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哥。」林梵的聲音很低。
「嗯?」
林梵迅速在秦峰脖子上親了下,臉埋在他的肩膀上,「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傻。」
林梵抱住他的脖子,很愧疚,「抱歉,我不該回來,不回來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為什麼要回來?」
「我夢到自己要死,你抱住我的屍體擦嘴邊的血,可我明明就死了。我很害怕,我就想回來看看,沒想到歐陽玉在這裏。」林梵提到歐陽玉就生氣,「你知道歐陽玉為什麼一直針對我麼?我這個身體原本是個死胎,歐陽玉把我騙進來,讓我活在這個身體裏。其實我就是個容器,他是想復活他的情人,我養着這個身體,待到一定時機再弄死我,讓她進來。」
秦峰想前面的問題,不是林梵做夢,真實發生了。後面這個問題,希望林梵永遠都別知道,歐陽要復活的人是她自己。對於秦峰來說,林梵是誰是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活着。
「我原本不想你回來。」秦峰開口,嗓音沉啞。「可結果已經這樣,自責也沒有用。」
林梵心裏難受,她說,「你放我下來吧。」
「不放。」
林梵:「挺沉的。」
「你背我還是我背你?我沒覺得沉。」
林梵趴在秦峰結實的背上,仍是愧疚,是她執意要回來。她沒想到自己會遇到歐陽玉,沒想到歐陽玉會等在這裏,真的要殺她,「秦峰?」
「嗯。」
「對不起。」
秦峰嘆口氣,林梵一直是個有主見的小孩,秦峰無權干涉她的任何決定。拐賣案事情重大,又牽進去一條人命,他有工作,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陪在林梵身邊。
歐陽玉是隱患,可他無能為力。
秦峰不說話,林梵也不敢再說了,怕他更氣。
走出森林就是無邊無際的黑暗,黑暗來的措不及防,林梵很吃驚。秦峰把林梵放下,握着她的手,「難受麼?」
林梵搖頭,兩人在黑暗裏往前走,林梵按捺不住好奇心,「我來的時候怎麼沒經過這裏。」
「我來時候也沒有,別說話。」秦峰把林梵護在懷裏,握着劍,「這裏可能是鬼城,我聽陳先生說過。」
道路上的鬼越來越密集,他們低着頭往前走,似乎沒有目的,茫然的□□。走了大約半個小時,街道漸漸清晰,隱約能看到古城的模樣。秦峰按着林梵的肩膀,怕林梵被衝出去,再丟了秦峰一定找不回來。
忽然前面騷動起來,短短几分鐘就開始了激烈的廝殺。秦峰護着林梵想繞過去,從天而降的殘肢直奔而來,秦峰側身躲開,剛要走就被擋住了去路。幾隻鬼圍上來,露出獠牙。
秦峰抽劍就砍,劍到之處,鬼成了粉末。
林梵抽出短劍和秦峰背對背,「這麼多?越來越多了。」雙拳難敵四手,他們不佔優勢。
秦峰觀察方位,「馬上打起來你往朝西南方向跑。」
「哪是西南?」
秦峰指了個位置,鬼撲上來,他揮劍劈開。在這裏沒有王法,沒有規矩。弱肉強食,殺戮就是唯一的主題。
曾經林梵說過,枉死的鬼會飄蕩,不死不滅不能轉世。可世界上那麼多枉死的人,留在陽間的是少數,最終去了哪裏呢?大概就是這裏。厲鬼成主宰,弱的成為食物。
林梵橫着划過去,厲鬼哀嚎倒了下去,她看準方位就沖,不能給秦峰拖後腿。突然人群中擠出來一個女人,拉着林梵就跑,力大無窮。林梵被拉的踉蹌,回頭喊道,「秦峰!」
秦峰劈開面前的鬼,衝出去追上林梵。
