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場》/春溪笛曉
第四十七章
沈晶晶哭累了,昨天又受了凍,竟在病床上睡着了。小說 醫生過來取出體溫計,發現她燒得厲害,就給她打了針。這時一個衣着精緻的女人過來了,雖然沒有化妝,但看得出是個很會保養自己的女人。只是女人看起來有點憔悴,一進門,就說:「怎麼會突然生病?」
袁寧定定地看着她。
女人沒有注意到袁寧,而是問起校醫具體情況,接着又問校醫開了什麼藥。聽完後她點了點頭,說:「這樣的話,應該很快會退燒。」她走到床前摸了摸沈晶晶的腦袋,「也不是特別燙,麻煩醫生和老師好好照顧一下,我得趕着回去。」
女人說完了,轉身就往外走。袁寧看着那踩着高跟離開的身影,不知怎地就想到了沈晶晶無數次這樣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一步步走遠。毋庸置疑,女人如今重建的家庭非常有錢,否則也不能把沈晶晶送到望先小學來。
可是只要有錢就夠了嗎?
只要給孩子足夠的物質保障就夠了嗎?
袁寧從座位上躥了起來,蹬蹬蹬地追了出去。在學校的林蔭道上,他追到了沈晶晶的母親。他喊道:「請您等一下!阿姨,請等一下!」
沈晶晶的母親頓步,轉頭看着只比自己腰部高一點的袁寧。她頓了頓,想起剛才這小孩好像守在校醫室,不過她心裏記掛着離不開自己的小兒子,沒來得及和這小孩說話。
沈晶晶母親說:「怎麼了?」
袁寧說:「您這麼急着離開,」他直視沈晶晶的眼睛,眼底充滿疑惑,「沒等沈同學醒來就離開,是有什麼原因嗎?如果是我生病的話,會希望有人能守在我身邊。」
如果換成平時,沈晶晶母親絕對不會和別人說起家裏的事。可是對上袁寧黑溜溜的眼睛,沈晶晶母親卻無法像往常一樣沉默以對。她嘆了口氣,說道:「我有個小兒子,比晶晶要小兩歲多。我到去年才發現他不對勁,不喜歡活動,不喜歡說話,也不喜歡和人交流,對我們的話沒有任何反應,甚至從來不和我們對視。」
袁寧說:「是自閉症吧。」
沈晶晶母親微微錯愕,這個病在國內鮮有人知曉,袁寧卻能直接說出「自閉症」三個字。沈晶晶母親說:「沒錯,是自閉症。我聯繫了研究精神科方向的朋友,拜託他們過來幫忙診斷,確定就是這種病。他離不開我,有時候會一個人發狂,我不能離開太久……」她的神色痛苦無比。
袁寧以前曾經看過這樣的神色。他記得有一次他-媽媽的朋友過來看媽媽,問媽媽怎麼忍受得了那樣的貧苦。
媽媽對她的朋友說:「你和孩子們呆久了就會不忍心離開,他們父母大多都不在身邊,太可憐了。」
媽媽的朋友說:「那寧寧呢?寧寧他還那么小,你們兩個人撐起一個學校,有時間陪他嗎?」
他偷偷從門帘的縫隙里看出去,媽媽當時的神情就和沈晶晶母親一模一樣,她說:「寧寧他很聽話……」
媽媽的朋友嘆了口氣。
媽媽也嘆了口氣:「寧寧的出生是個意外,本來我們不打算那麼早要孩子的。」
袁寧那時還小,不明白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只覺得媽媽是不想要他的。挺長一段時間,他都不敢再纏着媽媽讓媽媽陪他,害怕媽媽以後都把他送到奶奶家、再也不把他接回來。
沈晶晶媽媽也對沈晶晶說過這樣的話嗎?
袁寧說:「因為沈同學健健康康、乖巧聽話,所以就不用管了嗎?」因為有人更需要,所以安靜的、聽話的就不需要嗎?
