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死狗烹。
這種情況發生在一對親父子的身上,看似詭異,但別忘了,這對父子的關係本來就相當詭異!
顧明博猜忌心重、專橫自私,明知道兒子有才幹,偏偏壓制不用。
顧長垣幹得更絕,在當初顧明博的手術治療中動馬腳,間接讓父親的心臟沒能得到有效根治,給自己創造了篡權奪位的機會!
要說這兩貨真是父慈子孝,還不如相信宋大少真的已經從良了呢。
從各方面的消息線索和傳聞可以揣測到,顧明博和顧長垣,目前大約正處於一種相互利用、卻又相互提防的狀態!
都知道對方靠不住,但在形勢前,又都需要依靠對方達到自己的目的!
「顧長垣膽敢一下子把那些老臣子給清洗掉,這背後,要說沒有顧明博的支持和授意,肯定是辦不到的這位老國王,應該很久以前就忌憚這些老兄弟了,可礙於道義和名節,又不得不隱忍着,現在顧長垣上台了,又和老臣子們鬧得水火不容,正適合借刀殺人!」
孫舒洋順着宋世誠的思路,也講出了一些看法觀點,末了,仍不無遲疑的道:「但要說利用完顧長垣之後,就把親兒子給踹到一邊,我又有些納悶,現在顧明博罹患的是心衰,還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數,甚至隨時都有可能暴斃,都到這關口了,根本沒必要再死死抓着權柄、不肯傳給兒子。」
「豪門是非多啊,古時候那些皇家子弟可以為了爭奪皇位而弒父殺兄、同胞相殘,這年頭,也一樣有許多平民老百姓可以為了蠅頭小利而反目成仇,更別說這幾個顧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宋世誠知道不能用平民思維來揣摩這些大佬的心思,繼續剖析道:「如果我是顧明博,既然生命隨時有危險,那更要盡全力保障自己的利益,起碼在死前能過得體面舒坦一些,如果顧長垣真的肯聽話順從,繼續讓顧長垣當代言人倒沒什麼,但很多人都清楚,顧長垣的野心很大,不可能一直位居人下。這一點,顧明博肯定也是心知肚明的,因此,這老小子利用顧長垣達成目的之後,肯定會改變策略、收攏權柄,如果矛盾加大,不排除兔死狗烹的可能!」
「要知道,顧明博的兒子又不止顧長垣一個,大兒子不聽話,那還有小兒子可以代勞你也看到了,那位顧二公子有多乖寶寶,你想,如果顧明博真的那麼倚重顧長垣、對顧長隆沒抱指望,何必到現在都沒明確繼承人或者立遺囑呢,這都是一早留好的後手啊。」
「給你這麼一分析,還真像那麼回事,顧明博想要的結果,就是能穩穩操控一個傀儡,讓自己的影響力繼續保存下去,只是顧明遠明顯沒那麼容易被約束,相比之下,懦弱的顧長隆,無疑是一個很不錯的代言人選!」
孫舒洋的嘴角微微一翹,臉色促狹地道:「如果這些假設都能成立,那麼就有意思了,你覺得這位老國王,什麼時候會玩兔死狗烹這一手呢?」
「你自己也猜到了,何必問我。」
宋世誠一笑置之。
這時候,但凡有些智商情商的人,大概都能腦補得出來,要達成兔死狗烹的前提條件,除了顧明博和顧長垣的矛盾爆發,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因素:永大的局面要足夠穩定!
畢竟,顧長隆那種乖寶,雖然好控制,但各方面肯定是遜色於兄長的。
能力方面不了解,暫且不說,只論性格魄力和手腕,就註定顧長隆不是一名合格的大企業領導人。
這樣的懦弱繼承人,在江山不穩的時候,肯定不適合被推出來接班,但若是江山穩固,那麼還是挺適合被頂起來的。
現在的永大想要穩固,那大致只有兩條路:要麼讓顧長垣統領永大、經年累月的穩紮穩打;要麼出售股權,讓有能力者代為經營永大!
這一條路,以目前的種種因素來看,幾乎沒可能了。
如此一來,出售股權,則成了顧家父子共同一致的選擇!
