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的一巴掌掃過,多目怪整個身子都傾斜,一縷鮮血飄灑而出。
忍着劇痛,他又跪好。
「啪!」
又是重重的一巴掌,多目怪被整個抽翻在地,摔得滿臉的泥沙,又連忙爬了起來。
那遠處的妖怪們都看傻眼了。
「大聖爺……這西行是佛門的陷阱,萬萬去不得啊!」
「啪!」
第三聲,多目怪的一顆門牙都被打飛了出去。依舊低着頭,跪好。
「我問你話了嗎?」
多目怪捂着臉,微微顫抖着低下頭。
繞着多目怪,猴子緩緩地踱着步。許久,他輕聲問道:「誰讓你做這些事情的?」
「回大聖爺的話,沒……沒人讓我做,是我自己。」
「你做這些事情之前,知會過我嗎?」
「沒,沒有……」
「誰告訴你可以這麼做的?」
「沒……沒人說。」
「全盤都是自己策劃的?」
多目怪微微點了點頭。
猴子的手又抬了起來。多目怪連忙緊閉雙眼,縮着脖子,卻又不敢閃躲。
好一會,猴子這一巴掌最終沒有落下。
「你什麼時候知道我出來的?」
「回大聖爺的話……大聖爺您剛出來不久,我就知道了。」
「可是你都沒想過要找我聊一聊?」
「大聖爺。這是佛門的陰謀,您看!」多目怪仰起頭指着遠處的那些僧人急切地說道:「那和尚普渡了什麼了?該死的還是死了,該傷的也還是傷了,根本就沒有普渡,那就是個謊言!他是佛門的人。哪怕和如來有教義之爭,他到底還是佛門的人。咱與佛門有血海深仇,佛門的人有什麼理由引狼入室?大聖爺,您可千萬不要相信他啊!此時此刻,大聖爺當登高一呼,三界妖眾必從者如流,重現花果山昔日盛況不在話下啊!」
重現花果山昔日盛況?
猴子不由得冷哼了一聲。
重現了又如何。當初強盛的花果山。還不是讓佛門一鍋端了?
見猴子沒反應,多目怪又急切地吼道:「三界妖眾皆以大聖爺馬首是瞻,六百多年了……苦苦等待六百年之後,若他們知道大聖爺歸來了,卻成了佛門的一條走狗,他們會怎麼想?」
這一句話放下去,猴子雙眼一瞪。那手又抬了起來。
多目怪嚇得連忙緊閉雙目,咬緊了牙,苦苦的等待着又一巴掌。
然而,猴子並沒有再打他。
那手緩緩地放到多目怪的肩上,一把將他揪了起來。
怒視着多目怪,猴子一字一頓地對他說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不用你替我分辨。」
說着,猴子一鬆手,他整個癱坐了下去。
「滾吧。該幹嘛幹嘛去。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
多目怪呆呆地眨巴着眼睛,那眼眶微微地紅了。
邁開腳步,猴子一步步地朝着玄奘所在的方向走去。
「大聖爺!老臣對大聖爺的一片赤誠,日月可鑑啊!」
一聲呼喊,猴子停下了腳步。許久,他背對着多目怪悠悠道:「怎麼。念在你對我一片忠心的份上,這件事我都不跟你計較了,你還想怎麼着?」
仰望着猴子,多目怪微微顫抖着說道:「大聖爺,玄奘萬萬不可信,萬萬不可信啊!您若信了他,我妖族危矣,危矣啊!」
用眼角瞪了聲淚俱下的多目怪一眼,猴子頭也不回地朝玄奘走了去。
那身後,多目怪捶胸頓足,嗷嗷大哭。
然而,猴子已經不再理會了。
人總有立場,有些事,說不明白,也說不清楚,更永遠沒可能達成一致。
半途上,虎鹿羊三妖與那七隻蜘蛛精分列兩旁,恭敬地朝着猴子行禮。
「參見大聖爺。」
停下腳步,猴子看了那掛了滿身彩的虎鹿羊三妖一眼,又望向另一邊的七隻蜘蛛精。
虎鹿羊三妖猴子沒什麼印象,也許是這幾百年來新長成的妖怪吧。當然,也可能是當初花果山的妖眾,只是當時還沒綻露頭角罷了。這七隻蜘蛛精猴子倒是有些印象。
當初在花果山的時候,她們七個還稚嫩得很,每天只知道緊緊跟着她們的師兄。記得老九的媳婦到花果山避難的時候,猴子還特別囑咐過讓多目怪派他的師妹們多去陪陪呢。說起老九的媳婦,她叫什麼來着?一時間,猴子也沒想起她的名字來。不知道現在是否還安好。
老九……
深深吸了口氣,猴子對着七個蜘蛛精輕聲嘆道:「你們師兄,很忠心。當然,你們也很不錯。你們的這份忠心,我知道了。」
七個蜘蛛精微微低着頭,面面相覷,輕聲答道:「奴婢替師兄謝過大聖爺讚賞。」
「不過,忠心也要講究個方式方法,不是這樣亂來的。幫我盯着他,別讓他再給我來搗亂了。聽明白了嗎?」說着,猴子掏出一片玉簡丟給了其中穿着紫色衣裳的蜘蛛精。
將那玉簡默默收入衣袖中,紫色衣裳的蜘蛛精福身道:「奴婢明白了。」
側過臉,猴子又對虎鹿羊三妖道:「回去養傷吧,好好修行,別幹這種沒意義的事情了。妖族要在這個世界真正站穩腳跟,必須要流血,但不是靠你們去流血,而且……也不是用這樣的方式去流血。」
「諾!」
邁開腳步,猴子與他們交錯而過,一步步地朝玄奘走了過去。
多目怪錯了嗎?
