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深眸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回她的話,而是掏出根煙點燃。
藍詩詩看着他身穿黑色西裝,斜斜依靠在車身上抽煙的模樣,莫名的感覺到有一團孤寂圍繞着他,她看了眼斜掛在天邊的月牙,清冷的月華映照在他的臉上,使得他的臉色越發的冷漠,孤涼,她的心忍不住發疼,但她只能輕攥住手心,強迫自己將視線移開。
她抱着四月朝着裏面走去,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一襲白影躲在不遠處的樹後,她眸光微斂了下,急忙抬腳離開,越是不期望發生的事情,偏偏還是發生了,但她知道這個時候,唯有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等蘇然去解釋比較好,因為她清楚就憑萱兒的性子是不可能聽得進去她的解釋的!
果然在她進入門內後,藍萱兒就從躲藏的小樹後面出來,她瞪着藍詩詩離開的方向,眼中密佈着瑩瑩的水光,她死死的咬着唇,才不至於讓自己衝出去破口大罵!她怎麼都沒想到兩人竟然會一起回來,而她剛才親耳聽見藍詩詩說「你能不能等會兒再進來,我不想讓萱兒誤會」!
呵!他倆都敢背着她膩了一天,現在到底是怎麼有臉說出不想讓她誤會的話的?
她死死的咬着下嘴唇,直到下嘴唇都咬破了皮,她才在刺痛中緩緩平復好心情,然而嘴角剛揚了下,她的心就疼的好想衝上去質問眼前的男人,他的良心是否真的被狗吃了!她都不在乎他跟她結婚是抱着怎樣的心情,也不在乎他的心裏是否有過她,她只想能陪伴在他左右,哪怕是湊合着過完這一生她都已經心滿意足了!可是他呢……
為什麼!為什麼他一定要對自己這麼的絕情?
好像不管她對他再好,他的心都永遠不可能被她融化!
難道非要那個女人死了,他才甘心嗎?
死了……
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個女人死了後,他對她百般寵愛的畫面。
她面目猙獰的同時,嘴角溢出冰冷的笑意來。
是啊,她怎麼就沒想過呢!
要是那個女人死了……
只要她死了……
蘇然早晚就能把她忘了!
他就能……
就能一輩子是她的了!
她一個人的了!
然而,剛想到這裏,她突然意識到,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可是她的姐姐啊,親姐姐!
要是讓爸媽知道她這麼歹毒,會恨死她的!
耳邊好似傳來了爸媽的笑聲,她眼中的水霧開始泛濫起來。
她不能這麼做,就算再怎麼恨那個女人。
她也不能這麼做,這麼高傲的她,怎麼可能忍受得了家人嫉恨自己?又怎麼忍受得了外人對着自己指指點點?況且,殺人可是要坐牢的,她不能坐牢,也不想坐牢,因為她還要陪着蘇然走完這一生呢!她慌了,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這時,蘇然剛好不經意的抬起頭來,見她像根木頭一樣的站在那裏,頗有些不耐煩的蹙了下眉心,他將煙頭扔在地上,用腳尖碾了下,就抬腳朝着門口這邊走了過來。
藍萱兒看着他當看見自己時,那半點都掩飾不住的反感,心裏的怒火燃燒的更是旺盛,可她知道她現在千萬不能跟他發脾氣,因為一會兒她還要秀給那個女人看呢!
她扯了扯嘴角,朝着他走了兩步,喚道:「然,你來了。」
蘇然看了眼她笑比哭還難看的表情,眉心不由得皺得更深。
他移開視線時,直接轉動了腳尖繞過她朝着裏面走去。
藍萱兒看着他焦急的踩着步子離開的身影,不由得冷笑了兩聲,「就那麼急着去見她是嗎?」哪怕兩個人已經膩歪了一天?如果不是因為藍詩詩還抱着四月的緣故,她甚至都會以為兩個人是不是都去開過房了!她的心臟像是被人用遲鈍的刀緩慢的切割住似的,她感覺很疼,疼到好似全身都在疼,然而,她只能拼命咬牙忍着,忍的她全身都在發抖!