沈晶晶母親被袁寧問得一愣。她吶吶地說:「怎麼會不管?我送她到這邊讀書,為她請了保姆和司機,還花錢給她上各種興趣班。我真要是不管她,會為她花這麼多錢嗎?」
花的錢多,就等於管過了嗎?袁寧握了握拳。他說:「我認識一個人,他曾經去過國外的自閉症康復中心做採訪,也研究過這方面的資料。如果您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把他的電話寫給您。」
沈晶晶母親驚喜地說:「真的嗎?」
袁寧說:「真的。」其實就算他不說,等那位記者的報道出來了,沈晶晶母親也能找過去。袁寧頓了頓,仰頭看着沈晶晶母親,「那麼作為交換,您可以把沈同學爸爸的電話號碼寫給我嗎?」
沈晶晶母親愕然。
她看着袁寧認真的臉龐,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袁寧說:「我想沈同學現在需要家裏人陪伴,而您沒辦法陪伴她。」
沈晶晶母親說:「她爸爸更沒辦法陪她,她爸爸是個刑警,每天都刀里來槍里去。拿着最低的薪水,幹着出生入死的活,」她想起了很不好的回憶,眉頭緊擰着,「如果不是這樣,我和她爸爸又怎麼會離婚?我們離婚的時候,家裏連電話都沒裝上。」
袁寧說:「沒有辦法聯繫嗎?」
沈晶晶母親說:「可以打到他所在的刑警隊。」
袁寧從口袋裏掏出隨身攜帶的便簽本和筆,寫下上次偶遇的記者的電話,把它遞給沈晶晶母親:「這是那位記者先生的電話。請您把沈同學爸爸那邊的聯繫電話寫給我吧!」
沈晶晶母親看着眼前沉穩的小孩,有一瞬間甚至覺得自己正在跟一個成年人交流。這孩子和她女兒一樣大吧?她腦海中浮現女兒的臉,卻發現記憶中的女兒還是三四歲的模樣,自從她和別人再婚、小兒子出生,似乎漸漸就忽略了女兒,甚至連女兒如今的樣子都沒注意過。
沈晶晶母親接過便簽本,手莫名地顫了顫。不知為什麼,她有一種預感,她寫下這個號碼之後,女兒很可能會離她而去。她想到第一段失敗的婚姻,想到那個聽到她的離婚要求後沉默着抽了半天煙、緩緩吐出一個「好」字的前夫,那實在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讓她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絕對不可能。
他絕對不可能把女兒的撫養權要回去。
她忙,他比她更忙,至少跟着她生活上是有保障的。
這樣想着,沈晶晶母親刷刷刷地寫下刑警隊的號碼。她心裏記掛着小兒子,收起袁寧給的聯繫電話就急匆匆地走出校門上了車,讓司機開車往家裏趕。
袁寧靜靜地看着車子發動,垂頭看了看手上的便簽。他知道他這樣做不對,他不該瞞着大哥。但是他看着沈晶晶,就像是看到雷雨夜裏一個人等待着的自己。有時候他總會想,無論是誰都好,來和自己說說話吧,有人說話就不會害怕了,可以更堅強地等下去。
袁寧攥住便簽,去了保安室,跟保安說想要打個電話跟家長聯繫。
保安認出了袁寧,把他帶到了電話旁。袁寧撥通電話,那邊很快有人接通。袁寧說:「你好,我是望先小學的學生,沈晶晶的同學。可以幫我找一下沈晶晶的爸爸沈安國嗎?」
那邊聽完袁寧條理清晰的話,遲疑了一下,才說:「找老沈嗎?老沈已經離職了,哎,三個月前的事,因為右手受了傷,沒辦法再執行任務,又做不了文職。你找他有什麼事嗎?是不是晶晶遇上什麼事了?」
袁寧被對方說的消息弄得愣了一下。不過聽着對方關切的語氣,袁寧知道這人和沈安國交情不錯。他安心了不少,誠懇地說:「她生病了,如果您能聯繫到沈叔叔,希望您能讓他過來看看她。」
那邊一口答應,掛了電話就讓人幫忙跑個腿,去通知沈晶晶爸爸。
袁寧走出保安室,又轉回校醫室那邊。用的藥似乎見效很快,沈晶晶臉上的潮紅褪去了,她也再一次轉醒,側着頭看着窗外。袁寧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窗外有明媚的陽光,樹木長出了新葉子,入眼都是嫩綠和嫩黃,看起來生機勃勃。
袁寧說:「如果你爸爸過來看你,你會把一切都告訴他嗎?」
沈晶晶轉過頭,安安靜靜地看着袁寧。
袁寧說:「把你做了的事、把你心裏的想法、把你有過的念頭——都告訴他嗎?」