其實多目怪沒有錯。如果猴子不是早在另一個世界就知道了另一個版本的玄奘取經。也許根本就不會相信玄奘。說來可笑,有些事,信與不信,其實也不過一念之間罷了。
默默朝着玄奘點了點頭,猴子轉而走向了遠處正在打坐調息的天蓬。
一身的白衣。已經被徹底染成了紅色,數不清有多少傷痕。那從肩部一直綿延到胸前的刀傷此刻看上去觸目驚心。若真是凡人,大概已經一命嗚呼了吧。
「沒事吧?」
「沒什麼事,就是靈力耗盡了,須得些許時間恢復罷了。」
猴子上下打量着天蓬的傷勢,笑嘻嘻地說道:「還是那麼猛啊,沒靈力了還能打。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手下敗將。」
天蓬無奈笑了笑。
一揚手。幾道光從遠處一片漆黑的地方飛了過來,穩穩落入猴子手中。
那是天蓬的九齒釘耙、捲簾的伏魔杖、黑熊精的黑纓槍,還有小白龍的劍。
遠遠地將兵器一件件拋還給他們,最後一件,遞給了天蓬。
仰頭看了一眼猴子手中的九齒釘耙,天蓬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問道:「哪來的?」
「在……離這裏五里開外的山裏挖到的。他們將你們的兵器都埋在那裏了。好在你們都留下了氣息,否則還真不好找啊。」
天蓬的眼睛緩緩眯成了一條縫:「你早就回來了?」
猴子抿着嘴,點了點頭。
「既然已經回來了,為什麼不出來?」
「本來我是想出來的,不過……」猴子將九齒釘耙硬塞到天蓬手中,深深吸了口氣,撐着膝蓋在天蓬的側邊坐了下去:「不過當我看清了圍攻的人是多目怪之後,我就改變主意了。多目怪想看普渡,我也想看。我想知道,如果隊伍沒了我。會怎麼樣。」
「你差點害死我們!」天蓬一下吼了出來。
一時間,無數雙眼睛都朝這裏看了過來。
隨手丟了個禁音術,猴子悠悠道:「不會死的,誰都不會死。你以為敖烈為什麼還活着?我悄悄讓所有的攻擊都避開了他的要害。」
「那他們呢?」天蓬伸手指向了遠處堆起的,僧人的屍骨。
「他們與我何干?」猴子面無表情地反問道。
一時間,反倒是天蓬懵了。這一瞬間的錯愕之後,他才猛然想起眼前坐着跟他談笑的。其實是一隻殺人不眨眼的妖王,一隻,萬妖之王。
無奈地苦笑了一聲,天蓬微微低下頭去。
好一會,他才抹了把臉輕聲問道:「不是去辦事嗎?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別提了,沒辦成。」猴子努了努嘴,蹙着眉悠悠道:「而且我發現,在我端了如來的老窩之前,我什麼也辦不成。所以,怎麼證道,這一點很重要,非常重要。一天沒搞清楚,我都寢食難安吶。」
「所以你就讓玄奘法師和我們,身歷險境?」
「算嗎?」
「還不算嗎?」
瞧着一臉凝重的天蓬,猴子笑嘻嘻地枕着手臂躺了下去:「你說算,那就算吧。」
天蓬的臉色一下更加陰沉了。
他忽然有一種感覺,回來的這個猴子,跟離開的那個猴子有着極大的差別。這一個,才是當初與他在花果山使出渾身解數拼殺的美猴王。
「天蓬啊。」
「恩?」
「我忽然覺得我好傻,大概是在五行山腳下壓太久了,腦子都遲鈍了吧。」
「啊?」
抿着唇,猴子緩緩地說道:「這次出去,我見了地藏王兩次。一次在地府,一次在劉彥昌的家門前。」
天蓬有些疑惑地望着猴子。
淡淡笑了笑,猴子接着說道:「他跟我講了一通佛門唯心的東西,我承認,他說的……有點對。但更重要的是,他告訴了我一個道理,佛門的人,是永遠不會讓我好過的。他們就好像一堆蒼蠅一樣,讓人討厭。所以,證道必須成功,越快越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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