撞不開,便以兆兆鮮血祭之!』」
守墨長老神色暗淡:「沉雪師祖當年被眾星拱月,不亞於奚央。」
逐霄真人也面露悲痛:「沉雪師祖怕只是一個先兆,難保其他大乘修者不墮入魔道。我看,軒轅氏、燧人氏的天賦靈根者相繼暴斃、屍骨無存,也與此有關。能讓你和風道友看不出端倪的人,肯定在問鼎修為,甚至是與飛升只差一步的大乘修為!」
守墨長老一驚:「那該如何是好?」
逐霄真人苦笑:「要是一人也無須顧忌,五大門派有至寶鎮壓,聯手除去大乘修者也無慮,怕只怕,修真界,上上下下,都走入歧途啊!無人飛升,可又是靈氣充裕、靈草遍地,那麼以修真為畢生追求的修真界就成了一灘暗裏洶湧的死水,一旦被驚雷炸響,便發出滔天惡臭!那時,即使有五大門派,又如何抵擋得了?也許,又是一場類似於百萬年前相互屠殺的大災難。」
逐霄真人右手隨意翻動,空中竟有靈氣顯形,在他指尖繞成一滴乳白的靈露。逐霄真人一彈指,靈露墜地,旋即,有嫩芽萌動,開枝散葉。這裏的靈氣竟然以充裕至斯!
守墨長老若有所思地問道:「難不成,靈力修行已至末路,願力修行反而是條新路?」
「非也。」逐霄真人道,「願力修行終究是小道,投機取巧罷了。你我都知個中緣由,想要修到大成,難。」
「那師兄同意天玄宗設立分派,是有何用意?」
逐霄真人苦笑道:「想必你也注意到與你隨行的燧人氏小輩,他本在燧人氏潛心修行,老成持重。出了燧人氏,見了幻戲,倒活潑了很多。若是人人皆如此,不再以修行為全副身心,大抵也就不會為不能成仙而執拗到入魔。」
守墨長老一愣:「玩物喪志?」
「若是真正有心修行的人,又豈會為這外物而喪志?」逐霄真人道,「推廣幻戲,針對的是修真界絕大部分的平庸修士,讓他們有樂可取,淡化修行的苦悶。他們不入魔道,修真界的根基便還在,便能世世代代傳承下去。而少部分塔尖的修者,如奚央,便不沉迷幻戲,一心修行。奚央的天資,雖常常被人嫉恨,但要是他能飛升,倒也能安撫一眾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