身後混戰並沒有結束,打贏的鬼分食着死鬼,吃的十分猙獰。宛若地獄修羅,林梵被面前的女人拉着強行往前走,她回頭找秦峰。好在很快秦峰就追出來,拉住了林梵的手,他不知道前面是什麼人。
他們在盤綜複雜的鬼城穿梭,很快就到了一片空地,建築消失了。女人才取下帽子,林梵大驚,「是你?」
車上背棉花的女人,送給她一個乾癟的蘋果。
「順着這條路一直走就出去了。」
她看清楚秦峰的臉,表情瞬間變了,似乎有驚恐,往後退了幾步,躬身。「姑娘幫過我,今日還了你的恩情。」
「你太客氣了。」
秦峰打量她,隨即看向四周,無邊無際的黑暗。
「這裏已經是邊緣,穿過這條黑沙漠,你們就能看到出口。」她繼續說,「子時便會開啟生門,此地不宜久留,保重。」
「謝謝。」
女人很快就消失,秦峰帶着林梵往前面走。
「你來時路是這樣麼?」
「不是,每一個人都不一樣。」秦峰說。「那個人是誰?」
林梵把來時遇到她的事和秦峰講了一遍,「她到底是人還是鬼?真古怪。」
「不知道。」秦峰只覺得她剛剛看自己的眼神很怪,似乎驚恐,可秦峰並不認識她。
林梵說,「路沒錯的話,那就是好人。」
路漫長,長到林梵幾乎以為要在這裏走一輩子,前方豁然開朗。入口處非常平靜,有兩道門,秦峰帶着林梵往右手邊的門走,迎面□□直刺過來,秦峰拉着林梵迅速閃身,錚的一聲抽出長劍就與人打在一起。
秦峰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裏他似乎變的不一樣。具體哪裏不一樣,他說不上來,環境太詭異,他必須得帶林梵離開。
秦峰這才看清對方的穿着,似乎是個武士。□□襲來,他抬劍去擋,對方卻頓住。秦峰握着長劍而立,看不清他的臉,他突然跪下。「將軍!」
秦峰把林梵護在身後,警惕的打量,「你是?」
男人抬起頭,臉上是白骨,依舊看不出來什麼。「將軍人身進了這裏?」
秦峰聽林梵說過那個奇怪的夢,前世今生,他將信將疑,「我的妻子誤闖這裏,我帶她離開。」
男人沉默,秦峰拎着劍想隨時戰鬥。
「回人間?」
「對。」
「你們走錯路了。」男人收起□□,大步朝另一個方向走,「這是生門。」
秦峰和林梵都不太通這些,他們互看一眼,才說道,「謝謝引路。」
「將軍不必客氣。」男人說,「幾百年來,我第一次見人身進這裏。幾百年來,也沒有人穿過這道生門。珍重。」
秦峰收起劍,「我們認識?」
男人這才打量秦峰的衣服,幾百年,人間不知道變化成什麼樣。
「忘便忘了吧,人間不知現在多大變化。」
他身上有熟悉感,可秦峰實在想不起來,他拱手,「珍重。」
賭一把,他帶着林梵進入了生門。
驀然白光,秦峰手裏突然一空,他的腳已經落到了平地上,他猛地回頭,身後是牆。什麼都沒有,不是他走的地方,秦峰攥緊了拳頭,「林梵?」
林梵沒有回應,他頭皮發麻,又喊了一聲,「林梵!」
電話響了起來,秦峰找出手機接通。
「秦隊,你去哪裏了?我們昨天排查趙村有結果了。」
「現在幾號?」
「啊?」小王有些懵,「什麼幾號?」
秦峰把手機拿到眼前看到日期恢復正常,才過去了一天,掐了掐眉心。林梵去哪裏了?林梵還能活下來麼?入口在林梵的老家,那是陳先生支的招。可出口這是什麼地方?秦峰找到門,打開外面是走道,陰冷氣息撲面而來。
「沒事,馬上再聯繫。」秦峰急着想找林梵。
「啊?」
秦峰掛了電話,飛奔下樓到院子才看清地方。中明舊樓,迅速打電話給陳先生,很快那邊就接通,「秦先生。」
「她不見了。」
「你在什麼地方?」先生依舊是四平八穩,聲音不變。
「江城,中明路上。」
「你是人她是鬼,你看不到她正常。我在應縣,她的身體在我這邊,你過來吧。她的靈魂應該在你身邊,只是你看不到。」
