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場》/春溪笛曉
第三十九章
電話那邊是白律師。
這天大年初一,白律師卻在謝老家,袁寧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袁寧小心翼翼地問起謝老的情況。
白律師說:「謝老先生生病了,家裏人來來去去,沒哪個是真心實意的。倒是護工沒回家,一直死守在旁邊。我問了才知道那是謝老夫人資助過的孩子,今年剛畢業,知道謝老需要人照顧就辭了正式編制過來的。謝老先生臥病在床,打發不走外面那些人,就叫我過來擬個律師函,準備一個個發過去,警告他們不要再擅自登門,否則就告他們擾民。」白律師嘆了口氣,「攤上這樣的親戚,謝老先生實在有些倒霉。」
袁寧從招福那知道不少謝老的事,知道那一家子其實都是謝老帶出城裏來的,不少人的工作也都靠謝老幫忙找,結果到謝老老了病了,一個兩個都只惦記着謝老的財產。袁寧關心地問:「謝爺爺真的沒事嗎?」
白律師說:「昨晚就醒了,吃了點東西,精神還不錯,就是下不了床。你有什麼事找謝老先生嗎?」
袁寧說:「我就是給謝爺爺拜個年。」他頓了頓,「招福也還好吧?」
白律師知道謝老的導盲犬叫招福:「它也挺讓人擔心的,這幾天就沒從床邊離開過,看着好像沒合過眼,顯然是太擔心謝老了。」
自從知道上次謝老病情加重是有人在飯菜下毒,招福就一直覺得外面的人會害謝老。前幾天謝老病倒了,招福自然憂心忡忡,但凡有醫生和律師以外的人來了它就汪汪汪直叫,不讓他們靠近病床半步。
也許是猜出了電話另一端是袁寧,招福快步跑了出來,對着電話叫了幾聲。袁寧聽到招福的聲音,不由問起招福到底怎麼回事。
招福請求袁寧帶一些泉水過來。
袁寧一愣:「泉水?」
招福說:「我喝了泉水,身體就好多了,感覺像年輕了很多歲。」它對着電話懇求道,「如果主人也能喝到泉水,肯定能再活許多年。那天我想把泉水帶一點出來,結果再也進不了那裏了。」
袁寧很迷茫:「可是那只是一個夢啊!怎麼可能把夢裏的東西帶出來?」
招福沉默。
袁寧不想招福失望,認真說:「我會好好想想辦法,今晚我去問問魚兒和象牙。」
招福說:「謝謝。」
袁寧問起謝老的情況。
招福說:「醫生說如果能熬到春天,今年應該也能熬過去。就怕那些人再上門來,」它沒精打采,「希望律師先生能讓他們不敢再上門。不過主人已經把門鎖全換了,也讓傭人不許給他們開門,這兩天算是清淨下來了。」
袁寧安慰了招福幾句,又和白律師道了別,才掛斷電話。白律師聽不見袁寧與招福的交流,見招福跑過來叫了幾聲又跑回謝老房裏,有點摸不着頭腦。
難道這狗兒剛才是在和那小男孩講電話?這樣的想法剛從腦中冒出來,白律師自己先搖了搖頭。他肯定是大年初一加班加傻了!