顧長垣就不用說了,他根本沒興趣不溫不火的搗鼓實業。
同樣,這也很符合顧明博的利益,單純的出讓經營權,只要繼續保留他的董事長身份,再簽訂一些對賭協議,他就能安穩踏實的坐享其成了,偶爾有些瑣事要處理,一個顧長隆就綽綽有餘了。
以他的心衰,運氣好,可以活到對賭協議結束。
如果收購方創造的利潤業績達到了對賭要求,那自然是皆大歡喜。
如果收購方沒達標,那麼他也沒啥遺憾了,反正能活一天是一天,實在不行,到時再看兩個兒子的表現,把家業傳給兩個兒子或者其中一個也不打緊。
總之,這位老哥穩得很!
「照這麼看,那麼顧家的內部矛盾,反而有利於我們的兼併了。」
接連幾日的疲勞和煩惱,孫舒洋終於迎來了一個還不錯的利好消息,「唯一該煩惱的是顧長垣了,明知道很可能到頭來是給人做嫁衣,仍不得不虛與委蛇。」
「我倒是覺得,顧長垣不會坐以待斃,他肯定還有後招。」宋世誠給顧長垣站了一下台。
這不止是基於對顧長垣的了解,內心深處,宋世誠還真有點惜英雄的情結。
這麼一個才德兼備又有趣的人傑,沒道理要被這麼一個昏庸無道的父親給埋沒了。
「別人的家事我們就別摻和了,這時候,我們該上心的就是趁着顧家矛盾爆發之前,儘快推動收購計劃!只要永大的控制權到手,顧家是誰當家都跟我們沒半毛錢的關係當然,理性角度,我還是支持顧長隆當家,這乖孩子容易打交道。」
孫舒洋頗有些唯恐天下不亂,拿起微冷的咖啡小抿了一口,眼眸閃爍了幾下,最後當機立斷道:「現在,我們還是分頭行動吧,我這邊繼續率領盡調小組做前期準備,而你,還是趕緊回去籌備收購資金吧,大戰在即糧草先行,馬家和沐家他們,可不會給我們多少空子鑽,和他們這些大鱷相比,我們本來就沒什麼優勢了,只能圖一個兵貴神速。」
「行,那我就先回去一趟,這邊要辛苦你了。」
宋世誠點點頭,現在,他就準備動身坐航班回華海。
這是昨晚就商量好的。
收購資金,到目前仍有些捉襟見肘。
顧長垣透露的口風很明確,不準備降價,甚至在馬家、沐家參與競爭之後,還有可能提價!
二十五億,對於現今的宋家,就挺勉強的了,若是再提價,加上兼併之後的各種運營投入,資金儲備沒有三十五億怕是吃不下來。
這時候,宋世誠只能按照既定方針,找別人化緣融資了。
比如那位要在今天上手術台的便宜老丈人。
「我還聯繫了幾家國內外的私募基金和投行,不過胃口都有些大,所以最穩妥的法子,還是你儘量找一些靠譜的熟人合作,要真實在不行,再從這些資本吸血鬼那兒拆借一些。」孫舒洋本來還想再勸宋世誠將風華集團的股份套現,但鑑於宋世誠母子對家業的執着,最終還是放棄了。
這時,孫舒洋的手機響了,又是工作電話。
「你先忙吧,我等會自己走。」宋世誠看她一副殫精竭慮的倦容,誠懇道:「這一次,真是太辛苦你了,洋子姐。」
「既然下決心投靠了你這陣營,這都是分內之事、應盡之責,況且,干成這一票,我自己也能進賬一大筆。」
孫舒洋一邊將手機放在耳畔,一邊舒展嬌顏媚態,站起身的時候,側過半張臉,水汪汪的桃花眼透過栗色鬢髮的間隙瞄着宋世誠,嫣然笑道:「你也要加油,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還作數的,姐姐我就喜歡強者,只要這一戰,你能打贏李東升這些大佬,姐姐給你一輩子鞍前馬後也心甘情願。」
最後,說了句『旅途平安』,她一揮玉白修長的縴手,就踩着高跟鞋、扭着翹臀,裊裊娜娜的往酒店裏面走去了,顯然是忙着去處理盡調小組的事務。
對於孫舒洋有意無意的撩撥,宋大少早已免疫了。
他很清楚,孫舒洋現在肯跟他坐在一條船上,根本不是看重自己的人格魅力,說到底,大家都是互利互助。
自己需要孫舒洋的資本運作能力,孫舒洋則需要自己籌集的現金資源。
只要成功兼併永大,並運作到上市,那麼她無疑能賺得盆滿缽滿。
但若是失敗,只怕,自己的這座小廟,根本容不下這位大菩薩了。
畢竟,孫舒洋都反覆幾次暗示過了,她只會依附於強者。
所以還是那句話:自古真情留不住,總是套路得人心!
