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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房裏突如其來的活兒是薛嘉芫安排的,她派了心腹留在繡房,充當家中急需縫製大量被褥的僱主,在梁英幹活的時候監視她,看她會不會說出不該說的話或者事後懷疑什麼。詞字閣http://m.cizige.com
薛嘉蘿的馬車在城西轉了一圈,確定沒有人注意沒有人盯梢後悄悄駛入了內城,薛嘉芫的陪嫁別院就在那裏。
梁英的乾兒子和他媳婦半路已經離開了,孤零零的馬車進了紅門後停了下來,薛嘉芫手抖着撩起帘子,看着睡臉惺忪揉着眼睛的薛嘉蘿,她一下紅了眼睛:「阿蘿,姐姐來了。」
薛嘉蘿對於女人非常溫順,基本不會有反抗,所以看不出她究竟是不是還記得薛嘉芫是陪着她長大的阿姐。
她坐在圓桌旁,張着嘴吃下薛嘉芫餵的食物,小腿一直晃蕩着,被薛嘉芫在膝蓋上拍了兩下:「吃飯不許晃,哪學來的壞毛病。」
薛嘉蘿嚇了一跳,雙腿緊緊併攏在一起,飯也不吃了。
薛嘉芫教訓兒子習慣了,沒有料到薛嘉蘿會這麼脆弱,她以前並不這樣的。
薛嘉芫連忙輕輕摸了摸她剛拍的地方:「好了好了,是我不對,不該動你,吃一口好不好?」
薛嘉蘿緊閉着嘴往後躲,過了好久,她才試探般一邊看着薛嘉芫一邊抿了一口。
飯後,薛嘉芫想讓她跟以前一樣,在院子裏玩會消消食,再沐浴休息。但薛嘉蘿坐在椅子上困得東倒西歪,眼睛都睜不開了,她只好帶着她上床睡覺。
薛嘉芫蹲着脫掉她的鞋,解開最外層的外罩,再要脫裏面的衣服時被薛嘉蘿抓住了手,她拼盡全力睜着眼睛,往被子裏面縮,表達她不願意。
薛嘉芫停下來,撫摸着薛嘉蘿的髮鬢,溫柔地說:「別怕別怕,阿姐不會傷害你,阿姐以前天天給你換衣服的,還記得嗎?你才五六歲,走路走不穩,天天摔跤……哥哥心疼得不行,說我們阿蘿有人抱不用走路,可姐姐背着他偷偷教你走路,怕他發現,弄髒的衣服都是脫了直接扔掉……阿姐現在有個兒子,五歲了,每次穿衣服都淘氣,比不上我們阿蘿聽話……」
她的聲音始終低沉溫和,像是在耳邊講故事一樣,薛嘉蘿的眼睛控制不住地閉上,抓着薛嘉芫的手也慢慢沒有了力氣。
薛嘉芫將她的手輕輕放在身側,把她的衣服一層層解開。
衣衫向兩側滑落,一個隆起的小肚子完整地展現在她面前。
薛嘉芫閉了閉眼,克制、儘量不發出聲響的深呼吸着。
嘴上說是一回事,親眼見到是另一回事。她心裏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如今變成了這般讓人難以接受的模樣,就像她母親說的,怎麼能下得了手。
第二天醒過來的薛嘉蘿發現自己極力隱藏的肚皮晾在外面,她非常驚慌,一頭埋進了被子裏。
薛嘉芫在被子外面輕輕拍着她的背,口中不住安慰:「別怕,來,自己摸一摸肚子。」
她在被子裏找到薛嘉蘿的手,稍稍用力拉着放在她肚子上:「圓圓的是不是很好玩?到時候裏面會一鼓一鼓的動,小手小腳丫隔着肚皮跟你打招呼。再過上五六個月,這裏面就會有個小丫頭或者小郎君,哭哭啼啼地從肚子裏出來……以後我們阿蘿……」說到這裏薛嘉芫頓了頓:「我們阿蘿也是要做母親的人了……」
薛嘉蘿聽不懂她說的大部分話,但對她平和的語調很有反應,似乎記憶深處還保留着薛嘉芫的聲音,讓她想起冬日在溫暖的被窩裏打盹,夏天在午後微風拂過的池子邊捉魚,代表着童年時的舒適安全,讓她逐漸放下心防。
她從被子裏露出一雙圓圓的眼睛,薛嘉芫一看心尖都塌軟了,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阿蘿的寶寶絕對是天下最好看的,誰家的都比不上。」
薛嘉蘿突然被她一親,有些害羞,用被子遮住了臉。
寒風吹過高山嶺,在山谷中捲起漫天積雪,胯|下的馬踩在石頭上一步一滑,馬背上的人小心翼翼催馬下山。
領頭的男人身材魁梧,披風兜帽遮着,身前鼓出一小團,從披風縫隙中伸出一隻女人的手:「到哪兒了啊這是?」
男人說話間呼出一陣白氣:「平州。」
「平州是哪兒啊?是不是離京城更遠了?」女人的聲音都快帶着哭腔了,「不是說走到一定的地方就放了我嗎?該放了吧。」
「閉嘴。」
男人身後的同伴接話:「汪大哥,到這差不多了。」
再往前就是雍州,那邊積雪更厚雪災嚴重,他們輕易進不去,進去了也很容易被發現,最好在這裏放人,然後分頭離開。
姓汪的男人說:「我知道,到前面村子口放了她。」
女人忽然探出來,「真的嗎?」