到了晚上,袁寧早早入睡。一進入「夢裏」,袁寧就把招福那邊的情況告訴象牙和魚兒。魚兒擺着尾巴在泉眼周圍遊動,像是有話要對袁寧說,又像是單純地在遊動。象牙說:「把你的手指伸到它嘴裏試試看。」袁寧說過,以前魚兒吮過他手指幾次,每次都會讓他知道一些事。
袁寧跑到泉眼邊,把食指伸到魚兒面前。魚兒張開嘴巴把袁寧的手指含了進去,袁寧看到有泉水纏繞到他的食指上,像是藤蔓一樣往他手背上繞。袁寧愣了愣。
魚兒退開了,擺着尾巴游到泉眼那邊,繞着泉眼遊動。袁寧看着自己被細流纏上的食指,有點明白魚兒的意思了:「我這上面的泉水可以像泉眼一樣冒出來嗎?」
魚兒輕輕擺動尾巴,意思是「就是這樣」。
袁寧高興地說:「謝謝你小魚兒!」如果真的能把泉水帶出去的話,謝爺爺的病一定會好的!袁寧繼續發問,「是我讓它出來就出來,讓它停就停嗎?」他怕泉水一直往外流,到時魚兒這邊泉水就不夠了。
魚兒依然輕輕擺動尾巴。
袁寧明白了,再次向魚兒道謝,又跟象牙說起這件事兒。象牙怔了怔,說道:「那你可以想辦法把我們移栽到別的地方,然後給我的同伴們一點泉水嗎?」
袁寧說:「可以啊!」他又疑惑起來,「為什麼要移栽到別的地方?」
象牙說:「我的同伴們一直好不了,突然好起來會很奇怪。別人要是知道你有這樣的泉水你會很麻煩,當初生命之泉就是這樣消失的——消失在人類無窮無盡的欲-望之中。」
袁寧聽不太懂。
象牙的聲音很柔軟,像是雨剛停時帶着小小雨珠的花朵,「我的朋友對我說過,不管已經擁有了多少,人類總是想從別人身上得到更多。所以你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你能聽見我們說話,也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你擁有這樣的泉水。」
袁寧雖然不是很理解,卻能感覺出象牙話里的傷懷。他認認真真地答應下來:「我會記住的。」
袁寧在本家待到年初三,章先生就帶着他們回家了。章先生眉頭緊鎖,似乎碰上了什麼難題,回去的路上都沒有說話。薛女士帶着章秀靈、章修文在另一輛車上,車裏只剩袁寧和章修嚴。
章修嚴開口問:「父親,是昨天的家族會議出了問題嗎?」
章先生說:「也不算出什麼問題,我既然選擇回來這邊,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章家本家就在這,章家大伯在這邊經營已久,要給他找麻煩實在太容易了。章先生早有預料,卻還是有點疲憊。他是家裏的老二,最輕鬆的選擇自然是找個遠離本家的地方好好發展,而不是回來這邊與章家大伯硬抗。
章修嚴沒說話。
章先生神色罕有地多了幾分森厲:「我就是要把他壓下去。他這樣的人,怎麼配活得這麼滋潤!」
章修嚴看向章先生。這樣的父親,令他感到陌生,卻又感到親切多了。他說:「是因為奶奶和姑姑吧?」
章先生沉默。
章修嚴也不再開口。
他祖母和大姑姑都已經不在世了。大姑姑是早產兒,身體不太好,但聰明得很,掌握了幾門外語。祖母到哪都愛帶着她,對人說她是自己的小翻譯。
他大伯卻從小不學無術,不僅不愛學習,還喜歡胡作非為,認識了一堆狐朋狗友。
當初章老爺子出國公幹,家中只剩他祖母和幾個孩子。他大伯犯了錯,他祖母教訓了幾句,結果他大伯一轉頭就叫上狐朋狗友去告發祖母和大姑姑。當時時局混亂,是個說風就是雨的年代,章老爺子又不在,他祖母和大姑姑就被帶走了。
大姑姑身體不好,經此一事竟一病不起。他祖母也被大伯氣得病倒了,再加上愛女病逝,第二年春天也跟着去了。
章老爺子已經失了妻女,不想再失去一個兒子,又想着家醜不可外揚,也就沒有把章家大伯趕出家門。這些年來章先生面上不說,卻默不作聲地把章家大伯擠出家族核心,逐漸握住章家大權。
章修嚴知道章先生對大伯是非常不滿的,連帶地對章老爺子也有了意見。
家醜不可外揚?誰要跟這種渣滓當一家人!