藍詩詩剛進入門內,還未來得及換拖鞋,就看見在玄關處站着的父母,因為這段時間她經歷過太多太多的緣故,這突然的見到疼愛她的爸媽,她的情緒就有些收不住了,她抱着四月撲進明月的懷裏,哭着喊道:「媽!」
明月和藍野聽見她的哭聲都齊齊的愣住了,兩人短短的相視一眼後,明月心疼的拍着她的後背,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公孫翼欺負你了?」
藍詩詩不願讓父母為她的事情擔心,胡亂的搖着頭,說道:「不是。」可她的眼淚卻怎麼收都收不住,她只好說道:「我想你們。」
明月聽到這裏,笑了聲,說道:「想我們,就儘管回來看就是了。」
藍詩詩吸着鼻子,點了下頭,她將明月鬆開時,剛準備胡亂的擦下眼淚,就感覺有隻柔軟的小手撫摸在自己臉上,她看過去時,就聽見明月說道:「四月這么小就知道心疼媽媽了是不是?真的好乖哦!」她摸了摸四月的小臉,藍詩詩看着四月眼中竟不知何時變得水汪汪的,想來是看見她哭,以為她是受了什麼欺負了。
她看着四月撇着的嘴,忙親了親她的小臉蛋,安慰道:「媽媽沒傷心,媽媽是見到外公和外婆太開心了!寶貝不難過,嗯?」她又親了下,見四月輕撇着嘴,好似壓抑不住心裏的難受似的,她笑了聲,說道:「讓外公,外婆抱抱好不好?外公和外婆都好想你呢!」
藍野和明月聽見都齊齊的伸出手,想要抱她,她看了眼,然後朝着明月伸出了手,明月笑着說道:「四月想要外婆抱是不是?」她從詩詩懷裏接過四月親吻着她的臉頰,說道:「四月還記得外婆是不是?四月有沒有想外婆啊?」
藍野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未從四月身上離開過,當她伸出手想要明月抱時,他就小小的嫉妒了下,如今聽見明月這麼問,他就捏了捏四月的小臉蛋問道:「小四月是想外婆,還是外公啊?」
藍詩詩聽他這麼問,笑着跟四月說道:「四月,你說都想。」
四月吃着手說道:「想。」
藍野和明月被齊齊逗笑,「嗯,都想。」藍野摸了下四月的頭,「真的好乖。」
他轉而看向藍詩詩說道:「四月跟你小時候簡直長得一模一樣!性子也像……」
藍詩詩笑着,「的確好乖,很好帶,倒不至於讓我那麼累。」
藍野點頭,「你小時候不也是,特聽話,從來都不哭,也不爭不搶的,什麼都讓着萱兒。」
藍詩詩心莫名的疼了下,然後強自勾唇笑着,她挽着藍野的手臂走進去的時候,看了眼客廳里多出來的幾件小孩子的衣服,還有小小的嬰兒床,以及陽台上放着的吊籃,以及吊籃里放着的毛絨玩具,到處好像都充斥着萱兒和蘇涼生的氣息,她問道:「涼生呢?怎麼不在?睡了嗎?」
藍野點頭,「傍晚吃飯的時候睡的,現在還沒醒呢!哎。」
藍詩詩聽着他嘆氣的聲音,剛準備問什麼,就聽見了四月咯咯的笑聲,她看過去時,就發現明月正在背着四月玩,她怕她太辛苦,忍不住說道:「媽,你慢着點。」她聽她笑着說道:「沒事。」忍不住無奈的搖了下頭,但嘴角卻忍不住掛上了笑意,回家的感覺真好啊!
