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冉氏對季箬說,為了避免橫生枝節,給大老夫人解毒的事情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季箬應了,然後說了幾個藥材名讓季冉氏去準備。
季箬想了想,又道:「也不只是藥材,還需要銀針,不懂醫術的人出去問詢,少不得引人懷疑,不如讓錦桃去。」
季冉氏搖頭:「錦桃以前是我身邊得力的人,如今又是你的一等丫鬟,太打眼了,她若是出了門,立馬有人匯報到二老夫人那邊去了。不是銀針,你且放心,我一定讓他們悄悄弄進來。」
從昨日到今日,季冉氏給季箬的印象是複雜的。可她種種行事作為,又讓季箬覺得她很能幹。所以季冉氏這麼說了,季箬也信了,不再去擔心銀針的事情。
季箬的閨房裏面有一個隱蔽的小門,連着隔壁的小書房,季冉氏將八寶架子移了一下,推開了那個小門,帶着季箬過去,找了紙筆讓季箬寫需要用到的東西。
季冉氏道:「在閨房和小書房之間開一道門的要求是箮姐兒提的,連夫君都不知曉。」
她說着陷入了回憶:「那個時候箮姐兒還小,夫君她一個孩子,所以格外仔細她,不肯讓任何男子進她的閨房,哪怕是小孩子都不可以。殷哥兒比箮姐兒大九歲,箮姐兒當時教他習字,夫君是很不願意的。
箮姐兒便想了法子,央求我給殷哥兒安排了小書房的差使,然後又求我開了這道小門,每晚夫君和我來見她入睡離開之後,她悄悄起來,避開丫鬟們從小門來這小書房教殷哥兒習字。」
季箬一邊在灑金小箋上寫可能要用到的藥材,一邊聽季冉氏說話。
聽季冉氏這話,那人叫殷哥兒,應該不是下人,可又給他安排小書房的差使,便不可能是府中的少爺了。比季箮大九歲,卻要季箮教他習字,這不能不讓人產生好奇之心。
季箬隨口問道:「殷哥兒是誰?」
「殷哥兒……」季冉氏喃喃這個名字,然後頓了一下,「不是什麼要緊的人,阿箬你別問了。夫君提起你也不要說,免得惹他生氣。」
她心裏暗暗後悔,今天怎麼提起冉殷了呢!
或許是看阿箬和箮姐兒長得太像了,箮姐兒又跟冉殷那麼要好,想到箮姐兒,不得不想到冉殷。
「左右是跟咱們無關的人。」季冉氏又重複了一句。不知道是說給季箬聽,還是說給她自己聽。
季箬便知道這裏面肯定有事兒。
不過她不是真的季箬,季家的事情,她原不該打聽的。於是季箬笑了笑,沒有再問下去,專心致志的寫藥材名了。
季冉氏收斂心神去看季箬寫字,只見她寫的不是如今大部分女子都喜歡的簪花小楷,而是傳二王執筆法,叫做「拔鐙法」。雖然運筆的時候頗有大家風範,可寫的時候卻有些凝滯,倒像是不慣用似的。
季箬扭頭看到季冉氏臉上的疑惑,隨口解釋了一句:「以前爹爹監督我習字,後來我總偷懶,爹爹見我冥頑不寧,不管了。」
她其實是用簪花小楷的,可她的簪花小楷和別的小娘子寫得有些不一樣,熟悉她的人,比如說十二樓裏面的師傅師兄們,若是看到了她寫的字,定然能認出來的。
而拔鐙法是她看了一個夜宴圖古畫,覺得上面的題字好看,自己琢磨着,偷偷學的。
季冉氏自然想不到這些,季箬那麼說,她信了。
她是希望女孩子多學些東西的,以後總會有用得到的地方。可季箬剛回來,她也不好指責季箬。
琢磨了一下,才開口道:「習字是一定要的,不過卻不是緊要的,過幾日娘給你請一個女先生,每日跟着上一個時辰的課好不好?」
「每日習字一個時辰?」季箬有些吃驚。
季冉氏笑道:「女先生自然不是只懂習字的,別的也可以學的。」
季箬這才鬆了口氣。
季箬以前在十二樓的時候,經常一邊背醫經一邊撿藥材,所以這會子跟季冉氏聊天,並不影響她寫藥材名。
說話間,季箬已經寫好了需要的東西,將灑金小箋提起來,輕輕的吹乾墨跡,然後交給季冉氏。
季冉氏自找人去辦了。
給大老夫人治病的事情,不能跟別人說,季陵那邊卻是一定要說的。
下午的時候,紅袖莊的裁縫來了,給季箬量了身子的尺寸。
季箬覺得有些新奇。
她在十二樓的時候,做衣裳從來沒有裁縫給她量尺寸,都是外面直接把做好的衣裳送進來的。要麼大了,要么小了,從來沒有合身的時候。
衣裳太小是不能穿的,大了卻是可以,於是後面做衣裳的人學了乖,乾脆給她把衣裳往大了做。
她在十二樓的衣裳料子是很好的,和皇室裏面的貴人們差不多。做大了也不顯得難看,倒頗有幾分名士風範,是平日裏做活兒時覺得挺不方便的。
季冉氏見她高興,心裏有些發酸。覺得她這些年定是跟着季執夫妻二人吃了許多苦。
於是吩咐來量尺寸的裁縫:「阿箬沒有帶衣裳回來,夏衫先不管,先把後日參加宴會的衣裳趕出來,然後再趕幾套日常的春衫。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幾個顏色的都趕一套出來,別的再慢慢來。只管做,別怕多。」
紅袖莊請了仕女,將時興的款式穿在她們身上,然後特地請畫師做了畫。給他們認定的貴客做衣裳時,把這些畫像拿出來給她們選。
冉家有紅袖莊的股份,季冉氏讓他們來給季箬量尺寸,裁縫自然把所有的畫像都拿過來個季冉氏和季箬挑選了。
季冉氏一口氣點了五套,幾個顏色都做的話,怎麼也得十二三套了。
她又扭頭問季箬:「阿箬有沒有要補充的?」
季冉氏選的款式很好,最適合季箬這樣的小姑娘。這些衣裙料子柔軟飄逸,樣式美而精緻,季箬也覺得很喜歡。
於是她抿着嘴笑了笑:「娘做主好,只是我一個人,別做多了,穿不過來。」
「這算什麼多。」季冉氏笑道,「你爹的衣裳都比你多呢!」
她說的是季陵。
正說着,一個小廝來給季冉氏傳話,是季陵身邊看着的文忠,稟報道:「夫人,老爺讓小的給您說一聲,他今晚可能不回來了,要留在宮中。」
沒有哪個大臣能夠徹夜留在皇宮裏面的,算季陵是輔政大臣之一也不能,除非小皇帝病危。
季冉氏臉上閃過一絲擔憂……她什麼都不怕,因為不管發生什麼她都能**君一起應付,除了變天。
「你去宮門處等着,有什麼消息,立即回來跟我稟報。」季冉氏沉聲吩咐。
她說着扭頭去看季箬,卻見季箬的臉色比她還要難看,說是慘白也不為過。
正要問她怎麼回事,見一個丫鬟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着急得不行:「夫人,不好了,殷少爺回來了!」
季冉氏顧不得問季箬為什麼臉色那麼難看了。(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