章修嚴看了眼靠在車椅上睡着了的袁寧,頓了頓,抬手把袁寧的腦袋挪了挪,讓袁寧靠到自己肩上睡。自從開始負責教育弟弟妹妹,他依稀明白了章先生的心情。如果有人傷害了袁寧他們,他永遠都不可能與對方「握手言和」。章先生既然選擇了最難走的路,他也會堅定地與章先生站在同一邊。
回到家後所有人都有些疲倦,早早回房休息。第二天早上晨練完,袁寧向章修嚴說起謝老家的情況,希望能夠去謝老家一趟。章修文和章秀靈聽了也很擔心,馬上提出要跟着去。
章修嚴看着袁寧三人臉上都滿含關切,點頭答應帶他們過去。不管本家那邊如何,他們家是不一樣的,他絕對不會讓幾個弟弟妹妹走上歪路。
到了謝老家,袁寧跑到謝老床前向謝老拜年。謝老正在念樂譜讓護工幫忙記錄,見袁寧來了便聽了口,笑着問起袁寧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
袁寧挑了些高興的事和謝老說了,見招福在一邊緊張地看着自己,馬上想起泉水的事。他開口問道:「謝爺爺你想喝水嗎?我去給你倒一杯!」
謝老喜歡看袁寧跑進跑出的精神勁兒,笑呵呵地應道:「也好。」
袁寧抱起謝老的杯子蹬蹬蹬地往外跑,招福屁顛屁顛地跟着他去廚房洗手洗杯子。他用小身板兒擋在杯子前,把右手食指放在杯沿,看着泉水緩緩從食指流入杯中,沒一會兒就盛滿大半杯。更奇妙的是,涼涼的泉水進了杯子裏就變暖了,溫度正好適合入口。
看着像杯普通的白開水。
袁寧小心地捧着泉水回到謝老房間。
章修嚴三人正與謝老說話。
章修文要在開學晚會上表演鋼琴,謝老送了章修文一首歌。
章修文正認真聽謝老講譜。
袁寧把水捧到謝老面前。
謝老說了不少話,確實有點渴了,端起袁寧送來的水喝了一大口。不知是不是嘴巴太干,謝老覺得這水居然非常好喝,口腔里的每一個細胞仿佛都被它細細地滋潤過去,吸足水分後全都愉快地伸展開來。他精神大好,把剩下的水一口氣喝完,繼續指點章修文需要注意的地方。
等一首曲子講完了,謝老伸展一下雙腿,讓護工把拐杖拿來,拄着杖下地,對章修文說:「跟我到琴房去,我聽你彈一遍。」
護工要上前扶謝老,謝老卻擺擺手說:「不用不用,我今天感覺很好。」
招福朝袁寧搖了搖尾巴,快步跑到謝老面前為謝老引路。
謝老笑着對招福說:「家裏我已經很熟悉了,不會撞到東西的。」
招福猛搖尾巴。
袁寧替招福翻譯:「招福它是想過去一起玩!」
到了琴房,謝老在一旁坐下,讓章修文開始彈琴。章修文到章家之後就開始學琴,已經學了快三年了,基本功非常紮實,曲子又是謝老特意為他寫的,彈起來自然沒什麼大問題。
袁寧不會彈琴,坐在謝老旁邊仔細聽着。既然是在晚會上彈的,曲子自然不會太柔和,這曲子仿佛是為章修文而生的,袁寧聽着像是柔韌的小草在疾風暴雨中彎了腰,卻始終牢牢地把根往深處扎,那風是可怕的,那雨也是可怕的,可它一點都不怕。
一曲結束,章秀靈熱烈地鼓起掌來。
袁寧也跟着鼓掌。
章修文站起來對謝老鞠了一躬,聲音有些哽咽:「謝謝您,謝爺爺。」他雖然比同齡人早熟,但到底也只是七八歲的小孩而已。機會來到了他眼前,他總想牢牢地抓住。每次到了夜深人靜,他也會想到若是有一天薛女士真的像她所說的那樣「不想再看到他們」。所以他努力抓住一切機會,努力讓所有人都滿意。
音樂是會說話的。
謝老對他的鼓勵,他能從曲子裏感受到。
謝老沒說什麼,只點了點頭:「多過來玩。」
章修嚴把袁寧三人領回家,結果在章家大門前碰到個特別的客人:居然是理應在牧場那邊的羅元良!