這時,藍野拿着切好的水果遞給她吃,目光往門口掃了眼,就移開了,藍詩詩接過時,咬了口,咀嚼着問道:「爸你剛嘆氣是咋了?」
藍野指尖的動作微頓了下,而後說道:「涼生這孩子不知道是咋了,睡覺不停的做噩夢。」
藍詩詩吃着說道:「是不是被嚇着了?聽說小孩子被嚇過後,就很容易做噩夢。」
藍野聽她這麼說,微怔了下,在想到藍萱兒越來越火爆的脾氣後,忍不住輕點了下頭,「應該是吧。」藍詩詩說道:「不行,明天就帶他去醫院檢查一下,可千萬別烙下什麼陰影了。」
藍野點頭,「嗯,我回頭給你妹妹說說。」
藍詩詩點着頭,見明月還在背着四月玩,真是怕她累着,就說道:「媽,讓四月也過來吃些水果吧,小傢伙可喜歡吃水果了。」明月對四月很是寵愛,要是她說四月愛吃,她肯定忙抱着四月過來,果然她話音剛落,就見她立刻抱着四月過來了。
見她將四月抱着坐在沙發上時,眉心輕皺了下,背過手去捶背,她忙丟下水果坐過來,幫她錘着背說道:「媽,以後你可千萬別這麼帶四月了,我現在可是能躺着絕不坐着,要是你這麼帶她上了癮,以後你女兒我可怎麼活啊!」
明月聽着她的笑聲,說道:「哎呀,以前背着你跟萱兒在屋裏這麼轉都沒事,現在媽是老了呀,就帶着四月跑了這麼兩圈,就累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藍詩詩嬌哼了聲,「才沒有呢!媽一點都不老,怎麼看都像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要是出去了,我都不想喊你媽,都想喊你姐姐呢!」明月被她哄得哈哈大笑着,藍詩詩說道:「就是你腰不好,就別老坐着了,沒事多跟爸散散步。」
明月溫柔的笑着點頭,「嗯,知道了!要是你能跟四月留下,媽就天天帶着你跟四月還有你爸去散步!」藍詩詩聽她這麼說,就知道她肯定是又捨不得她走了,她咬了咬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藍野突然見氣氛有些不對,便睨了眼明月說道:「什麼叫還有我呀?我什麼時候都成附帶的了?要帶也是我帶四月,還有詩詩跟你!」
藍詩詩見二老又在為小事爭搶,忍不住笑了笑,幫忙勸解道:「嗯,是爸媽帶着四月,還有我……」她說到這裏,剛笑着調侃兩句什麼,就見蘇然出現在門口,而後,萱兒追着挽上他的手臂走進來,她剛準備低垂着眼眸,就聽見明月不咸不淡的說道:「蘇然來了?」
藍詩詩聽着她的語調,就知道她應該不是那麼的喜歡蘇然,至於為什麼,她沒打算深究。
蘇然看了眼她旁邊坐着的詩詩,而後看向二老禮貌的喊道:「爸,媽。」
明月和藍野聽他這麼喊有些怔住,自萱兒跟他結婚後,他倆就只有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見到他,而他也是儘量避開這兩個字眼,說些其他客套的話,隨便坐一坐就走掉了,而如今,他卻主動喊他們兩個「爸、媽」,藍野下意識的朝着詩詩看去,總覺得似乎哪裏不對勁。
明月看了他一眼,最後扯了扯嘴角,看着蘇然說道:「今天都這麼晚了,你在這兒將就住一夜吧,明天一早再離開,萱兒明早早早的就要去上班,涼生也還在睡覺,也不好帶着他折騰。」
藍萱兒明白明月的意思是有意撮合兩人,可她哪裏會想着留下來?她巴不得趕緊帶涼生跟他離開,至於原因,她看向坐在那兒異常安靜的藍詩詩,她不想給他倆製造任何見面的機會。
可她拒絕的話還來不及說,就聽見蘇然嗯了聲,在她看過去時,就聽見他問道:「涼生在哪個臥室?」聽着這個問題,她仿佛真的有種錯覺,他是在為了涼生考慮。
明月說道:「在次臥,你們晚上睡的房間。」她補充,「涼生有些不舒服,你動作輕點。」
蘇然淡嗯了聲,就轉過身去朝着次臥的方向走去。
藍萱兒儘管心裏像是扎滿了刺,各種的不舒服。
但她知道這是難得的兩人相處的機會,所以便跟了上去。
藍野跟明月見此,忍不住齊齊搖了下頭。
藍詩詩因為低着頭的關係,沒能看見。
藍野猶豫了下,問道:「詩詩,你這次……怎麼沒跟公孫翼回來啊?」
上次回來,就是她一個人。
藍詩詩聽到這個問題,稍顯得有些慌亂。
但她極力攥着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哦了聲,說道:「y 國那邊的公司馬上就要上市了,他忙每天不是應酬就是加班……」
藍野點了點頭,「男人二十多歲的時候,確實該以事業為重。」
明月補充道:「不過,外面的誘惑那麼多,外國女人又比較開放,你適當約束着點也是好的,可不能什麼都不管他,由着他胡來,越是放縱,後果越是……」
藍野拍了下她的手臂,在她聲音停頓的時候,笑着跟詩詩說道:「公孫翼這臭小子才不敢對不起詩詩呢!這好不容易得到的寶,疼都來不及呢,哪裏還忍心在外面胡來啊!」
