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嬋出事,頃刻間便令猴子原本因為風鈴的到來而欣喜的心情徹底消散,愁眉不展。
早已預感到要面對,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可就算如此,猴子又能做什麼呢?
他什麼也做不了,除了逃避,他什麼都做不了。一旦做出決定,他將無法面對自己。
四公主敖聽心看上去似乎真的非常擅長丹藥醫療之術,她意外積極主動地承擔起照料楊嬋的任務,多少令猴子放心了不少,可卻依舊不敢離開。
就這麼一直呆着,待到入了夜,屋外的雨漸漸停了。心神不寧的猴子走出屋外呆呆地坐到濕漉漉的岩石上遙望映在海面上的月的倒影許久許久,入了神。
短嘴悄悄來到猴子的身後,嗑着瓜子:「怎麼?這麼有空看月亮啊。」
「你呢?怎麼也那麼有空啊。」猴子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伸長了手接過他勻過來的一半瓜子。
「本身才剛開始搬遷,地面上也沒多少東西可沖,至於那崩壞的山道,怎麼都要等到天氣乾燥才能修吧?現在只能先擱着。而且呂六拐又重新投入工作了,我不就空咯?」短嘴一躍上了岩石坐到猴子身邊。
那坐姿半點沒大將的風格。
緩緩地呼了一口氣,那薄霧在雨後潮濕的海風中消散,猴子淡淡道:「你很久沒叫過他呂六拐了,不是都改口叫『先生』了嗎?」
「那是之前,瞧他今天那樣。像個先生嗎?我決定以後改回呂六拐了。」
猴子呵呵笑了起來。
這名字說起來還是短嘴給起的,紀念那貨拐了六個首領。到現在呂六拐的本名「呂清」反倒沒什麼人知道。
短嘴朝着小木屋的方向使了個眼色。悄悄道:「楊嬋還沒醒?」
「還沒。」猴子嘆了口氣道:「不過敖聽心說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瞧她像模像樣的,該是不會忽悠我才對。」
低下頭,短嘴默默地磕着瓜子,半響,抬起眼皮瞧了猴子一眼,悠悠道:「有些話呢,當下屬的本來不合適說的。」
「你不是下屬。」猴子伸處手輕輕垂在短嘴的臂膀上:「你是兄弟。」
短嘴半眯着眼瞧着猴子笑了笑:「這可是你說的啊。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說了?我可不討好你的。」
「說吧。」猴子長長地吁了口氣。
「今天來的那個……叫風鈴對吧?」
「對。」
「那個風鈴。她什麼來頭,我還不是特別清楚,人怎麼樣我也沒接觸過。但,楊嬋怎麼樣,大家心裏都是知道的。兄弟們心裏都還是希望你跟楊嬋在一起。」說罷,短嘴緊張兮兮地看了猴子一眼。
猴子沒有答話,只是繼續注視着遠處月色下暗涌的海水面無表情。
想了想。短嘴又補充了一句:「跟楊嬋在一起,對你對花果山都好。」
猴子嘴角微微上揚,哼地笑了:「你是說,我的婚姻要遷就花果山的發展?」
「嘖,也不是這麼說。你敢說你對楊嬋沒好感?這怎麼能說是遷就呢?其實如果楊嬋沒意見的話,你娶幾個都無所謂。連那個東海四公主一起收了都行,反正也是鄰居,和東海龍宮拉近點關係對咱沒壞處。但楊嬋來作為大夫人,絕對對誰都有利!」
「你就是專程來跟我說這個的?」猴子斜了短嘴一眼。
「這可是大事,後院起火了。你怎帶我們這幫子兄弟打天下?今天你那舉動,真心是過了。任你怎麼喜歡那叫風鈴的姑娘都好。楊嬋還在病着呢……兄弟們的建議是,先把跟楊嬋的喜事辦了,回頭要娶那個叫風鈴的還是誰,都可以和楊嬋再商量商量。她脾氣是硬了點,實在不行我們一起幫忙說,總會答應的吧?你好歹是個大妖王,三妻四妾說得過去。」
猴子注視着短嘴,緩緩道:「我總結一下,你今天來這裏說了半天,是不是就想告訴我,楊嬋大夫人的地位不可動搖?」
「對!」短嘴重重點了點頭,一下笑了出來:「就是這個意思。你這樣懸着不是辦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位置不擺正,你今天那麼搞法,她能不傷心嗎?擺正了位置,往後事情性質就不一樣了。頂多算『納新』,絕不跟『拋棄』兩個字扯上邊。這話可不是我一個人說的,是兄弟們……」
「是呂六拐教你說的。」猴子瞧着短嘴一字一頓地說道。
被猴子一瞪,短嘴一下閉了嘴。
猴子冷眼瞧着不吭聲的短嘴道:「除了他,還有誰能沒事想這些東西?」
「對。」短嘴無奈點頭道:「是他說的,但兄弟們都認同,而且要是沒道理我也不會來,對吧?我可不巴結那傢伙。」
猴子抿了抿嘴,拍着短嘴的肩道:「有些話呢,我一直覺得沒什麼必要,所以也都沒和你們說起過。」
