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李子元面色有些沉重的道:「加上這個偽五十師,以及之前的偽三十八師,並高平戰役我軍圍殲的一個師另一個團,我軍實際上已經解決了這個汪偽第二方面軍的主力。至少在短時間之內,包括在晉南他們都已經不足以對我軍形成任何的威脅。」
「更何況他們能不能完成補充,這不是他們自己或是汪偽能夠決定的。日本人如果不想給他們補充,這幫傢伙就眼下這點實力,我想無力對我軍形成威脅的期限,那就不是短時間的了。」
「再說了,想要解決他們,也用不到在乎一朝一夕。他們躲在堅城之內咱們沒有辦法。可他們早晚得有出來的一天,到時候想要解決他們不是手拿把掐嗎?最關鍵的是,我認為沒有必要去計較一個縣城的得失。」
「一個縣城加上幾千日偽軍,並不能夠完全的控制整個壺關。而且我判斷,在偽五十師被我軍消滅之後,整個晉南地區日偽軍已經無大股兵力。即便我們無法殲滅該部,該部將來也只能收縮回高平。」
「除非日軍連第一軍與豫東地區日軍聯繫命脈,也就是晉南他們都不要了。否則這個偽軍師外加長治那個師,撤走是必然的。只要他們撤走,剩下的日偽軍還是咱們的對手嗎?只要我們控制了廣大的鄉村,困也把他們困死了。」
「我軍的確需要加強攻堅能力,並且需要鍛煉攻堅戰術。但首長,這個鍛煉不是在這個時候。壺關是日偽軍此次對潞東掃蕩的補給基地,城內彈藥充足物資充沛。而且除了一個訓練有素戰鬥力不低的偽軍師之外,還有大量的雜牌日偽軍。」
「這些人野戰不行,但是躲在城內開槍、投擲,卻是絕對不成問題。鍛煉部隊不是這麼鍛煉的。即便是拿着戰士們的血肉硬堆下來了,我們也無法完全的控制住。一旦戰事拖延,長治之敵趕到增援,我軍將有被困堅城之下,進退無路的危險。」
「您如果徵求我的意見,我的意思是戰機以後可以在找,在長治之敵近在咫尺的情況之下,硬攻堅城於我不利。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首長,我的意思就這麼多。至於究竟該怎麼下決心,還得看首長們怎麼考慮的。」
「其實要是從我自己的角度來看,我更希望上級能夠一鼓作氣,徹底的解決壺關這支偽軍。原因很簡單,因為這個偽軍師一旦戰後不走,那麼在下一步對我們的威脅就太大了。壺關與潞東,尤其是壺北山水相連。」
「這支偽軍駐紮在壺關,隨時都有可能將手伸進壺北。他們的戰鬥力,可是比潞東地區原有的偽軍強太多了。如果他們繼續留在壺關,在我們的側翼就形成了一個威脅很大的突出部。這次借着主力的手拔掉這個釘子,對於我們來說自然是一件好事。」
「可眼下的局勢變化,與我當初判斷的有了本質上的變化。只要主力能夠解決這個偽五十師餘部,剩下在壺關的偽軍即便無法被全殲,但也是孤木難撐。要說威脅肯定還有,但比該部與偽五十師匯合要小的多。」
「同時隨着這一戰後,整個晉東南整體戰略態勢的改變。我原來預想的威脅,也沒有那麼的大。我認為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應該積蓄力量並開展大練兵,準備迎接真正大反攻的那天。而現在,這個時機還不到。」
李子元這番說完之後,參謀長摸了摸下巴點了點頭道:「你的想法,基本上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很多幹部現在都頭腦發熱,想要徹底打垮壺關之敵,力爭一次性的解決這個汪偽第二方面軍的問題。這次我是少數派,支持我的人不多。」
「但你說的對,鍛煉部隊不是在這個時候。的確,貪多嚼不爛。你的這個說法很有道理,是到了必須要下決心的時候了。就按照你說的辦,吃掉這個偽五十師之後,咱們立即分路轉移。戰機以後可以在尋找,部隊如果損失太大就得不償失了。」
「這一仗,我想也足夠讓他們那位老總頭腦徹底的冷靜下來,好好收斂一下他們在晉南的行為。好了,你先撤回休整。至於你繳獲的那些戰利品,你自己掂對着辦。我想以你小子的手段,這次取得了這麼大的戰果,這戰利品肯定是不會少的。」
「另外根據捕獲的這個偽五十師,其一個上尉供述。他們之前可被你折騰的不輕,你小子從他們眼皮子底下,將他們的炮兵外加配屬日軍炮兵都給搶走了。你小子吃肉的時候,也想想別人是不是在啃骨頭。」
司令員雖說嘴裏面說着讓李子元掂對着辦,可語氣裏面的態度卻是絕對兩碼回事。聽到眼下擔任太行軍區司令員的參謀長,說出來的這番話,李子元一陣陣的頭疼。無奈之下也只能開口道:「首長,我繳獲的那些戰利品,都讓軍分區給沒收了。」
