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正路,圖漢拉着人走小道來到護法長老的清修之地。
身為護法長老的蘇破並未為難那弟子,問明確認了情況後,叮囑那弟子道:「這事不要再對任何人提起,明白嗎?」
那弟子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知道肯定和自己送的食盒有關,隱隱猜到宋衍青可能做了什麼手腳,他也惹不起宋衍青,哪敢亂說什麼,唯唯諾諾點頭道:「弟子明白。」
蘇破揮了揮將其屏退。
走到門口確認那弟子走了,圖漢又拄拐走了回來,沙啞着嗓音道:「長老,上清宗乃是名門正派,竟有弟子使出如此卑鄙陰毒的下作手段,難道就這樣放過不追究嗎?」
蘇破緘默一陣,反問:「追究?你想怎麼追究?」
圖漢憤怒道:「宋衍青有恃無恐,無非是仗着宋家背景,知道上清宗不敢懲處他,才敢如此妄為,不妨把事情捅破鬧大,屆時門規在上,其他兩位長老想不懲處都不行!」
蘇破緩緩閉眼:「你心裏比誰都清楚,寧王牽扯之下,朝廷有心掃清寧王『餘孽』,一些大派虎視眈眈,各派若非忌憚宋家,上清宗怕是已經飛灰湮滅,得罪了宋家,宋家只需稍微流露出那麼點意思,就能把上清宗逼入絕境!是一個宋衍青重要,還是我上清宗的生死存亡重要?」
圖漢痛心疾首道:「長老,上清宗對宋家來說,其實已經沒了任何作用,讓他們勉強支持的原因是因為宋舒是上清宗弟子,欺師滅祖的名聲不是那麼好擔的,尤其是宋家的身份,純粹是做點樣子給天下人看的。如今宋家只是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名正言順放棄上清宗的機會,並非是因為宋家多麼想護着上清宗,這一天遲早會到來的!弟子還是建議放棄這裏,暫時歸隱,以待來日,否則就是坐在這裏等死啊!」
「此並非你們行軍打仗,說放棄就能果斷放棄,這事你在我面前說說就行,千萬不要在別人面前說起,免得別人懷疑你身份!」蘇破輕嘆了聲,偏頭看着他,道:「若你說的那天真的來了,記住,不要管這裏,你立刻離開,去妖魔嶺找你師傅!」
圖漢欲言又止,蘇破抬手打住,「好啦,不要再說了,回去吧,務必保護好牛有道。東郭浩然頗通相術,既然能收牛有道為弟子就必然有原因,不會無的放矢,不要讓他出事!」
「是!」圖漢默默應了聲,轉身離去。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吉日已到,上輩子都沒成過親的牛有道,這輩子提前補上了,鮮嫩嫩很幼稚的補上了。
桃樹下掛的大紅燈籠,燈火映襯桃花,在山崖上隨風搖擺,竟有幾分悽美。
桃花源雖張燈結綵看着喜慶,但上清宗並未大肆操辦婚事,連正兒八經的喜宴都沒有,更別說向其他修行門派廣發喜帖之類的。
一群內門弟子露了個面,混在其中的宋衍青盯着一身紅妝披着紅蓋頭的唐儀和牛有道拜了堂,兩眼簡直快冒出火來。
他左右都有人不動神色地防備着,防備他亂來,一旦有異常會立刻制住他。
「送入洞房!」司儀一聲高唱,一對新人被送走了。
簡單喝了兩杯喜酒意思了一下的賓客們也就散了,或唏噓,或搖頭,神情各異。
倒是有不少人看着臉黑如鍋底的宋衍青暗暗感到好笑,上清宗上下都知道這傢伙喜歡唐儀。漂亮女人誰都喜歡,奈何沒人敢和宋衍青爭,這回好了,冒出個無名小輩壞了這傢伙的好事,有人暗中幸災樂禍。
洞房榻上,一對新人並排而坐,看着那對燃燒的紅燭。
喝了交杯酒,掀了紅蓋頭,引禮的女弟子便退下關了門,留了空間給一對新人自由發揮。
邊上幽若體香襲來,坐着有些無聊的牛有道不時偏頭看看身邊打扮得嬌艷欲滴的新娘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關鍵鬧不懂這些人究竟想幹什麼,心中一直保持着警惕琢磨。
而唐儀則靜靜坐那不動,神色異常平靜。
兩人就這樣干坐到了天明,連手都沒有正兒八經碰一下,待到外面有人敲門叫房,唐儀終於起身離開了。
回頭有名女弟子進來對牛有道說:「唐師叔說宗門還有些事處理,先走了。」
「哦!」牛有道點頭應下。
沒了外人,他倒頭就睡,一覺睡到傍晚爬起。
待到再走出房間,張燈結綵的燈籠和紅綢在幽靜庭院中顯得有些刺眼,一切都給人一種一場清夢的感覺。
出了大門,只見圖漢正在桃花樹下給燈籠上火,點完外面,一聲不吭的圖漢又與他擦肩而過,進了庭院點裏面燈籠。
穿着一身大紅袍的牛有道站在桃花樹下,眺望對面山崖上的上清宮,對面的燈火也在逐漸亮起。
夜色漸漸降臨,碎碎花瓣隨風飄零打落在他肩頭。
也就是在大婚的這天和唐儀見了下面,之後的日子裏,他基本上就沒再和唐儀照過面。
他住在這裏,唐儀卻不住在這裏,只有每次過年的時候,唐儀才會過來一趟,與他面對面坐着用頓飯,之後也不會睡一個房間,另去廂房小住一晚,天一亮又走了。
安靜、安寧、孤寂,這是牛有道對大婚之後日子的感受,陳歸碩在的時候,偶爾還有人能聊聊天,換來的圖漢實在有夠悶,長的又難看。
不過圖漢似乎有些好酒,經常抱着酒葫蘆喝得醉醺醺,也只有圖漢喝醉了的時候,牛有道才能趁機和他聊上一聊,偶爾能套上一點有用的消息。
也是從圖漢的嘴中才得知,唐儀在大婚不久之後就成了上清宗的掌門!