這是被薛嘉琦的朋友從六平山上帶走曉秋,他們一路迂迴往北,裝作從北地流竄出來的土匪,走走停停,迷惑身後追捕侍衛的視線。平州是他們計劃里的終點,到了這裏,他們就該放下曉秋,讓隨後趕來的熙王侍衛發現她,從此再無瓜葛。
汪禮把曉秋的頭按回去,再說了一遍:「閉嘴。」
曉秋被他披風圍着,因為終於能解脫而鬆了口氣,話也多了起來:「汪大哥雖然莫名其妙帶我來了這裏,但一路上並沒有如何為難我,可見您是個好人,應當做不出強搶民女那種事情來的。我家小姐貌美不假可惜腦子不好,賣不了幾個錢的,您能不能告訴我,您把小姐送哪兒去了?」
汪禮不吭聲。
「我們小姐家裏真的有錢,您要能告訴我小姐在哪,我日後肯定回報您雙倍……十倍的銀子,好不好?」
「先管好你自己吧。」
曉秋聲音抖了起來:「汪哥哥不是說了要放了我嗎?」
「我從不出爾反爾。」
「那不就行了。」
汪禮冷哼了一聲:「放了你之後呢?在這冰天雪地里你怕是撐不到第二天,再說丟了小姐被府里抓回去不死也能脫層皮。」
曉秋心想這都是誰造成的,語氣也不好起來:「這就不勞你操心了。」
氣氛冷了下來,汪禮沒工夫跟她磨牙。路越來越難走,馬停在凍住的冰河旁邊不敢過河,汪禮解了披風扔給曉秋,自己下了馬牽着馬過河。
曉秋緊張得腿肚子轉筋,四肢緊緊抱着馬:「小心點……小心點……別踩那邊,冰上有裂縫……」
汪禮充耳不聞,穩穩地過了河。
他讓三位同伴在原地等候,自己翻身上馬一抖馬韁,朝着不遠處從積雪中升起炊煙的地方奔馳。
在離村子有些距離的地方他停了馬:「下去。」
曉秋被他一推,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從馬背上狼狽掉了下去,她氣得頭髮都要豎起來,控制着語氣:「汪大哥真的不告訴我小姐在哪嗎?」
汪禮的大半張臉都被包着,只有一雙眼睛露出嘲諷。
曉秋再問:「那汪大哥今後去哪兒?」
「誰知道呢,我們因家鄉受災才跑出來。或許回家,或許再四處遊蕩,搶個跟你家小姐那麼漂亮的賣了,你就算了,不值錢……」
曉秋聽不下去:「我們就此別過了。」
汪禮聞言莫名嗤笑了一聲。
曉秋扭頭就走,越走越快慢慢跑了起來,快進村子時,她忽然回頭大喊:「王八蛋!」然後一溜煙鑽進最近的屋子了里。
汪禮在村口等了一會見曉秋沒有出來,他調轉了方向。
「放了?」
「放了。」
汪禮三個同伴擠眉弄眼:「這麼幹脆?還以為大哥得磨嘰一陣呢,朝夕相處這麼多日子了,沒一點捨不得?」
汪禮懶得理他們:「從今天起我們就此分頭走,都記得找個地方把身上的流民衣服換了,注意口音別露馬腳,三個月後身後無人跟蹤確定安全了再各自回家。」
「汪大哥你呢?」
「我要在附近多停留幾日,直到那什麼王爺找來,如果他發現中計要回京,我可以想點辦法將他多拖一陣。」
三人聞言肅容道:「大哥注意安全。」
「我知道,你們快走。」
押送糧草的軍隊太過龐大無法快速行軍,周君澤日夜煎熬,最後決定留了可靠之人看管,他帶着十餘名侍衛先一步前往北方。
他們速度非常快,幾乎晝夜不停,不出五日就到了發現薛嘉蘿披風的地方。
周君澤早先派出來的侍衛一直在原地待命,他指着發現披風的地方說:「卑職是在那顆樹下發現披風的,樹旁邊還有篝火遺留,應該離開不過兩日,於是屬下將人分成三撥,除了向您回稟消息與留在原地的,還有五人追尋痕跡往北去了。」
周君澤催馬上前,圍着那棵樹轉了幾圈:「找到披風那幾日,天氣如何?」
「風大,陰冷,但是好在沒有雪。」
「那麼冷的天,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生火?」
侍衛遲疑了一下:「我們一路打探過來,得到可靠的消息說那是四個北地而來的土匪。土匪身強體壯,又習慣了雪天,所以卑職認為他們在這裏休息還是有可能的。」
土匪身強體壯,但薛嘉蘿並不是。她受不了這種天氣,受不了長時間奔波,甚至可能在看到四個陌生男人那一刻就崩潰了。
「退下。」
侍衛聽周君澤忽然這樣說愣了一下,他下意識看了他一眼,熙王面無表情盯着樹下篝火痕跡瞧着,侍衛有些疑惑牽着馬退到了林子外面。
腳步聲遠去了,周君澤再也堅持不住,捂着胸口在馬背上趴下去。
那把鈍刀子又出現了。
他弓着背,額頭貼着馬鞍,全身緊繃到了極致忍耐着。他無法緩解這種磨人的疼,胡亂在馬鞍上抽出劍,用手緊緊握着刀刃。
會好的……會找到的……
他急促喘息着,不斷這樣告訴自己。
天色漸暗下去,樹林裏空無一人,只留下雪地上凌亂馬蹄印與猩紅色點點印記,蜿蜒向着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