羅元良一直在大門前徘徊,保安都注意到他了。袁寧遠遠見了,有點吃驚,跑過去喊:「羅元良!」
羅元良轉頭看他。
他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腳上是快要磨破的回力鞋,見到袁寧後目光微微一頓,拿起圓圓的藤籃遞給袁寧。
袁寧問:「這是什麼?」他像是忘了羅元良不會說話,直直地望着羅元良,等着羅元良回答。
羅元良嘴巴動了動,還沒說話就覺得耳朵嗡嗡作響。他在牧場那邊練習過說話,不過自己聽着覺得怪怪的,一直沒和別人開過口。見袁寧在等自己回答,羅元良有點着急,遲疑半天,終於吐出兩個字:「人參。」明明是這麼簡短的話,他卻覺得跨過了整個世紀。開了頭,接來就輕鬆多了,羅元良繼續說,「還有種子,能種。」
羅元良太少說話,語調有點怪,停頓也有點怪。袁寧一點都不在意,他覺得羅元良的聲音挺好聽的。他沒有刻意夸羅元良,仿佛在他看來羅元良本來就會說話。他高興地說:「是送我的嗎?」
羅元良點頭。
袁寧打開藤籃蓋子看了看,發現裏面齊整整地擺着三根胖人參,旁邊還有個小布袋,裏面裝的肯定是人參種子。袁寧和羅元良聊了起來:「孟老師給我說起過人參,他說冬天人參很難挖的,因為它的莖葉都沒了,沒經驗的人根本找不着。你居然能找到它們!」
羅元良試着和袁寧交談起來:「不難。」
袁寧巴巴地看着羅元良,等着羅元良往下說。
羅元良說:「多觀察。」
天上突然飄起細細的雪花。
章修嚴說:「進屋聊吧。」有客人來了卻讓對方站在大門口不進去,在章修嚴看來是不應該的。
羅元良頓了頓。
章修嚴牽起袁寧的手:「下雪了,凍壞了指頭會長凍瘡。」
羅元良看了眼袁寧白白嫩嫩的手,跟着進了章家那棟看起來非常大的別墅。進屋坐定,沈姨出來了,見羅元良穿得不好,面上卻還是很和氣:「我給你們熱點牛奶,突然下雪了,都得暖暖身。」
袁寧說:「謝謝沈姨。」
沈姨笑眯眯地彎身抱了抱袁寧。
羅元良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的衣服雖然舊了點,但洗得很乾淨也穿得很整齊,再加上他臉上天生不會有太多情緒流露,看着倒不至於與周圍格格不入。
章修嚴問羅元良:「你認識很多藥材?」
羅元良知道章修嚴是袁寧大哥,袁寧非常依賴也非常信任章修嚴,沒有無視章修嚴,而是搖了搖頭。等意識到自己可能又讓對話中斷了,他開口補了一句:「沒認識很多。」
章修嚴看了眼袁寧拿着的藤籃。
羅元良說:「認識值錢的。」
章修嚴微訝。
羅元良說起話來順暢了不少:「以前遇到個採藥人。」意思是他遇到個採藥人,教他認識了值錢的藥材。所以他兩次給袁寧送來的都是這種貴重藥材。
章修嚴說:「原來是這樣。」
羅元良面上有點猶豫。
章修嚴主動問:「你這次來只是為了給袁寧送這個嗎?」
羅元良沉默。
袁寧關心地看着羅元良:「出了什麼事嗎?」
羅元良說:「能不能,讓上次那位醫生到牧場那邊去一趟。木工生病了,」他不太確定地說出自己能拿出手的酬勞,「我可以給他找這樣的藥材。」醫生的話應該需要這些藥材吧?
