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陽光溫暖着大地,正如風鈴此刻的心情。
踩着鋪滿古道的落葉,透過枝椏的斑斕灑落在她的身上,風鈴一路走,一路抹着眼淚,卻是一路笑。
路上的道徒都不明所以地盯着她看,那疑惑的目光看得她有些害羞,臉都紅了,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卻笑得更歡了。
此時心中的陰霾早已一掃而空,再也沒什麼可擔心了吧。
猴子和師叔們再也不會鬧了,自己吃闊靈丹的事也就此翻過。
這個世界,似乎一下子變得美好了。
她的心中美滋滋地。
推開了猴子的房門,她甜甜地盯着猴子看,那神情看得猴子不禁以為她走路撿到什麼寶貝了,定睛一看,才發現滿面的淚痕。
「早上於義來找你了?」猴子問。
「嗯。」風鈴重重地點了點頭:「師尊讓我過去。」
「老頭子……」猴子微微眯起眼睛,狐疑地問道:「訓你了?」
風鈴搖搖頭:「呵呵呵,沒有,師尊沒訓我。」
「那你哭什麼?哦,不,我該問你笑什麼?」猴子溜到風鈴的面前,靠近了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久:「你怎麼又哭又笑?」
風鈴伸手抹去眼角的淚珠,抿着嘴唇,只是一個勁的搖頭:「真沒什麼。」
「沒有?怪了去了。」猴子皺起了眉頭,伸手掐了掐小妮子的臉,轉頭又靠到桌邊去看書。
修行肯定要,但也不能光修行。
經歷了這麼多事以後,猴子越發感覺到學習的重要性。
這些個悟者道的傢伙個個都是算計的高手,任你實力再如何強橫,一個計謀也能讓你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他現在看的其實是悟者道的書籍。
「我去給你做飯~」
「切水果就切水果,說什麼做飯啊?」
「我就要說做飯!就要說做飯!呵呵呵。」風鈴哼着小曲轉身離開。
放下手中的竹簡,猴子看着風鈴奔奔跳跳的背影,狐疑地轉悠了兩下眼睛:「真沒什麼事?沒什麼事能開心成這樣?」
午後,須菩提派了人過來讓猴子過去一趟。
這倒是稀罕事,猴子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進過須菩提的潛心殿了。該有幾個月了吧。
這老頭子教徒弟跟放牛似地,隨他自生自滅。
調侃歸調侃,師傅到底還是師傅,這斜月三星洞到底是他最大,強如丹彤子、青雲子,給訓了一頓之後都好像轉性了似的。
猴子乖乖地來到潛心殿門口,叩拜:「弟子孫悟空求見。」
「進來。」
敞開的大門,須菩提獨自坐在大殿深處手裏依舊是那塊黑色的木頭,細細地篆刻着。
猴子跨入門內,見須菩提沒進一步的指示,乾脆自己找了個蒲團坐下。
也不知道須菩提是忘記了,還是故意的,一句話不說,就這麼專心致志地篆刻着手中的木塊,由着猴子坐着。
既然沒事,那讓我來幹嘛?猴子不由得想。
對於須菩提的種種怪異舉措猴子早已見怪不怪,你不提,我也不提。
乾脆,猴子就在蒲團上打坐修行。
兩人就這麼在靜悄悄的大殿裏呆着,一直呆了一個多時辰,須菩提才開口說道:「悟空,過來。」
「啊?」猴子睜開了眼睛。
「過來過來。」須菩提面帶微笑,抬起頭對着猴子招了招手。
「哦。」猴子走到須菩提面前坐下,卻見須菩提還一個勁的招手。
「這是幹嘛呢?」猴子乾脆坐到矮桌對面,伸長了脖子。
「就是這樣,別動。」
「嗷——!」猴子捂着臉頰一臉的不情願。
「被人打成那樣都能忍,被你師傅我拔根毛就要叫出聲來了?」拿着那一撮的猴毛,須菩提口中念念有詞,揉在手中,一用力,絲絲熒光放射出來。
「這是……」猴子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須菩提笑眯眯地看着猴子,將那熒光抹在已經雕出騰雲圖的黑色木塊上。
眨眼間,熒光在那黝黑的木塊上凝結出三個字——「孫悟空」!
