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歸碩反問一句,「師叔是想報仇還是想去邵平波那過好日子?」
宋舒怔了一下,旋即怒不可遏:「難道我在你眼中是貪圖享樂之輩不成?滅門大仇不報,誓不為人!」
陳歸碩頷首:「既不是去享樂,乃為大仇而去,當忍辱負重!邵平波同樣想除掉牛有道,師叔也想報仇,只要師叔不讓邵平波難做,不公然露面,在邵家的地盤上,邵平波想蓋過上清宗的耳目應該不難,只要師叔願意忍辱負重,難道邵平波還安排不了一個容身之地給咱們嗎?」
「志同道合,師叔去投,邵平波焉能不收留?若收留,得邵平波庇護,在北州至少能保平安。若不收留,只要咱們秘密前往不驚動上清宗,再不濟也是讓咱們滾,邵平波沒道理會幫牛有道解決掉仇人,左右不虧,前去試試又有何方?」
宋舒聞言沉默一陣,稍後漸漸頷首,「言之有理,往日裏倒是我小看了你,今日才知道你竟有這番遠見!」
「師叔謬讚,事已至此,哪還有什麼遠見,不過去是咽不下這口氣。」陳歸碩一臉苦笑。
不僅僅是臉上苦笑,內心也真正是在苦笑,他也不願去北州冒險啊!
可是沒辦法,自己有見不得光的把柄落在了牛有道的手中,人家非要自己這樣干,自己也沒辦法拒絕。
當然,牛有道許諾的好處也不差。
他現在真的是很無奈,奈何一腳走錯,已是身不由己!
宋舒看着他,也頗為感慨,如此忠義之人,難得!
也許也是因為跟着宋家走到今天沒了退路吧,桃花源軟禁牛有道,南山寺截殺牛有道,金州又再次欲置牛有道於死地,牛有道一日不死,這位師侄怕也是一日不安!
他抬手拍在了陳歸碩的肩頭,「你放心,宋家若有再起的那天,絕不負你!」
陳歸碩心裏嘀咕,再起?還能再起嗎?一切都在人家的股掌之間,你以為人家若不想放過你的話,你能安然從這京城之中逃出來?
茫茫雪原,天寒地凍,一座雪山洞窟之中,牛有道等人躲了七八日之久,白天潛藏不出,夜間出來觀察天象。
黑牡丹等人搞不懂牛有道究竟要幹什麼,在江邊小鎮附近的村莊呆了差不多一個月,離開之後不見返回那個什麼青山郡,反而又折返回了前往冰雪閣的這片雪域,不但是返回,而且每個人都帶上了一捆柴火,所有的一切令人費解。
也同樣讓幾人隱隱有些惴惴不安,難道真的是沖那赤陽朱果來的?
看這樣子,若真是沖赤陽朱果來的,絕非明求,而是想暗取,否則犯不着這樣鬼鬼祟祟,一想到有可能是要從冰雪閣手中盜取赤陽朱果,幾人心驚肉跳,這膽得有多肥?
「差不多了。」
洞外觀察了一陣天象的袁罡返回洞內,對牛有道點了點頭。
牛有道「哦」了一聲,黑牡丹等人迅速跟着他出洞,看向夜空。
只見夜空一陣陣烏雲飄過,天空時而被烏雲籠罩,時而又綻露出空窗,能見雲層之上的寒星,從縫隙中滲透下的月光如水銀般。
牛有道神色有幾分凝重,回頭看向袁罡:「此事非同小可,絕非兒戲,一旦失手麻煩不小,你確認真的可以嗎?」
袁罡頷首:「至少有七分把握,順利的話,九分把握都是有可能的。」
牛有道沉聲道:「千萬不要逞強,一旦敗露,不要硬來,你就說是我的意思,讓他們來找我,我自有辦法處理。」
話說到這個地步,黑牡丹等人個個不安,已經猜到十有八九就是為赤陽朱果。
袁罡平靜道:「明白。」
牛有道卻再次神情凝重地認真叮囑:「記住,這不是逞強的事,不能逞強,不行立刻撤,敗露立刻服軟,剩下的交由我處理,記住了沒有?」
袁罡依舊平靜:「道爺,我明白。」
牛有道點頭,回首看向黑牡丹等人。
黑牡丹很緊張,終於忍不住問道:「道爺,是赤陽朱果嗎?」
牛有道默了會兒,問:「你們怕了?」
雷宗康和段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黑牡丹苦笑:「若說一點都不怕是假的,可道爺既然要這樣做,就必然有道爺的道理,我只是覺得這樣做是不是太危險了,合適嗎?」
牛有道微微一笑,「你們放心,只要按安排好的去做,有危險也是我們兩個承擔,不會有你們什麼事。你們記住,到位後,若是兩個時辰後還不見我們兩個回來,你們立刻走,去青山郡找金威,把情況告訴金威,讓金威幫你們作證,庸平郡王應該會收留你們,不至於讓你們沒着落。」
黑牡丹憂慮道:「道爺,萬一有事,那你們怎麼辦?」
「你們放心,我還不至於不給自己留後路,我會的東西足以自保,冰雪閣不捨得殺我!」牛有道說這話時,也偏頭看向了袁罡,也是在告訴袁罡不要亂來,我有辦法應付,犯不着走絕路。
黑牡丹略咬唇,心裏嘀咕,為什麼有事是袁罡和你擔?