袁寧目光沒有落在沈晶晶身上,而是落在潔白的被褥上。他還記得自己最後一次見到爸爸媽媽,他們就是躺在這麼白這麼白的被子下面,一動也不動,不會說話,不會對他笑,不會再罵他,也不會再安慰他。
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不承認那是他的爸爸媽媽,固執地認為爸爸媽媽還在回來的路上。爸爸媽媽出事了以後,袁寧常常覺得自己錯了,他不該向他們哭鬧,更不該纏着他們讓他們陪他——也許就是因為牽掛着他,爸爸媽媽才會急匆匆地往回趕。
可是看到這樣的沈晶晶,袁寧覺得該說的話還是要說出口,否則它們會堆積在心裏、把自己給壓垮。
袁寧眼睫微動,眼下眼底的情緒:「你不開口,他們怎麼會知道呢?你不去做,怎麼知道做不到呢?告訴他們你需要關心,告訴他們想要回到爸爸身邊——哪怕沒有這麼好的條件、哪怕沒有這麼好的生活,你也希望回去。」他頓了頓,抬起頭看着沈晶晶,「你沒有說過吧?」
沈晶晶嘴巴動了動,喉嚨發哽,努力了很久,才終於把話說了出口:「他們根本不會聽我說話!他們都不喜歡我!每次我靠近媽媽的時候,媽媽都會說『別過來,會嚇到弟弟』,他們永遠都不會聽我說話!我很久以前就不去興趣班了,我每天一個人在外面呆很久——沒有人發現,就算我消失了也沒有人會發現!」
袁寧呆了呆,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會有這樣的爸爸媽媽嗎?就算是對別人很刻薄的大伯他們,對大堂哥也很寵愛啊!
袁寧沉默了很久,緩緩說:「你知道你爸爸受了傷,已經離職了嗎?」
沈晶晶愣住。
袁寧說:「三個月前的事。」
沈晶晶急切地問:「什麼樣的傷?傷得嚴重嗎?」嚴重到不能再當刑警,要從刑警隊離職嗎?
袁寧搖頭:「我只知道是右手受了傷,不能再出任務。」
沈晶晶低下頭。
袁寧說:「這樣的話,你回去肯定會吃苦的。你爸爸沒有了工作,如果要再養着你,日子肯定會過得很艱難。」
沈晶晶抬起頭:「我要回去。」她從來沒有這麼堅定過,「我要回去爸爸身邊。」
袁寧說:「我已經讓人幫忙通知你爸爸,他會過來的。」他站了起來,「我回去上課了。」
沈晶晶喊住他:「等一下。」
袁寧望着她。
沈晶晶低着頭說:「對不起。」她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喜歡袁寧,為什麼郝小嵐和宋星辰都圍着袁寧打轉。
袁寧就像個溫暖的太陽,讓所有靠近他的人都不再感到冰冷。
袁寧說:「我也有錯。」他認真地抬起眼,「是我去和鸚鵡先生說話忘了時間。當時教學樓還有不少人,如果我第一時間喊人就不會被困那麼久了。」
袁寧走後不久,看起來已經快四十歲的沈安國就來到瞭望先小學。沈安國其實只有三十歲,看着卻比沈晶晶母親要年長十來歲。他右手無力地垂着,臉上滿是焦急,填完訪客登記表就直奔校醫室。
打開校醫室病房的門,看到病床上瘦了一圈的女兒,沈安國整顆心像被揉碎了,心疼得不得了,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害怕再上前一步,女兒就會對自己露出嫌惡和抗拒的表情。
沈晶晶沒想到袁寧說的是真的。
她爸爸真的來了。
沈晶晶掀開被子下了床,顧不得穿上鞋子,光着腳跑向沈安國,用力抱住了沈安國,聲音帶上了幾分顫意:「爸爸!」
沈安國抱起沈晶晶,把她抱回病床上。
沈晶晶緊緊抓住沈安國的手,生怕一鬆手沈安國就會消失。她不願意躺回去。想到袁寧的話,沈晶晶抱住沈安國說:「爸爸,我不想在這裏念書,我想回家去——爸爸你能不能帶我回家?」把話說出口以後,她的眼淚簌簌地往下流。
沈安國用左手笨拙地拍着沈晶晶的背。在沈晶晶母親拒絕讓他登門探視、拒絕讓他打擾新家庭生活的這些日子裏,他的女兒遭遇了什麼呢?沈安國說:「發生了什麼事?跟爸爸說說,都跟爸爸說說。」
沈晶晶抽噎着把一切都說了出來。
沈安國越往下聽,心揪得越緊。等聽到沈晶晶把袁寧關到天台去,沈安國的表情嚴肅起來。他意識到再讓女兒跟着前妻,絕對會毀了女兒。他辦過不少案子,知道很多罪惡往往萌芽於非常小的事情里。沈晶晶才六歲,已經做出了這樣的事,再放任下去以後如何得了?