「落鳳嶺一戰之後,我沒有那麼多的人力搬運戰利品。只能通過堅壁在九鼎山區的分區後勤部,動員一批老鄉幫我搬運。結果,大部分都被分區扣下了。您要我上繳,我現在什麼都拿不出來。這個官司,您可找錯人了。」
對於李子元的這個回答,司令員嘴角露出了一絲察覺到什麼的笑意之後,揮手向李子元示意自己知道了。見到司令員這個有些詭異的笑容,頓時有些毛骨悚然,感覺到後背直發涼的李子元不敢在做任何的停留。
給參謀長敬一個禮之後,轉身帶着部隊返回壺北地區休整去了。而在他身後,看着這個傢伙飛一樣逃走的背影,司令員呵呵一笑,搖了搖頭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手中在地圖上的鉛筆,卻是在潞東地區畫了一個很大的圈。
而李子元撤退的速度之快,讓何三亮很是有些不理解。部隊連續作戰,基本上沒有得到任何的休整。這次急急忙忙的從九鼎山區,一路南下近百餘公里跨越兩個縣。戰士們累的都快要吐血了,才拼死趕到了壺關與壺北交界處。
這不用直接參戰了,總該讓戰士們休息一下,補充一下體力吧。誰知道這團長與上級首長談話之後,怎麼像是火燒屁股一樣走的這麼匆忙?之前看着兩個人,不是談的挺熱烈的嗎?首長對落鳳嶺一戰的評價,也是相當的高啊。可一轉眼,怎麼就像是後邊有人追債一樣?
見到何三亮一臉不解的樣子,回頭看了看已經撤離脫離了戰場,除了隱隱的槍炮聲已經看不到兄弟部隊的人了。李子元才命令部隊放慢腳步後,苦笑道:「老何,咱們要是走慢點,我估計咱們的炮兵連,連人帶炮都得被扣下。」
「你當首長真的不知道,咱們連續兩戰繳獲了多少東西啊。主力上來就圍殲這個偽五十師,明顯對於整個戰局把握的比我們清楚的多。搞不好咱們北上的時候,這個偽五十師就已經被主力給盯死了。派出的偵察員,壓根就一直沒有離開這個偽五十師。」
「再加上落鳳嶺一戰,上級要是心中沒有點數,會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敢於長途奔襲?老兄,在上級面前我們是無密可保的。上級眼下正愁攻堅火力不足呢,要不是不趕快跑路,估計咱們的炮兵是肯定保不住了。」
李子元的這個判斷,何三亮搖頭道:「團長,上級要調動咱們的炮兵助戰,這也是沒有什麼的。部隊缺乏攻堅火力,咱們手中既然有一定的火力,協助上級作戰本身就是分內事,也不至於讓你這個態度吧。」
看着還是有些沒有搞明白的何三亮,李子元只能如實道:「老何,這不是借不借的問題,而是戰鬥程度把握的問題。說實在的老何,以你的能力應該能看得出來,眼下的態勢真的適合強攻壺關縣城?」
「咱們的炮兵留下不是問題,就是上繳給上級也不是問題。可這兩門小山炮,對這麼多的部隊來說,能起到的效果有限。對壺關縣城的破壞力,也同樣的相當有限。首長評論某些幹部腦袋有些過熱,咱們留下炮兵只會更加的加深熱度。」
「你當司令員真的不知道咱們手中現在有兩門山炮?他這個時候沒有留下,就是擔心有些人控制不住,要強攻壺關縣城。可司令員沒有留下,這麼多的部隊集中到一起。那位首長要是提出借炮,你借還是不借?」
「借了,那不是幫着他們,而是將兄弟部隊往險路上推。而且我估計這一借,想要在要回來恐怕就難了。不借,我可不想挨罵。那麼多的人,大部分都是我的老上級、老戰友,不挨罵就怪了。不借一個腦,借了十個腦。」
「所以,在他們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三十六計走為上是最好的。誰也不得罪,更不會加深他們頭腦的熱度。最關鍵的是,咱們不至於連人帶炮都丟了。老何,這個時候我能不走快點嗎?我的那些老上級、老戰友的性格,我還是相當清楚的。」
李子元的話音落下,何三亮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仔細思考了一下後才點了點頭:「這一戰只是解決了偽軍中的一部,真正戰鬥力最強的日軍遠未到傷筋動骨的時候,眼下的確不是強攻壺關的時候。」
「眼下收手,正是一個最好的時機。即是吃了肉,又沒有啃到硬骨頭。在拖下去,形勢肯定要出現巨大的變化。壺關是長治的東面門戶,丟了壺關長治以東就失去了屏障。日軍絕對不會坐視壺關又失的,在打下去恐怕吃虧的是咱們。」
「咱們集中這麼多的兵力,與同等數量的偽軍較量,咱們絕對沒有問題。即便是偽軍在多出一半來,咱們也能保持不敗地步。可要是面對同等數量的日軍,即便出動的兵力是咱們的三分之二,那咱們也是非但占不了便宜,甚至還要吃大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