秦峰四下打量,實在看不出什麼。「好,我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秦峰看向對面,「林梵?你在麼?隨便折騰出點什麼讓我知道你在。你聽到了麼?能不能看到我?」
面前一陣風吹過,很輕的風。四周空氣平靜,只有這裏掀起了一陣風。秦峰這才方向,搓了一把臉,「你跟着我,不要到處跑。」
眼前又一陣風吹過,秦峰當她是知道了。
林梵蹦躂了一圈,繞着秦峰大喊,「秦峰你看看我?秦峰,我別對着空氣說話啊。」
秦峰根本聽不見,林梵這才死心。
他大步往外面走,林梵連忙跟上。秦峰去單位停車場取了他的車,直奔應縣。凌晨一點到應縣,打電話給陳先生。
他報了一個村的位置,非常偏僻,秦峰找到的時候已經凌晨三點半。他敲門,很快一個年輕人過來開門,他打着哈欠,「秦先生是麼?」
「是的,我找陳先生。」
「請進。」
秦峰進了院子,屋子裏燈光大亮,陳先生坐在客廳寫字。凌晨三點,一個盲人在客廳寫字,也太詭異了。
「先生。」秦峰開口。
「請坐,丫頭也坐吧。」
林梵在秦峰身邊坐下,四下打量,「先生,你看的見我?」
「感受的到,我是盲人。」
秦峰一頓,先生說,「我和她說話。」
秦峰看向身邊,也不知道是不是她。
「她在你右邊。」先生提醒。
秦峰轉向林梵,隨即說道,「現在怎麼辦?」
「靈魂抽出來容易,放回去難。」先生站起來,摸到盲杖,「你跟我來,你們兩個都來。」
他們跟着先生進了後面的一間房子,秦峰看到了床上的林梵,糊着不少符。心跳了跳,上前,「能活麼?」
先生坐下,臉轉向床上,「不難,但是對你來說可能不容易。」他看向秦峰,說道,「我說過你跟她在一起要折壽命,記得麼?」
「我知道。」秦峰點頭,握住床上人的手,冰涼沒有溫度。
「此生無後。」
秦峰繼續點頭,「嗯。」
「決定了就行。」先生拿過白色的碟子放在秦峰面前,「取一些你血,劃手指。」
秦峰的鑰匙上掛着一把小刀,他打開面前的碟子突然翻了,他抬頭看向先生,「什麼意思?」
「她不同意,在鬧脾氣。」先生道。
秦峰看向空氣,「別鬧,聽話。」
林梵把碟子打翻在地,她滿臉的淚,「我不要他給我續命,我不要!先生求求你了,你告訴他,我不要他給我續命。我只想讓他好好活着,我本來就是孤魂野鬼,活了幾年能認識他也是值了。」
秦峰說,「你繼續吧,她不懂事。」
林梵牙都咬碎了,她這個靈魂斷斷續續活了百年。
先生又取了新的碟子,林梵突然很恨這個先生。非得逼秦峰送命,她起了殺意,抽出短劍橫在先生的脖子上,這把短劍是跟着她的靈魂。「我不同意!」
先生微笑,「取血吧。」
秦峰取了指尖的血,放下刀,按住傷口,「還做什麼?」
林梵頹然,她看着秦峰的臉。折壽,無後,他不會再有小孩。也是,和這樣的她在一起,他怎麼會有小孩?
「不用做什麼,在這裏看着她。」
先生蘸血在林梵身上畫符,她的衣服被脫掉,秦峰想阻攔可想想,先生也是盲人,看不到什麼。誒想完,先生拿出一把刀乾脆利落的劃開林梵的手指。秦峰想阻攔,騰地站了起來。奇怪的是她已經死了一天一夜,此刻指尖竟能滴血。
「你也把衣服脫了,躺着。」先生說。
秦峰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可陳先生他還是信任的,他脫了衣服躺下。瞬間陷入昏迷,再次睜開眼天光大亮,他動了動眼皮。很快就回神,坐起來卻帶動了另一個人,回頭看到自己的手還和林梵綁在一起,連忙去解。
她的手指動了動,秦峰猛地抬頭,林梵的眼皮在動。他屏住呼吸,靜靜看着,生怕嚇到林梵她就此死過去。林梵睜開了眼,隨後又迅速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