章修嚴點頭:「我打個電話給孫醫生。」
孫醫生家就在這邊,聽完章修嚴的話後一口答應:「我馬上過來。」上次羅元良給袁寧送的藥他就挺想弄點來研究研究,只是羅元良不愛與人交流,連程忠都沒法和他說上話,孫醫生再想要也沒辦法弄到手。聽章修嚴說羅元良找過來了,還表示可以提供這些藥材,他哪裏還坐得住!
掛了電話,孫醫生向妻子交代了幾句,急匆匆地出發了。
章家這邊,沈姨把牛奶送了上來。羅元良端起熱好的牛奶,看了眼袁寧,把它喝光了。
沈姨熱絡詢問:「還要喝嗎?」
羅元良搖搖頭。
袁寧向羅元良問起小野豬過得怎麼樣。
羅元良說起話來還是有點怪,但已經比一開始好很多,他把小野豬的近況都告訴袁寧。
六隻小野豬都好好地活着,已經可以到處跑,跟着野鴨子們到處找藏在石頭下的蟲子和積雪或落葉下藏着的堅果。他把它們送回山上去了,但偶爾還是會在家裏看到它們,也不知它們夜裏是怎麼跑回來的。
袁寧說:「原來小野豬什麼都吃啊!」
羅元良點頭。
這時孫醫生到了,他沒打傘,從大門走過來時落了滿肩的雪花。
孫醫生在門口拍了拍身上的落雪,才脫了鞋子換上拖鞋進屋。他兩眼放光,看向正在和袁寧說話的羅元良,像是看着個天大的寶藏:「你就是元良吧?」
羅元良不是很習慣這稱呼。他頓了頓,還是點了頭。
孫醫生讓袁寧打開藤籃蓋子給自己看看。一見到裏面的三根人參,他就被它們的個頭震了一下,對羅元良佩服不已:「這天寒地凍的天氣,你怎麼找到人參的?」
羅元良也說不清楚:「我知道哪裏有。」
孫醫生說:「其實冬天不太適合採人參,一來是土都被凍住了,挖起來麻煩得很;二來是冬天的人參會跑漿,」他拿起一根人參,「你看,這人參比秋天采的要軟,就是裏面的一些成分跑掉了。」
羅元良走的是野路子,不了解這些東西。聽到孫醫生這麼說,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孫醫生把人參放回藤籃里,滿眼都是羨妒:「說是這麼說,但你能找到這種年份的老山參還是好運到讓人妒忌。」他看向章修嚴,「小孩子不宜用太多,但你母親用了可以安神益氣,對你母親的病情很有好處。」
章修嚴說:「那麻煩孫醫生去牧場那邊跑一趟了。」
孫醫生說:「這有什麼問題。」他望着羅元良,目光要多和藹有多和藹,要多熱切有多熱切,「以後如果你能找到類似的,我會按最好的價格從你這裏買。」
羅元良點頭。只要孫醫生答應過去給木工看病,他願意給孫醫生找這些藥材。
孫醫生直接開車把羅元良載走了,看着比羅元良更急切。
袁寧不太開心:「大哥,為什麼大家都生病了?」
章修嚴緩聲解釋:「以前過年又叫『年關』,對於以前的人來說,這個是很難邁過的難關,要麼凍死餓死,要麼得還清欠租欠債。更重要的是凍了整個冬天,人身體裏藏着的病灶都容易復發,年紀大的人和身體不好的人都很難熬過去。所以從入冬起就要多和姥姥她們通電話,多注意她們的身體情況。」
袁寧點點頭。他把藤籃里的小布包取走,將藤籃推到章修嚴面前:「羅元良說這裏面是種子,給我種的。剛才孫醫生說這山參媽媽能用上!」
章修嚴說:「我會叫孫醫生把它們處理一下。」
袁寧不捨得那圓圓的藤籃:「籃子可以留給我嗎?」
章修嚴掃掃他的腦袋:「回房洗個澡,好好百~萬\小!說。」
袁寧有點沮喪,但還是乖乖聽話。等他洗完澡出來,就發現那籃子擺在了自己書桌上。他高興地跑過去,往裏面鋪了塊軟軟的枕巾,把羅元良送的小動物們都放進去,擺在一邊當它們的新家。
晚上袁寧入睡之後又到了「夢裏」。
袁寧把謝老喝了泉水的事告訴魚兒,並向魚兒道謝。魚兒向袁寧擺了擺尾巴,顯然也很高興。袁寧又去和象牙說話。
聽到謝老喝完泉水後精神多了,象牙更加確定泉水就是傳說中的「生命之泉」。
袁寧向象牙保證:「我一定會想辦法把你們移栽到適合的地方。」說完他心中一動,想到了牧場那邊。那裏那麼大,把花兒們移栽過去肯定很適合!