「這是……師傅,你給我做靈位幹嘛?」猴子脫口而出。
須菩提眉頭一皺,隨手拿起一旁的拂塵砸在猴子的腦袋上,道:「你這猴頭就知道胡說八道,這哪裏是什麼靈位?這是命牌。在你第六次去藏經閣『借』走的其中一冊書上有提到,用乾坤齊陰木篆刻而成,以髮膚為介,往後,除非你修成了化神境自行斷去,否則無論你在哪裏,為師也能找到你。而你若是意外丟了性命,這命牌也會將你的靈魂收回來。你那九個師兄各有一塊,這塊是你的。」
猴子揉了揉腦袋,皺着眉頭道:「那書看是看了,沒看懂。裏面那些法陣像天書似的,只是背了下來。興許,再給我點時間便能看懂了。」
「哦?」須菩提頗有些意外地看着猴子,問道:「再給你點時間便能看懂?」
猴子點了點頭,伸手接過自己的命牌放到桌上,整個趴到桌子上細細盯了好一會,指着其中的一個紋路說:「這個是『進節』,旁邊的是『否節』,往上是『支』,將這三個紋路刻到一起,形成一個單獨的『周』。具備『周』,意味着這個大法陣里存在……」
猴子一點一點地解說,須菩提細細地聽。
漸漸地,須菩提沒再看一眼他所指之處,沒再聽一耳他所言之物,只是目不轉睛地盯着這隻猴子看。
看着猴子專心致志地解說,看着猴子認真地盯着命牌上的紋路揣摩,看着猴子有些不解地撓頭,看着猴子翹起腿來將命牌拉到夕陽的餘暉中照耀以便看得更清楚,看着猴子咬着手指頭苦惱地思索。
那蒼老的目光中漸漸透出了一絲欣慰。
如今的猴子,已經不是兩年前剛到山門口跪着不走的愣頭青了。
嘴角微微翹起,他淡淡地笑了笑。
也不知過了多久,猴子總算把他所知道的全部說完,將手中的命牌推回到須菩提面前,有些無奈道:「我現在能看懂的就這麼多了,其他的實在看不懂。這些東西比高數還難。額?師傅?師傅你沒事吧?」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須菩提欣慰地笑了笑,嘆道:「不枉為師對你的一番期望。你這是修的行者道,還是悟者道啊?」
「雙修,行不?」
須菩提抿起嘴,緩緩搖了搖頭,道:「不行。行者道靈力暴虐,便是通曉悟者之法,也無法行悟者之實。」
猴子伸了伸懶腰,答道:「那便修行者,兼修悟者。悟者道多狡黠,若是不通,有朝一日必是要吃了大虧的。師傅,你不是會讀心術麼?你看,你把我讀上一讀,該說的說,該講的講,天色不早了,徒弟我還得回去吃飯呢。」
聽到這句話,須菩提頓時啞然失笑,指着猴子道:「你是越來越像個猴頭了。」
「徒弟本就是猴頭。」
「是或不是?」
「不是也是了。」
說罷,兩人對視,都會意地笑了出來。
自猴子入門之日起,還從未見過須菩提如此暢快地笑,笑得猴子心底反生了絲疑慮。
笑罷,須菩提無奈地搖頭,道:「你執念極深,便是剛到觀里尚無修為之時,為師也只能讀出一二。如今修為已達納神境,為師所能讀到的,更少之又少。此次尋你來,是要告訴你一聲,明天,你便隨你那八師兄凌雲子往崑崙山去一趟。今夜可要好生準備一番。」
「啊?」猴子頓時張大了嘴巴。
「有何不妥?」
猴子連忙跪好,叩頭道:「師傅,弟子只想留在觀中早日修成仙術。」
須菩提淡淡一笑,道:「任憑你資質如何高,悟性如何了得。道術伊始,至今已有千萬年,便是我那閣中之書,莫提修成,光是悟透,沒個兩三百年也無從談起。那崑崙山,乃是道家聖地,遣你去,是為了讓你親眼看看,何為修仙。至於那修行……」
須菩提頓了頓,猴子連忙伸長了耳朵。
「待此次歸來,你想學何種仙術,為師必遂了你的願,親自授予。」
「弟子想學七十二變,筋斗雲!」猴子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