牛有道的話讓她略有些不舒服,感覺自己和袁罡比起來始終像個外人似的,身子不該給你看的都給你看了。
「好了,天象無常,尤其是這地帶,好不容易等到了,時間拖久了,天象恐有變化,之後再想等到合適的機會,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牛有道揮了揮手,「按準備好的,立刻出發!」
幾人回到了洞內,各背起了一捆乾柴,袁罡背了只包裹,又扛了一捆傘樣的東西。
出了洞後,背着一捆乾柴的牛有道伸手將袁罡肩頭扛的東西拿了過來,自己扛上了,讓袁罡空了手,對黑牡丹和段虎道:「你們帶上他。」
袁罡看了眼牛有道,沒爭搶負重,也沒說什麼,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道爺這樣做是為了不影響行進速度。
牛有道率先掠空而去,黑牡丹和段虎各抓了袁罡一隻胳膊,跟在後面追去。
雷宗康則飛掠上了山頂,開始上下來回,滾出一隻只雪球,搬到了山頂上築雪牆,要築一圈雪牆。
途中,又到一座雪山,段虎留下了,和雷宗康做同樣的舉動,築雪牆。
又遠遠一段距離後,又一座雪山,黑牡丹也留下了,也在做同樣的舉動。
最終,牛有道和袁罡也停留在了一座雪山上。
借着偶爾滲透下的月光,觀察到附近的矮小些的雪峰,兩人結合所在之地,迅速做出了定位,一起看向了同一個方向。
牛有道揮手指向了那個方向,「按照咱們標出的地圖,離此三十里的樣子,便是冰雪閣後面的那座雪山,這光線視況,真的沒問題嗎?」
袁罡:「應該不會有問題,冰雪閣晚上應該有燈火,那就是最好的定位。」
牛有道:「你能來回這麼遠嗎?」
袁罡:「以前在合適的起飛高度,我最遠的距離飛過一百多里,這片雪域高原的地勢不用說,空氣浮力也很好,如此良好的飛行條件,只會更遠,不會有問題。」
聽他這麼說,牛有道也就不再多說了,扔下了身上的負重,跳下山峰,開始滾了大雪球往山頂搬。
袁罡抬起地上的『傘』解開捆綁的繩子,拉開,一根根韌性十足的木棍插入傘布之中,開始組裝固定,一張三角翼在他手中漸漸成形。
等到他的三角翼組裝好了,牛有道亦在山頂築起了一圈直徑達一丈有一人高的雪牆。
兩人在雪牆外對視着,袁罡緊了緊戴在頭上的皮帽子,轉身鑽到了三角翼下,扛了起來,尋了塊較開闊的地方,扛着三角翼一陣助跑,就那樣跳離了山巔。
恰好一陣風來,低落下去的三角翼被託了起來,漸漸浮升,牛有道抬頭跟着看去。
略作調試的袁罡宛若一隻大雕,駕馭三角翼半側着繞山頂一圈,旋即如夜梟般遁入了茫茫夜色中朝一個方向而去。
牛有道深吸了一口氣,縱身跳入了雪牆內,開始堆放柴火點燃。
很快,一堆火燃起,而周圍堆砌的雪牆正是為了避免火光外泄,也有擋風的作用。
幾乎在此同一時間段的前後,雷宗康、段虎、黑牡丹都陸續點燃了火堆,在旁慢慢添加柴火,火不大,等候着。
高空寒風中,溫度很低,袁罡腹部的衣服下明顯鼓起涌動着,口鼻冒着騰騰熱氣,皮帽子邊緣的毛毛凝結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霜。
冰雪閣的燈火漸漸出現在了眼帘中,身在空中掛在三角翼下的袁罡發現自己偏離了方向,迅速修正方向,朝冰雪閣方向掠去。
同時也藉助風力慢慢越浮越高,抵達冰雪閣上空後,繼續向前,掠向了冰雪閣後方偶爾滲透的月光照射下的山峰。
抵達了山峰的上空,袁罡開始繞飛,慢慢降低了高度。
高度差不多後,他並不急着降落,而是和山巔保持着距離,一圈又一圈地繞着飛行。
隨着他身體氣息的釋放,山巔盆地中的雪魃漸漸爬起,畏懼着、退縮着慢慢撤下山巔。
月光綻露,藉助光線,目光捕捉到山巔動向的袁罡果斷調整飛行角度,三角翼一個俯衝,切入了盆地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