回頭望了點了油燈的小木屋一眼,猴子輕聲說道:「我的私事,你們就不要參合了,還有,我跟風鈴……我對她好,是因為她以前對我好,就這麼簡單。」
說罷,猴子拍着大腿站了起來。
「你可是大王,你的私事可是花果山的公事啊!」短嘴連忙跟着站了起來:「喂,到時候要是大夫人不是楊嬋,指不定呂六拐又該罷工了,你小心他到時候穿着披麻戴孝來跟你死諫,他最好這口了。講課的時候每次提起『何謂忠臣』都必須大講特講。」
「讓他儘管來!」猴子呵呵地笑着,揚長而去,一路卻默默嘟囔着:「娘的,這個呂六拐,讓他教習字。他都教了些什麼?改天非找個機會收拾一頓不可!」
望着遠去的猴子,短嘴無奈蹙起了眉頭。轉身離去。
返回地下城的時候,一眾花果山的主要頭領都焦急地等着。
「怎麼樣了?」呂六拐急切地問道。
短嘴聳了聳肩。
「失敗了?」
頓時,一眾首領議論紛紛。
「大王不會真要讓那個風鈴當花果山的大夫人吧?」
「這可怎麼行?楊嬋姐眾望所歸!」
「要不我們兵諫吧?幫楊嬋姐出頭?」有人小聲嘀咕道。
頓時,所有人都白了他一眼。
「行啦。」短嘴開口說道:「大王的意思是,他自有考慮,不用我們瞎想。還有和那個風鈴,似乎也不是那種關係。」
「不是那種關係?那楊嬋姐呢?是不是那種關係?」
短嘴翻了翻眼白道:「沒說明白,但……好像也不是。」
「也不是?」又是一陣譁然。
呂六拐眯着眼睛嘆道:「都不是那種關係……那你們說。大王會不會還有第三個?」
此話一出,一群大老粗頓時覺得暈乎暈乎的,一個個找不到方向。要說砍殺天兵他們還行,要考慮感情問題,這裏面除了發酸的呂六拐就沒一個腦瓜子好使的。
八卦新聞很快在花果山傳開了,一個個議論紛紛,只是沒人敢到猴子面前議論罷了。
次日。一夜無眠的風鈴早早起床洗漱完畢便前往探望楊嬋。
一路上雖然沒有猴子在身邊,但大家都知道她什麼身份,一個個妖怪雖然長得面目可憎卻客氣至極,溫柔得有些扭曲了。那一張張形態各異的臉看上去不但沒有恐怖的感覺,反倒有些滑稽。
按着沿途妖怪們的指引,她很快找到了山頂上楊嬋居住的小木屋。
那旁邊另一棟小木屋剛剛動工搭建。
敲開楊嬋的木門。屋裏無論是猴子、敖聽心還是以素,乃至坐臥在臥榻上的楊嬋都對風鈴的到來有些詫異。
風鈴卻只是笑了笑,對楊嬋說道:「楊嬋姐,好久不見了。」
面色慘白的楊嬋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好幾年不見,你都長大了。昨天沒去看你。真是不好意思。」
風鈴朝着敖聽心和以素點了點頭,走到楊嬋身邊緩緩坐下。微笑着說道:「沒關係,楊嬋姐身體不好,理應是風鈴過來。」
那神色之中儘是關切。
楊嬋深深吸了口氣,避開風鈴的目光。
略略沉默了一下,風鈴問道:「隔壁正在建的房子,是要做什麼用的?」
「那是給聽心住的。」楊嬋道。
風鈴扭頭望向猴子:「風鈴也可以一起住進去嗎?聽心姐姐會不會介意?」
這一問,眾人皆不明所以。敖聽心更是整個愣住了:「這,我不太習慣與他人同住。」
「風鈴想住在這邊,楊嬋姐身體不好,也方便照料。」
眾人都一下愣住了。
楊嬋望向猴子,猴子也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答。
猶豫了半響,猴子悠悠說道:「我去讓短嘴再建一座吧。」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又隨意地聊了聊,最後發現聊不下去了,只得告辭離開。猴子也借着送風鈴回去的藉口一併離開了小木屋。
一路默默無言,即將到水簾洞的時候,猴子問道:「怎麼忽然想到住到山上的?住在我隔壁不好嗎?」
風鈴深深吸了口氣,抿着嘴唇,眨巴着眼問道:「楊嬋姐昨天暈倒,跟風鈴有關吧?」
「誰跟你說了什麼嗎?」
「沒有,沒人說什麼。」風鈴搖搖頭道:「風鈴這一路也學了許多東西,能感覺得出來。」
猴子沉默了一下,嘆道:「不要想太多。」
風鈴又是搖頭:「不是想太多,而是想太少了。貿貿然跑到花果山來,卻沒想過會給這裏添麻煩。反正別的什麼風鈴不會,但如果要照料人……」
說到這裏,她噗哧一下笑了,笑盈盈地瞧着猴子問道:「你可是被我照料過好幾次的,那包紮的技術,還信不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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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麼,接下來要趕緊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