胡思亂想了一通,宋世誠看了看時間,就沖一直守在旁邊的錘子吩咐了一句,準備起身前往機場。
「宋先生,請留步。」
這時,一個留着齊耳短髮的中年女人快步走了過來。
「你是?」宋世誠看得眼生。
「您好,宋先生,我是俞沁怡的經紀人,徐芳。」她雙手遞過去一張名片,含笑解釋道。
宋世誠捻着名片,心裏一動,問道:「俞小姐還在山城?」
那晚之後,不知道是宋大少太忙還是俞沁怡太忙,彼此再沒照面過,而且由於一些心照不宣的事情,雙方都沒主動聯繫過誰。
「節目前天就錄製完畢了,按照行程,今天就是我和沁怡返回華海的日子,畢竟接下來還要跟宋先生、魏先生磋商入股合作的事宜。」徐芳說着,笑容中不覺流露出一絲糾結:「但昨晚沁怡臨時更改了行程,說磋商合作的事宜,先全權委託給我處理,她自己準備在附近散散心休息幾天。」
「出什麼事了?」
「可能是太累了吧。」
徐芳嘆息道:「這些年,我陪着沁怡天南地北到處跑,她確實太辛苦了,基本沒什麼休息時間,現在終於是自由身了,大概就想趁着這段空隙放鬆一下,臨走前,她讓我跟我宋先生接洽,還開玩笑說生意上的事,宋先生不會讓她吃虧呢。」
宋世誠啞然失笑。
這姑娘還真是夠不客氣的。
知道自己在意她,肯定會在她入股娛樂公司的事宜上開綠燈。
「還有」徐芳又從坤包里取出一張信封,笑道:「這是沁怡讓我送給您的,說是感謝宋先生在這幾天的仗義相助。」
仗義相助,乍一聽,會以為是自己那晚幫她打發了顧長隆這個相親對象。
但宋世誠清楚,俞沁怡是感謝自己在這場輿論浪潮中的力挺。
要知道,在俞沁怡發佈更名通知之後,宋世誠順勢而為,暗中讓竇斌故伎重演,操控一些微薄營銷號帶節奏,向公眾講述俞沁怡在合約期間遭受的不平等待遇,引導輿論,不僅順利的博取了公眾對俞沁怡的同情和憐惜,還將矛頭指向老東家晨輝娛樂。
喪失了道義和名譽,在飽受公眾和業內質疑抨擊的情況下,晨輝娛樂只能暫時服軟,沒再在解約的關口使絆子。
俞沁怡在娛樂圈耳濡目染多了,再找媒體熟人一打聽,自然很容易瞧出其中的端倪和脈絡。
「她一個人上路的?」宋世誠接過了信封,內心五味雜陳。
恍惚間,又想起那個曾經獨自週遊世間、執着於在人生末期看遍山河大川的明媚灑脫女孩。
「對,這孩子其實很喜歡那種說走就走的旅行方式,以往時常念叨着要多去看看世界,我只能先由着她了。」徐芳顯然和俞沁怡的感情處得很好。
宋世誠點點頭,收好東西,和徐芳、錘子一起離開了酒店。
當車子駛往機場的路上,宋世誠拆開信封,裏面沒有信函,只有一張照片,竟是那晚喝煮啤酒時,俞沁怡趁自己酒暈沒注意時,以自拍角度,偷偷給她和自己拍下的合照。
照片右下角還有她的簽名,是用真名簽的。
這算是把第一張簽真名的合影給了自己?
宋世誠微微一笑,打量了一下俞沁怡的清澈笑顏,將照片塞回了信封,珍而重之地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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