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 我不想再回去……」
陸縈雖記不起事,但能感覺到那地方就像一個巨大的牢籠,她寧可在外邊日曬風吹, 也不想再回去,在那兒她不安她恐懼。
&我陪着你也不想麼?」
陸縈沉默了一陣, 為何一定要呆在那牢籠,「一起離開不好麼?」
一起離開?離不開了。一片枯葉掉落在陸縈發間, 顧青盞停下腳步,貼心替她摘下, 笑着道:「再過段時日我們就離開, 好不好?」張口語出又是謊言,顧青盞心裏的話不曾說出口:再過段時日,我就送你離開。
「……其他人屍體呢?」找到陸縈那日,顧青盞曾問過映秋。
映秋搖頭,「……許是逃去了北疆。」
&秋,幫我一個忙,幫我找到陸家的行蹤……」
&要?」映秋稍加揣測,便能猜到顧青盞的心思, 「你還想把她送回去?顧青盞, 你真的瘋了!」
映秋見她思念成疾才將陸縈帶了回來,她本以為依顧青盞的手段,會用三晉會的獨門秘藥控制住陸縈,卻沒想到顧青盞不僅不給陸縈餵藥,還一門心思想要送陸縈離開。
&對你必然是蝕骨之恨,你如今護着她又如何?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顧青盞從未奢求過陸縈會原諒她,「映秋,我從未求過你,就這一次,答應我…幫我送她回陸家。」
爾後,陸縈記憶全無全然打亂了顧青盞的計劃,而映秋也遲遲沒有帶來陸家的消息。
「……我是你的妻子。」起初,顧青盞也覺自己的言辭無恥又下作,可轉念想,陸縈始終是要恨她的,她又何懼多蒙上一層怨憎,她已騙了她三年,那就再騙她幾月吧。
說到底,還是私慾在作怪。她自小在殘酷冷血的環境中長大,就連待她最好的楚先生,也時常教她如何淡漠人情……她從沒有過被愛的感覺,直到遇上陸縈……深陷在糾心與甜蜜中無法自拔,她亦不想鬆手。
&盞,這是什麼?」
「……這個也從未見過。」
市井上的所有玩意兒對陸縈而言都充滿的吸引力,也是,久居深宮出來聞聞人聲鼎沸,也是新鮮。
&喜歡什麼便都拿着,我都買與你。」
聽顧青盞如此說,陸縈更是歡喜,「阿盞最好了……」
顧青盞朝她盈盈一笑,仿佛看見了陸縈嫁入王府之前的那面,眉宇間沒有半點憂心,語笑闌珊,如果這輩子都能抹去那段不堪的記憶,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短暫性失憶,待腦後淤血散了,記憶也會慢慢恢復……」
陸縈還能這般笑多久,待一切都想起,又是國讎家恨。
顧青盞只道陸縈將來會恨她,卻不知陸縈仍愛她,愛恨之間的徘徊,是會傷得人心千瘡百孔的。倘若有機會重來一次,她願此生從來不曾與陸縈相遇過。
&朽……老朽身上的銀兩可都在這了!」
山賊頭目搶過那錢袋,晃了晃,大罵:「娘的,就這幾個銅板就想打發老子?」
&兒,那手鐲還不錯。」一嘍囉把目光鎖定在老婦人的手腕上……
那頭目朝嘍囉使了個眼色,便要上前去搶,老漢護在那老婦面前,「使不得……使不得!」
頭目踢腿正欲朝着老漢心窩踹去,一顆石子從暗中襲來,正中他腿上,石子雖小可力道卻極大,疼得他屈腿嗷嗷直叫。
&來的小兔崽子,瞎管閒事反了你了。」頭目將腳一跺 ,朝那石子飛來的方向一望,就看着兩個小生牽着白馬走了過來。
&這馬兒還不錯嘛……」那頭目揉了揉腿,吊兒郎當地朝顧青盞走去,打量着眼前這二位的穿着,一看便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這回可撿了個大便宜,「你們把這馬匹和銀兩留下,大爺就放你們一馬。」
&們把身上的銀兩留下,我就放你走。」顧青盞冷眼相望,回之以同樣的話語。
顧青盞一說話,那頭目就更是囂張起來了,「原來是個妮子,難怪長得這般清秀,這回人也不用走了,跟着大爺上山吃香的喝辣的。」
陸縈見那男子要對顧青盞不規矩起來,說了聲「放肆」,抬腿朝那人踢了過去,那頭目反應還算快,竟躲了過去,「兩個小妮子,美人還真是夠辣,讓大爺帶上山做個壓寨夫人,好生調教調教。」
