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秦峰低笑颳了下她的臉頰,「好了。」
電話在刺客響了起來,他下車接電話。林梵把背包整理好,背在肩膀上,跳下車。看了看秦峰,去後備箱抱着骨灰盒,秦峰掛了電話。
「我送你到車站。」
林梵指了指不遠處的站台,「那邊就可以坐車,兩百米。」
秦峰的電話又響,他拿出來看了一眼,對林梵說,「那你注意安全。」
「好。」林梵笑了笑,「我走了。」
排查的十五輛車有結果了,其中一個z市牌照的麵包車非常可疑,那輛車在應縣沒待多久就進了x市。查車牌,車主是江城人,在z市工作。聯繫到車主,車主也是很意外,調查之後發現那輛麵包車用的是套牌。
車牌的登記主人一直在z市,沒有離開過,車也在z市。
江城抓到的犯罪團伙,他們交代了拐賣人口的罪行可統一口徑,不承認背後有團伙。撞死董輝的人還沒有下落,不管是不是團伙,一丘之貉。現在他們只能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監控上,聯繫了x市的公安局,調監控查這輛車的下落。
那段錄音里有一句在應縣接頭,秦峰就把監控重新看了一遍。這輛套牌麵包車在應縣趙村消失,秦峰問道,「趙村有監控麼?這是趙村吧?」
「這是趙村,監控只有趙村路口有,有什麼問題?」
「這輛車在趙村停了有兩個小時,為什麼要去趙村?你們查過麼?」
「那現在排查麼?還沒有確定是不是這輛車作案。」
秦峰把時間拉到兩個小時後,看到那輛車出來,朝西開去。應縣西邊上了告訴,就能進x市。
「根據301國道上的監控來算,這輛車第一次在301國道監控下出現是十一點,第二段監控時間是十二點半。又是開往應縣,時間上吻合。」
「你們怎麼知道犯罪的那輛車目的地是應縣?如果不是呢?」
「我們接到了線報,車內有拐來的兒童。」
「那現在去趙村排查。」
————
開往鄉鎮的客車沒有空調,車內空氣混濁,林梵坐在最後一排和一堆糧食活雞共處,打開窗戶把臉別向外面。閉上眼,還沒睡着就聽到吵吵聲,有人去鎮上軋棉花,扛着一大包。售票員就不讓人上車,嫌佔地方。
「我多給點錢行不行?」
「加十塊。」
「你這是坑人。」背棉花的女人咬了咬嘴唇,臉憋得通紅,「我坐車才十塊,棉花就要我十塊錢。」
「那你下車。」售票員毫不客氣。「快下去,別耽誤人開車。」
女人不想下車,也不想出這十塊錢,低聲下氣的哀求,「你讓我上車吧,我給你三塊錢行麼?」
「你下去!你快點下去別廢話!」售票員也是個女人,微胖,嗓門很大,推搡着棉花的女人,「你趕快下去,現在你給多少錢我們都不拉你了。你看你一身的灰,噁心不噁心?我推你我身上都沾滿了棉花,這髒的。」
女人措不及防被退下車,一屁股坐在了棉花上,捶着地嚎啕大哭。車上有人就開始勸,林梵深吸一口氣,起身過去從包里翻出十塊錢遞給售票員,「讓她上來吧。」
售票員翻着眼皮,「你說了算啊?這錢你替她出的?小丫頭別多管閒事。」
林梵下車把女人拉起來,拉上車,「你坐後面吧,棉花放我那邊。」轉頭對售票員說,「阿姨,錢給你了。」
「她的車票錢還沒給呢。」
林梵剛要掏包,女人迅速從口袋裏挖出一把碎票,都是一塊五毛,找了十塊錢給售票員,走向後排。
棉花堆在林梵身邊,她被擠的喘不過氣,女人從前排回過頭對她笑,露出一排不整齊的牙,「姑娘,謝謝你了。」
她用的是方言,林梵也用方言回,「不客氣。」
「我這裏還有六塊錢,你先拿着,我不能讓你幫我出——」
「不用了。」林梵把錢推回去,「你拿着吧。」
六塊錢有五毛有一塊,林梵也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就是看起來可憐。
「那蘋果你吃麼?」女人見林梵真不收,從隨身的包里翻出一顆歪歪扭扭的小蘋果,「我早上從家裏帶的,洗過了,不髒。」
林梵笑笑,接過蘋果,「謝謝。」
女人拿出個饅頭啃,那饅頭看着就很不好吃,啃着掉渣。
「我家在潘山嶺,你家哪裏的?」
林梵報了個村名,說道,「潘山嶺離石良村是不是不遠?」
「可近了,就在隔壁。」女人說,「你什麼時候過去玩了,去嬸子家。」
林梵敷衍了一句,手裏把玩着小蘋果。
女人啃完一個饅頭,再次回頭看林梵,看着看着擰了眉毛,「姑娘,你身體不大好吧?」
林梵抬眼,心裏起了警惕,「什麼意思?」
「你印堂發黑——」
「你可拉倒吧,別在那裏忽悠人家小姑娘。」前排一個男人回頭嘲笑道,「你整天神神道道,沒見一件事說對了。」
他們認識?
