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舒第二天醒來,卻發現李尋歡已經不見了蹤影,詢問唐無樂,對方也只是道:「他說自己要去興雲莊一趟。」
曾經名滿天下,「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的「李園」,如今卻也變成了「興雲莊」。木舒想起那個有家不能歸,曾經風流天下如今卻落魄至此的小李探花,也不免在心中微微搖頭,遇人不淑,其間的苦楚豈是三言兩語能講述清楚的?
李尋歡的故事,木舒只模模糊糊地記得一點小小的片段,隱約知曉李尋歡的大哥龍嘯雲心懷鬼胎,誣陷他是梅花盜。但是真正的梅花盜其實是林仙兒,她利用梅花盜的身份盜取錢財,毀了那些出名的美人,以此來奠定自己江湖第一美人的身份。
木舒想了想又有些想笑,如今明國的江湖第一美人是移花宮宮主邀月,還有那大漠蛇蠍石觀音,哪裏輪得到林仙兒呼風喚雨了?
唐國美人也不少,甚至大多都還武功高強,如今放眼天下也沒有哪個國家的絕世美人如明國這般扭曲畸形。石觀音也好,林仙兒也罷,竟都是看不慣比自己美的人出現,否則千方百計都要毀掉她們。聽說,光是為了這天下第一美人的稱呼,石觀音就對邀月下手數次了。
也所幸兩人的武功旗鼓相當,石觀音擊傷了邀月,卻又被邀月往臉上抽了一巴掌,從那之後,就很少到移花宮去鬧事了。
暫時完成了一項主線任務,少了魔音穿腦的催稿系統,木舒的確是感覺輕鬆了不少。事實上走出了家門之後,木舒對扶蘇這個身份多少產生了些許好奇心,以往閉門家中坐,根本沒想過扶蘇如今的名氣到達了怎樣的地步,如今看來,竟然也是地位不低的。
可是當真正進入了城池,有了一番細緻的了解之後,聽說扶蘇所著之書在揚名之後遭人哄搶,如今能拍賣出千金的高價,木舒還是震驚得差點把杯子給打翻了。她寫的書價值幾何,都是由系統自行判定的,最終得到的收益也會儲存在系統里供她取用,是以木舒一直可以算是藏劍山莊裏最富裕的幾人之一。在她看來,一本書三貫錢已經算是了不得的高價了,但是萬萬沒想到會被捧到這樣的高度之上。
「我覺得比起那些文人大儒,我的故事還是顯得太白話文了。」木舒有點苦惱地跟系統吐槽,「也不是特別深奧,也沒有通篇文言文,就是講一個故事,大部分都能看得懂的那種,怎麼就被捧得那麼厲害呢?」
系統的聲音仍然是賤萌賤萌的綿軟,
「有的時候,不僅是作品造就了時代,也是時代造就了作品啊。」
就像是那些被奉為經典的名家名作,在她上輩子那個百花齊放的年代,或許並不能成為主流。但是經典之所以是經典,正是因為它們的出現曾經引領了潮流的風向,奠定了成為經典的基礎。哪怕後世出現更多精彩的作品,也只是後來之人,失去了最初的驚艷感。
擁有着更為前衛的思想,擁有更加遼闊的胸懷,在這個綜了中華上下五千多年歷史的朝代,因大亂而大治。正是因為五個國家有着截然不同的思想和理念,雜亂的文化形成一種廣博而包容的百家爭鳴,扶蘇才會脫穎而出,在短短數年的時間內便已然觸及了神格。
「不僅是這個時代成就了我,我也能改變這個時代。」木舒輕闔雙目,雲淡風輕地道,「以筆誅天下,這才是任務的主線吧?」
那看似無理取鬧的三個任務,其實各有所為,楚留香線牽扯到的是這個封建時代男尊女卑的思想,一本《骨中花》,訴說的豈止是浪子的故事?那還是封建社會無數女子心頭開出的血淚之花。而西門吹雪的路線相關聯的是綜武俠世界最嚴苛的武學之道——藏劍和霸刀這條路線代表了什麼,木舒還尚未捉到重點,但是那細微的蛛絲馬跡,已讓她窺見了幕後的冰山一角。
「西門吹雪是未來的劍神,是無情劍道的先驅者。」木舒若有所思,輕聲地道,「有情無情,不過一念之差,但其本身,就是武學之上的一塊里程碑——這個任務的主線,是想讓我改變西門吹雪的劍道?」
「他人的道途就如他人的一生,讓我插手別人的劍道,不會太過分了嗎?」
系統機械的聲音說着理智到極點的話語,
木舒覺得自己要有點小情緒了。
她從未習過武,所知所懂的武學之道大部分來源於幾個哥哥自身的感悟,再則就是一些現代人連猜帶蒙半神棍似的武學理論。讓她拿這些武學之道去打動西門吹雪,豈非是拾他人牙慧之後再去行家面前班門弄斧?