說罷那雙毛手又朝陸縈探過去,顧青盞立即目露凶光,橫手一劈,直接劈斷了那頭目的手腕,再一個窩心腿直接將那男子踢翻在地,暈死了過去。
見頭兒都給打趴了,幾個小嘍囉哪還有膽,畏畏縮縮地也就跑了。
&謝二位公子……二位姑娘的救命之恩。」老漢攙起跌在地上的老婦,連連彎腰致謝,「二位姑娘可真是活菩薩下凡……」
顧青盞不回應,因為她不願承認自己還有惻隱之心,楚先生說的,三晉會的人都要泯滅人性,這樣殺起人來,才不至愧疚。
剛才那幾個毛賊,她幾根毒針便能要了他們的命,但是她沒有這樣做,她不願在陸縈面前殺人,她怕嚇着陸縈,她想給陸縈看自己最美好的那面,就算只是一種偽裝。
&氣了,二老沒事就好。」陸縈笑道。
&縈,我們走吧。」
&位姑娘這是要去往何處?現在為時已晚,如今世道又不太平,還是等明日天明再趕路為妙。」老婦慈眉善目說着,又咳了幾聲,「幾個山賊尚能應付,倘若再多些……」
老漢也忙着應和,畢竟也是兩個姑娘家,「這方圓也無客棧酒館,老朽農舍就在不遠處,若姑娘不嫌棄農家粗茶淡飯,可去老朽處暫歇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雖然自己風餐露宿慣了,但顧青盞不忍陸縈也跟着這般,就道:「那便恭敬不如從命。」
夕陽西下,農舍紛紛升起裊裊炊煙。
陸縈從小便是嬌生慣養,從未吃過這些農家小菜,頭一次吃倒是新奇得很,再加上白日裏折騰了一天,胃口大開。
&吃慢點兒。」顧青盞給她倒了一杯水,「喝點水,仔細噎着。」
山泉清冽怡人,陸縈喝了一口,才發現顧青盞一直托腮望着她笑,陸縈低頭給她碗裏夾了菜,低聲道:「為何總看着我……你也吃。」
&手鐲是我十六歲那年送與我婆子的,算起來整整跟了她五十年,今日若不是姑娘相助,倒真是被那群強人給搶了去。」
老婦給老漢斟了一杯酒,笑着埋怨,「那年他幹了一年長工就買了這個,被強人搶了去又怎樣,難不成這手鐲比命還重要?」
老漢自飲自酌,紅着臉道,「我們這一爭就爭了五十幾年,如今我讓着你,不與你胡攪蠻纏。」
顧青盞竟羨慕起眼前這二位來,被他們言語間的溫情所打動,看着他們滿頭華發,原來白頭偕老的感情是真的存在。
陸縈聽着更是羨慕,她不自覺看了一眼顧青盞,嘴角卻掩不住笑意。
&日就是我們這兒一年一度的花燈節,兩位姑娘不妨也去玩玩,指不定就遇上一段好姻緣。」老婦眉開眼笑,打趣着眼前二位。
&可不,我們這兒的花燈節可靈了,當年我和我婆子也是在這花燈節遇上的,那會兒我年輕氣盛拉着她的手便不放,對着花燈神許了願,沒想到倒真是靈驗了,她真真跟了我一輩子……」
老婦啐道:「老傢伙喝糊塗了,一嘴胡說八道。」
顧青盞心中冷笑,不過是騙人的玩意兒,也就是這些山野農夫肯信,心裏剛想完,便聽着陸縈急切問道:「真的嗎?真的這麼靈嗎?!」
&盞,你想去嗎?」
「……」顧青盞額前一陣冷汗,鬼神志怪之說她向來不信,但陸縈既是想去,她定然會依着她,「既然你想去,我便陪你去。」
晚間歇息,老婦領她們進了一間房。
喜酒,喜燭,喜帳,還有牆上貼着的大紅喜字,這明明就是一間婚房。
&陸縈吞吐。
&不久我小兒成親,沒幾日他們便去京都謀生計了,只是這新房還來不及收拾,姑娘放心,這被褥都是新換的……」老婦忙解釋道,「寒舍也就剩這間屋子了,還委屈二位姑娘擠擠。」
&事,有勞了。」顧青盞這回應答得倒是快。
塌不如鄭宮的軟,也不如鄭宮的寬,但陸縈卻覺得要比那要舒服得多。一躺下,陸縈便抱着顧青盞,就像是成了一種習慣,也不似先前那般勉強,一切就是自然而然。
陸縈覺得記憶可以忘了,但心好似還有着感應,「阿盞,倘若我們成親,也要像這般嗎?」之前覺得兩個女子成親太過荒唐,現在陸縈卻隱隱有些期待。
之前每次問她,她都在逃避,未想今日竟主動提起這件事來,陸縈的改變,讓顧青盞愈發沉淪,幾乎忘乎所以,「阿縈,你終於肯娶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