沈安國沒有立刻開口,而是靜靜地聽沈晶晶把話說完。等沈晶晶像等待審判一樣安靜下來,沈安國才開口:「爸爸現在供不起你來這樣的好學校念書,也供不起你買漂亮衣服漂亮鞋子,你也願意跟爸爸回家嗎?」
沈晶晶想也不想就說:「願意!」
沈安國說:「好,我帶你回家,不過回家之後我會對你很嚴厲——這一點你要清楚。」
沈晶晶用力點頭。
沈安國說:「現在我帶你去找校長,讓他聯繫你那位同學的家長和你媽媽。你必須親自向他們坦白你做的一切,然後接受學校的處罰。我會和你一起向那位同學道歉——做得到嗎?」
沈晶晶眼前浮現袁寧的身影。明明看起來比她還小,卻那麼地勇敢、那麼地聰明——那麼地體貼和溫柔。別說是向袁寧道歉,就算是要她以後都聽袁寧的話,她也是願意的。
只是以後也許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沈晶晶認真回答:「做得到。」
另一邊,袁寧還沒走到教室門口,就看到站在假山前等着自己的章修嚴。
袁寧僵住。
章修嚴走上前,彎腰抱起袁寧。
這個早上袁寧做的一切,幾乎都落在了他和校長眼裏。雖然沒有具體到袁寧所說的每一句話,但他大致能了解袁寧到底想做什麼。
袁寧想幫那個孩子,幫那個把他鎖在天台上的孩子。
章修嚴早就發現,袁寧被他父母教得很好。他們教會他什麼是奉獻,教會他什麼是寬容,教會他所有美好的美德,以至於就連在產生一些再普通不過的想法和渴望時,袁寧都會感到羞愧,覺得自己做不到父母所教的一切。這樣不對嗎?不是不對,如果別人能做到,章修嚴也會敬佩他們。
但作為袁寧的兄長,作為想把袁寧捧在手心寵着的家人,他不希望袁寧做到他父母言傳身教的一切。
袁寧只有六歲多,是理應天真爛漫不知愁的年紀。
章修嚴抱着袁寧走在綠樹環繞的校道上,走出很長一段路,才緩緩開口:「大哥這麼不值得你信任嗎?」
袁寧愣住。
袁寧看着章修嚴,看見章修嚴臉上的嚴肅與受傷。他明白過來,大哥什麼都知道了,即使他不說一切也瞞不過大哥的眼睛。袁寧低垂着腦袋:「對不起,大哥,我、我……」
章修嚴被袁寧溫熱的鼻息擾得心裏亂糟糟。
他說:「你什麼?」
袁寧說:「我只是不想再看到那樣的大哥。」他環抱住章修嚴的脖子,「像上學期末、應紹榮說我是私生子時的大哥。」
章修嚴說:「你怕我會對她做什麼?」他當時確實恨不得把應紹榮給撕了,所以一點情面都沒給應家留。
袁寧下意識想點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不是。」
章修嚴望着埋在自己頸窩的小腦袋,緩聲說:「你害怕那樣的我?」
袁寧忙不迭的搖頭,柔軟的頭髮蹭着章修嚴的脖子,讓章修嚴更加心煩意亂。
他知道很多人都害怕他,包括章秀靈和章修文他們。
但一想到袁寧也怕他,他心裏就難以接受。
章修嚴說:「那是為什麼?」
袁寧說:「那樣的話,大哥也會很難受的吧。」他抱緊章修嚴,「擔心的時候,生氣的時候——因為擔心和生氣而發怒的時候,都會很難受的。大哥並不是那種天生冷血無情的人,」袁寧緊緊地摟着章修嚴的脖子,「大哥是很好很好、很溫柔很溫柔的人。我不想再看到大哥因為我而露出那樣的表情。」