對於此,毒舌的系統毫不猶豫地噴了她一臉:
——那是一筆寫出天下方圓,一划分出黑白是非的人啊。
系統這般道,
這樣的道理對於木舒來說委實還是有些難以理解,除了寫作和必要情況以外並不是很愛動腦子的她立時將系統拋之腦後去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與其跟毒舌系統吵架,還不如買根糖葫蘆去調戲無樂小少爺呢。
也不知道那天唐無樂和李尋歡說了什麼,在那之後就一直有幾分心不在焉的模樣,已經將他視為口嫌體正直小夥伴的木舒多少有些擔心。看着路邊攤有人在買糖葫蘆,便趁着小少爺沒注意,跑過去買了兩串又溜了回來。
#好吧,她得承認其實是她自己想吃了。#
紅艷艷的山楂裹着一層晶瑩的糖衣,一串就有六七個,純天然無污染,十分物美價廉reads;。
「少爺,嘗嘗?」木舒淺笑盈盈地將糖葫蘆送上,自己咬了一口,被那酸甜的味道刺激了一下味蕾,頓時微微彎了彎眼睛。
唐無樂原本舒展的眉眼忽而又有些鬱卒之色,他看着面前笑得陽光明媚毫無陰霾般的少女,心中暗嘲她心大,隨遇而安到如今被他抓着四處奔波都能自娛自樂。說到底還是個孩子,再怎麼聰明也會有些許少年脾性,所以才會因為一點簡單的小事就快樂起來。
是啊……還是個孩子。
唐無樂覺得這些天一直在想東想西的自己簡直蠢透了,又覺得自己這麼糾結小矮砸卻活活潑潑快快樂樂的實在太不公平。想通了一些事,他就徹底地放飛自我,重拾唐門小霸王的驕橫脾氣。一把拿過木舒手中的糖葫蘆,朝着她挑釁似的揚了揚眉,忽而便露出一抹邪肆的笑意。他生的極好,唇色卻淺淡得發白,狹長的眼睛一眯便滿是不懷好意,灰白的唇一抿就是訴不盡的風流倜儻。
他拿起糖葫蘆湊到嘴邊,伸出舌頭,又曖昧又騷氣地舔了舔。
木舒動作一頓,嘴裏還含着半顆山楂,鼓着半邊臉頰懵逼如狗。
#哥哥救命,這隻唐門在撩我。#
#一言不合就撩妹。#
#可以,這很唐家堡。#
被撩了一臉的木舒真的是整個人都不好了,哪怕下一秒無樂少爺面無表情嚼着糖葫蘆的樣子非常正直非常高冷,木舒也覺得自己有點心絞痛了。於是尷尬之下為了轉移注意力的木舒果斷朝着不遠處人聲鼎沸的地方望去,疑惑地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事嗎?」
於是兩人手裏拿着糖葫蘆走過去看熱鬧,因為人多喧囂,唐無樂便半攬着木舒的肩膀,護着她朝前走,乍一看仿佛一個親昵的擁抱。
唐無樂仗着高挑的身材和能在夜晚時分百步穿楊的眼力瞥了一眼,就興致缺缺地道:「是皇榜,估計是什麼新的告示吧。」
木舒看不到皇榜的內容,卻能聽見四周民眾的竊竊私語,讓她有些難受地蹙起了眉頭。
「……什麼啊,還以為那位登基之後能忍多久了,結果還是要對江湖人下手。」
「江湖事江湖了,朝廷插手算什麼事?」
「還是太年輕,江湖水深,也不怕哪個瘋子闖進內廷,哈哈哈那可就有趣了。」
別說木舒聽不慣這話,唐無樂都厭惡地偏了偏頭,明國的俠以武犯禁已經嚴重到可以不將皇帝放在眼裏的地步了,若沒有強而有力的約束,人人都可肆意妄為,那這國還算什麼國?武功越高,就越需要約束自己,這是一個人的品性,也是一個人的原則。再這般下去,明國的江湖人豈非都如那紅鞋子組織的公孫蘭一般,想殺人就殺人,想放火就放火,只要自己高興,就什麼都可以做?
皇榜之下的守衛是一個面色冷峻的青年,身姿挺拔,呼吸平穩有力,看上去竟有幾分鐵面無私的森然。
「身負功名之人,朝廷會予以保護,若當真犯事,亦當公堂上訴,不可動用私刑,違者定斬不赦!」
他話語錚錚,絲毫不為他人的冷嘲熱諷而動容,此時一聲冷喝,竟讓人宛若耳邊擂鼓,議論聲霎時一止。
唐無樂伸手捂着木舒的耳朵,聽到這話便是一聲冷哼,半攬着木舒就準備離開。
然而木舒猶豫了片刻,忽而舉起手對那冷峻的青年說道:「這位大人,我要報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