女人也不反駁,收回視線。
她身上有股子腥味,具體是什麼林梵也沒聞出來,就是腥臭。
「你最近要有什麼事就去潘山嶺找我,我姓孟。」
林梵心中一凜。「哪個孟?」
「孟子的孟。」
她還知道孟子,讀過書?怎麼混的這麼慘?
「謝謝。」
很快車就到了潘山嶺附近,女人扛着棉花下車,車又搖搖晃晃開動。售票員回頭和林梵說,「你不知道這個女人,真不是我為難她,她每次坐車都要這樣磨磨唧唧,不想掏錢。特別會貪小便宜,她真不算窮,就是不捨得花錢,看不起這樣的人。」
林梵也不知道該接什麼,想了想,問道,「她是算卦的?」
「就她?」售票員鄙夷,「就是一騙錢的神棍,正經本事沒有,混了一輩子也不結婚,看看那窮酸樣。」
這地方不大,誰家有個什麼事轉頭就傳遍全鄉。
林梵握着手裏的小蘋果,空氣里還飄着棉絮。
售票員和另一個中年男人一塊吐槽,林梵靠在車窗上有些困,閉上眼。
「林梵!」
林梵睜不開眼,她聽到一聲聲的叫,越來越近,透着恨意。林梵拼命的想醒來,可怎麼都醒不來,她去摸背包。
「林梵,你怎麼敢回來?」
「林梵!你還我命來!」他飛奔而來,重重撞在車玻璃上,林梵抬起頭看到猙獰的一張臉,他的嘴裏滴着血,「還我命來!」
他不是人,林梵想從背包里取出短劍,怎麼都打不開背包。
他拼命的拍窗戶,「還我的命!還我的命!」
林梵終於從包里拿出了短劍,「你到底是什麼?」
「我是什麼?」窗戶上那張臉突然笑了,笑聲尖銳刺耳,「我是你啊!」
「陳家村到了!誰下車?」
林梵猛地睜開眼,窗外已經暗下來,車玻璃上倒影出自己蒼白的臉,林梵手裏還抓着那顆乾癟的小蘋果,哪裏有短劍?
打了個哈欠,車子搖搖晃晃又啟動。
林梵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拿起來看到秦峰的信息,「到家了麼?」
林梵回復,「還在車上。」
秦峰沒有再發信息,林梵把手機裝回去。
客車開進了大山,車燈照亮了盤山公路,遠處的黑暗沉重,連綿不絕。終於是到了村口,林梵抱着骨灰盒下車。最近她又做夢了,她一直沒有和秦峰說,那夢秦峰有關係。夢裏不再是古代,而是未來,夢裏秦峰抱着她的屍體。那夢太真實了,真實的讓林梵頭皮發麻,她是不是快死了?
最近她的記憶力開始下降,人也沒精神。
客車開走了,世界恢復寂靜,偶爾四周山林傳來不知名鳥啼,劃破夜空,顯得滲人。夜涼如水,風吹過,林梵縮了縮脖子。
電話響了起來,林梵接通,秦峰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到家了麼?」
「已經下車。」林梵順着小路往村里走,說道,「你在縣城?」
「嗯。」
「吃飯了麼?」
四周很靜,林梵的聲音很輕,軟軟的。
「馬上就去吃,剛從現場回來。」
「抓到人了?」
「抓到一名嫌疑人,但是沒找到被拐小孩。」秦峰的聲音很沉,似乎疲憊,「還在查,今晚恐怕要加班。」
林梵想他現在的狀態,應該很快就會點一根煙,「少抽點煙。」
「管我啊?」秦峰笑了,聲音沉啞,「嗯?」
林梵臉上滾燙,腳下差點踩空掉排水溝里,「我沒有。」
「你可以管。」秦峰的聲音仍然是含着笑。
林梵抿着嘴唇,自從他們確定關係,秦峰這話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我才不管你。」
秦峰在那邊笑,林梵也要笑,借着朦朧暮光看到一輛汽車。這窮山僻壤怎麼會有車?電話那頭秦峰說,「到家給我發個信息。」
「村里怎麼會有小轎車?」林梵快步走向車子方向,黑色的汽車。
「什么小轎車?」
林梵那手機光照到車標誌,「三根棍標誌。」
「什麼三根棍?」秦峰想了想,「奔馳?」
林梵離開車,往村里走,「是吧,就是不同方向三根棍。我們這裏也不是旅遊區,怎麼會有這樣的車?蠻奇怪。」
秦峰本來想笑,聽到這裏笑不出來,「你們村里來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