袁寧把這個想法告訴象牙。
象牙說:「聽起來不錯。」
袁寧說:「如果下次再去牧場,或者羅元良他再過來,我就把你們帶過去。」如果是剛到章家那會兒,袁寧肯定不敢這樣說。但現在不同了,他知道只要他開了口,大哥一定會帶他去園藝店那邊。
「好,」象牙非常高興,「謝謝你。」
「你給我出了那麼多主意,」袁寧真心實意地向象牙道謝,「是我要謝謝你才對!」
象牙搖擺着枝葉,沒有再和袁寧謝來謝去。它向袁寧問起招福來:「那隻蠢狗真的不能再進來了嗎?」
袁寧也不太明白:「我也不知道。」袁寧很迷茫,「象牙,這裏真的是一個夢嗎?可是我為什麼能把夢裏的東西帶出去?」
象牙再聰明也只是一棵花兒,它也沒辦法回答袁寧這個問題。它想了想,說:「也許這不是一個夢,但是只有你做夢的時候才能進來。人在做夢的時候應該感受不到外面的變化,也就是心無雜念的狀態。那隻蠢狗不能再進來,可能是因為它心裏記掛着它的主人。」它動了動葉子,「你以前也是不經常進來的,後來才慢慢多了起來。」
袁寧聽得懵懵懂懂。他覺得象牙說得很有道理,比起剛到章家那會兒,他現在每晚都睡得很安寧。
袁寧按照象牙的說法推測:「那是不是只要我心無雜念地想着你和魚兒,就可以到這邊來?」
象牙說:「我也不知道啊,你下次可以試試看。」
袁寧說:「好!」
聖羅倫堡。
異國的新年沒有半點春節的氣氛。小男孩在街頭坐義工,與紅髮男孩狹路相逢。小男孩看了紅髮男孩一眼,繼續給過往路人分發調研表。他衣着整齊、口齒清晰,又長得白淨可愛,不少人都停下為他填寫調研表裏的內容。
紅髮男孩跑了過去,地說:「我來幫你!」
小男孩看了紅髮男孩一眼。
他記得有人教過他,對於犯過錯的人要懷有寬容的心。犯了一次錯,要給對方一次機會;犯了兩次錯,要給對方點兒教訓;翻了三次錯,要揍得對方乖乖認錯,讓對方明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道理。
雖然這紅髮的傢伙找了自己許多次麻煩,但每一次成功的,勉強算是只犯了一次錯吧。小男孩把手裏的調研表分了一部分給紅髮男孩。
紅髮男孩還真跑到了馬路對面,認認真真幫他拉住過往行人讓對方填寫。
有了個幫手,任務提前完成。
小男孩把調研表弄整齊。
紅髮男孩兩眼發亮地看着他:「你忙完了?你現在可以教我華國功夫嗎?」
小男孩看了他一眼,矢口否認:「那不是華國功夫。」
紅髮男孩一臉不信,撇撇唇說:「小氣!」
小男孩不理他,抱着調研表往回走。
紅髮男孩:「別走啊,等等我,下周一我生日呢,你來我家玩嗎?我會請很多很多人,你平時肯定見不到他們的!」
小男孩腳步根本沒停頓,頭也不回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