也就是說,自己成了上清宗掌門的夫君,卻被軟禁着。牛有道越發迷糊了,上清宗這樣對自己究竟是什麼意思?沒有頭緒,也沒有人告訴他任何答案……
又是一年春風來。
似乎永不凋零燦爛如霞的桃花樹下,一名身段筆挺的青年負手而立,眉目英俊,面容很有立體感,透着堅毅內斂,氣質溫和恬靜,一頭隨意收斂在腦後的馬尾長發又令其散發着一股慵懶之意,正是牛有道。
日月如梭,一轉眼,牛有道已被軟禁了五年,已從一小少年變成了一個頗具風度的小青年。
換了一般年輕人這樣悶着非悶壞了不可,但他還好,前世的修養今生同樣潛移默化受益,靜的下來,打坐修煉、清靜無為的心有之,就當是閉關修煉。
事已至此,他也不急,他相信自己遲早有一天能離開這裏,憑自己的能力離開這裏,儘管上清宗不給自己提供修煉資源,但體內的傳法護身符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目前為止,他體內的傳法護身符也只是煉化吸收了兩道而已,但修為已達鍊氣巔峰。
而隨着修為越來越高,煉化傳法護身符的速度自然也會越來越快,這就是他的底氣!
鍊氣、築基、金丹、元嬰,後面傳說中的修為不提,從圖漢嘴中套來的消息來看,這天下修為達元嬰級別的高手不多,達到元嬰境界的都是天下頂尖高手,金丹級別的也已經是相當不錯的高手。
上清宗目前也就是三位長老達到了金丹境界,之前本還有兩個,奈何唐牧和東郭浩然這兩位頗具天賦的金丹高手已經掛了,余者與二人同輩的基本都還在築基境界內,掌門唐儀好像去年才在三位長老的聯手幫助下突破到了築基境界,其他弟子都還徘徊在鍊氣境界。所以這樣掂量一下,他目前的修為在上清宗不算低的,只是他低調不顯而已,在局勢不明沒有足夠把握自保的情況下,他沒打算顯露。
他現在的心態挺好,在這裏有吃有喝,又安靜,正是安心修煉的好地方,聽說外面世道紛亂,未必能找到比這更好的清修之地,所以他並不急着離開。
舒放了一下心情,牛有道又躺在了樹下躺椅上,聞着淡淡桃花幽香,進入了懶洋洋假寐狀態……
夜幕下的燕國京城,華燈初上,商鋪林立,街頭熙熙攘攘,很是繁華,外界的民不聊生似乎和這裏無關,在那陰暗角落裏棲身的大量乞丐似乎生活在另一個世界。
鬧中取靜的一座府邸上書『宋府』二字,燕國廷尉大人宋九明的府邸。
一輛馬車來到,一裹着披風的男子下了馬車,捋着鬍鬚邁步上了台階,有幾分大搖大擺的意味。
門房中迅速出來一僕人點頭哈腰道:「曹先生!」另有門房迅速跑了進去通報。
門口幾句應答後,裏面有一男子快步而出相迎,人還沒走出門口,便拱手呵呵笑道:「什麼風把曹先生吹來了?快請,裏面請!」
親自出來相迎的人是宋九明的長子宋全,已是官身。
來客曹奉奪雖是白身,卻是大司空身邊的謀士幕僚之一,因此驚動了宋全親自來迎。
兩人說笑着並肩而入,一路進了內院的客廳用茶。
稍等了會兒,一身便裝面容白皙的宋九明姍姍來到,無論容貌還是氣色似乎都保養的不錯,廳內二人站起。
曹奉奪拱手行禮,「見過廷尉大人!」
宋九明嗯了聲,徑直走到主位坐下,不苟言笑地問道:「曹先生親臨,可是老大人有何吩咐?」
「正是!」曹奉奪應下,旋即放低了聲音道:「明日,寧王商建伯的兒子商朝宗就要出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