藍詩詩強忍着落淚衝動擠着笑意點着頭,明月用力點頭,「是是是!」她握住藍詩詩的手,說道:「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這麼對你!」
藍詩詩只能用力的笑着,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而蘇然出來時,就恰巧聽到了藍野和明月的話,以及此刻她臉上的笑意。
他只感覺眼睛都好似被刺的生疼,他遲鈍的邁着步子走過來。
身後站着的,卻是極近崩潰的藍萱兒。
本來她進去後,就從身後將他抱住了。
卻不想他直接毫不猶豫的將她甩開。
也不管她是否會撞在牆上。
也不管她被撞到會有多疼。
也不管這聲音是否會影響到正在睡覺的涼生。
明明他進來時,明月還提醒過他涼生有些不舒服,讓他動作輕點。
她含着淚,透過昏黃的床頭燈照射出來的燈光,看着他冷漠至極的側臉,壓抑着小聲問道:「她這才剛回來,你就表現的這麼迫不及待,你就那麼在乎她嗎?」她見他眉頭微動了下,這樣的沉默好像就是默認的意思,她的心刺痛的好似被無數的針尖碾過似的,她落着淚,說道:「你可別忘了,現在的她有疼愛她的丈夫,還有可愛的女兒,她是不可能會為了你離婚的!」
然而,她等了許久,卻聽到了三個字:「我知道。」他的聲音尤其的暗啞,卻極富有磁性,讓人聽着心都忍不住為之狠狠的顫動,他說「我知道」,她不懂究竟是什麼意思,可她習慣性的往壞處想,就是他明知道這些,就是控制不住的想要愛她。
如果真是這樣,那身為妻子的她,還怎麼有臉活着?她冷笑着,笑的卻是自己。
蘇然似乎覺得跟她在一起,連呼吸都不暢,所以,忍不住走到落地窗簾前,撩開窗簾,點燃了一根煙站在那兒,他之所以抽煙,往往都是因為心情煩躁,在這時,她肯定不認為會是工作。
所以,當意識到他是為了藍詩詩時,她走上來,頗有些忍無可忍的說道:「蘇然,嫁給不愛我的你,我認了,每次看着你想她想到魂不守舍,我也認了,可如今的她,帶着她跟公孫翼的孩子出現在你面前,當着爸媽的面,麻煩你裝也裝的像樣點好嗎?我才是你的妻子!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蘇然睨着她攥着自己手臂的手,「放開!」她正咬着牙瞪着他,頗有種他不答應,她就不放開的氣勢,然而,他卻又是毫不猶豫的將她甩開,他的力道很大,總算甩的她往後踉蹌好幾步,她虛握住被他甩疼的手腕,眼淚不自覺的流得更凶,在她咬着唇再次抬眼看着他時,他的目光正幽幽的落在外面的看不清的夜色中,像是剛才她說那些話,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又或者,他根本就懶得聽她廢話,自他們結婚開始,他一直都是這樣,好似她從來都是對牛彈琴。
她越是覺得心累,就是越是恨他,越是恨他,就越是妒忌藍詩詩,越是妒忌,她就越是抓狂,她偶爾的也有想過,要不然乾脆離婚算了,可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放棄他,畢竟他愛的人已經成為別人的新娘,還已經跟別人生了孩子了,她相信他總有一天會忘記的,她真的相信會有那麼一天的,可是,可是那一天究竟在哪裏?
她看着蘇然朝着藍詩詩所在的地方步步走去,眼前好像突然幻化出婚禮現場一般,他正穿着白色西裝,正微笑着朝着穿着白色婚紗的女人走去,那個站在盡頭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藍詩詩,不,不要!她慌亂的跑上去,在將蘇然的手臂拉住時,一個「不」字剛要說出,她才發覺自己是出現了幻覺……
她忙靠近了他幾分,緊挨着他站着,她看向藍詩詩,蒼白的小臉上掛着璀璨的笑意,「姐,都這麼晚了,你先早點休息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嘛!」
明月聽此,點着頭,說道:「嗯,就是,你剛回來,在飛機上肯定也沒休息好吧?趕緊跟四月去休息吧!」她站起來打算帶着詩詩去臥室,才想起來什麼,問道:「哎?詩詩,你回來怎麼沒帶行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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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深 016 米 同一屋檐下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