章修嚴的心像是被放進沸水裏燙了一下。
他想起劉廳長說起過,有些犯-罪分子會培養一些「童子軍」,利用別人對小孩的不忍進行各種犯罪活動。即使是辦案多年、心硬如鐵的老刑警,也不一定能對小孩子狠下心。
沒有人的心天生就堅硬如石。
如果袁寧從一開始就向他說明一切,他會怎麼做?他會逼着學校讓這沈晶晶退學、讓這沈晶晶從此消失在袁寧身邊。他絕對不會有絲毫心軟。
袁寧覺得他會。
袁寧覺得他是很好很好、很溫柔很溫柔的人。
袁寧覺得他在做這一切的時候,心裏也會因此而難受。
章修嚴抱着袁寧去校長辦公室。
校長見了袁寧,沒問起天台的事,而是拿出點心給他吃。袁寧看了看章修嚴,乖乖拿心嘗了起來。章修嚴也不說話,坐在一邊看着袁寧。
袁寧小口小口地吃完三塊點心時,沈安國帶着沈晶晶過來了。見到章修嚴和袁寧,沈安國愣了一下。他看向沈晶晶,從沈晶晶的表情里猜出袁寧就是被她鎖在天台、卻幫她想辦法聯繫到他的那個孩子。
沈安國領着沈晶晶走過去,朝袁寧和章修嚴深深地鞠了一躬,誠懇地說:「對不起,晶晶她對你做出了那麼可怕的事。」
沈晶晶看着沈安國彎下的腰和垂下的右臂,眼眶慢慢濕潤了。她的爸爸從來都是頂天立地的人,從來不會向任何人低頭彎腰。
這腰是為她彎的。
事情大白,校長把沈晶晶母親也找了過來。看到沈安國,沈晶晶母親很激動:「你怎麼會在這裏?」
剩下的是沈晶晶一家的家務事,章修嚴帶着袁寧出去了。他沒讓袁寧回去上課,而是陪他坐在大槐樹下,數着樹枝間冒出來的新芽。
大概過了半小時後,沈安國帶着沈晶晶出來了。沈安國牽着沈晶晶走到他們面前,再一次向他們道歉,並表示沈晶晶以後會轉到公立小學去念書。最後沈安國對袁寧說:「謝謝你,你是我見過的最善良也最寬容的孩子。」
袁寧看向沈晶晶,見沈晶晶眼裏的陰雲似乎消失了,剩下的都是羞慚與喜悅,看着亮亮的,不再給人黑沉沉的感覺。他目送沈安國帶着沈晶晶離開,拉了拉章修嚴的衣角:「大哥,我是不是要回去上課了?」
章修嚴看向袁寧稚嫩的臉龐。
袁寧很乖,也懂事。
但章修嚴比誰都清楚,只有痛苦才會讓人提前成長。
每多相處一天,他就覺得應該對袁寧更好一些——再更好一些。
怎麼寵愛、怎麼疼愛,都覺得還不夠。
章修嚴抱起袁寧,說:「嗯,去上課。」
袁寧有點不好意思:「大哥你要抱着我到班上去嗎?小嵐她們會笑我的。」他嚴肅地說,「我已經快七歲了。」
章修嚴「嗯」地一聲,卻沒有放下袁寧的打算。
袁寧:「……」
大哥是不是還在生他的氣,想讓他被別人笑_(:3」∠)_
作者有話要說:
偷偷偷窺了一下營養液一欄!發現!你們居然藏着這麼多存貨!一下子就四千多瓶了!Σ( ° △ °|||)︴
今天更新還是這麼胖!我要榨乾你們,來呀澆灌我呀ヽ(〃∀〃)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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