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巨響後,那幾息之間,陸炳、黃杜賢、石頭三人面前,只有門閂了……
黃杜賢上前,用力打開門閂,對陸炳大喝道:「大人,快走!」
陸炳卻扭頭,回頭尋找王昭義,看到王昭義在這短短半刻之間,已經渾身浴血,正輾轉騰挪的和追兵糾纏,且戰且退。一邊斷後,一邊跟着陸炳他們快到營門口了!
陸炳想了想,把石頭掛在黃杜賢肩上,又把王昭義的女兒塞給黃杜賢,道:「你輕功好!帶着他們先出營,交給李瑾將軍,我去接應王大俠!」
黃杜賢大急,道:「大人快走吧!如果你出事了,我們所有人都犧牲掉也是白費了!」
陸炳堅決道:「這是命令!你輕功好,帶着石頭先走,我也少個負擔,必定可以接應住王大俠!」
黃杜賢見王昭義被眾多蒙古兵逼的節節後退,再有遲疑,幾人又會被蒙古兵包圍,不敢再浪費時間爭辯,心想先全力帶石頭出去,自己再趕回來,還來得及!
想到這裏,黃杜賢一咬牙,一手夾着王昭義的女兒,一手拖着石頭,也不顧石頭被拖在地上的衣褲被拉破,三步並做兩步,輕身提氣,全力竄出營門,向李瑾帶領的大明軍隊中撞去。
陸炳挺刀上前兩步,急急砍出數刀,幫助王昭義脫離糾纏!
「王大俠!快走!」陸炳大喝。
王昭義沒想到陸炳居然沒有離開,而是前來救自己,不禁感動,心想沒有幫錯人!
就這短短時間裏,王昭義為了攔住追兵,使出了渾身解數,卻還是身中數刀,只是因為經驗老道,刀口都不深。
王昭義見營門已經大開,覺得有可能脫險,也不願再死拼,覺得能活下來還是好的,便和陸炳一起往大門奔去!
就在兩人以為可以脫險之際,一個手持長刀,表情陰沉的蒙古大將卻突然攔在了大門口。
「俺答!」陸炳定眼望去,乃是剛才隱到一旁的俺答。
俺答冷笑道:「你以為你走的了嗎?」
陸炳咬牙,打算快速解決俺答,可是王昭義卻先於他,沖向了俺答!
陸炳大驚,忙跟上,想和王昭義一起,合力兩招殺死俺答衝出大門!
可是就這一晃神的功夫,又有三四個蒙古兵從前面攔住了大門。
俺答冷笑接招,卻是纏鬥為主,並不是像陸炳想像的那樣,俺答會上來硬拼,看來經過剛才的事情,俺答也成長了。
俺答只是在幾個蒙古兵的配合下,糾纏住陸炳和王昭義。俺答的打算很明白,他就是要攔住陸炳兩人即可,只要一會,圍上來的蒙古兵就會越來越多,累也能累死他們兩個!
剛才的奇恥大辱,俺答怎麼能放得下,雖然他學會了一點忍氣吞聲,學會了一點克制衝動,但是他還是那個不容侵犯的俺答!
他一定要留下陸炳和王昭義兩個人,然後再殺進榆林,手刃黃杜賢,石頭等人,以此雪恥泄憤!
果然不出俺答所料,就這幾個回合,雖然最早的那三四名蒙古兵,不是被陸炳砍死,就是被王昭義踢斷頸骨,但是更多的蒙古兵已經攔在了前面,幾息之間已經從開始的三四名,變成了十幾名!
王昭義見如此下去不是辦法,又想到女兒已經出營,如果陸炳沒有活着出去,恐怕無人會記住自己,無人會照顧女兒!
王昭義一咬牙,再次自行掐滅了剛剛燃起的求生火焰,王昭義轉身,拼着被一個蒙古兵在背上劃了一刀,衝到陸炳前方,腿法盡現,左右擺腿,旋轉踢,為陸炳勉強打開一個通道!
「陸大人快走!」王昭義大喝,陸炳卻仍不願獨行。
王昭義一邊打鬥,一邊對陸炳大喝道:「大人!老朽一家百口,就剩小女一人了,老朽即使活着出去,也是罪人一個,還請大人為了老朽,為了小女,一定活着出去,為小女正名!」說話間,王昭義一腿踢斷了一名蒙古兵的頸骨,然後轉身擺腿,再次踢倒一個,繼而連續左右腿交替兩腳,踢在兩個蒙古兵的肚子上,踢得蒙古兵捂着小腹跪倒在地,正是戳腳中的絕技,玉環步,連環鴛鴦腳!真可謂快如閃電了!
而陸炳聽了王昭義所言,雙目赤紅,來北地這短短數月,他看到了太多前二十年沒有看到過的,聽到過的。
從出京時的意氣風發不畏艱險,到初到北地時,面對亂局卻還是盡力掌握,到現在可以說是疲於奔命。
這幾個月,讓陸炳成長了很多,認識了很多自身的弱點,也見識到了更多的人性。
人性的複雜,不是他之前的小聰明,就可以勘破的……
每個人都會為了利益而放棄自己,同時也會為了利益而重新找回自己。
每個人都會為了自己而犧牲別人,同時也會為了比自己更重要的犧牲自己。
有時是信念,有時是愛的人……有時信念更重,有時愛的人更重……
人的思想,無時無刻,不是在鬥爭着……
人的一生,無時無刻,不是在鬥爭着……
此時的陸炳,仿佛明悟了些什麼。
鮮血洗滌邪惡,露出的,是殘酷!
天道的殘酷,人性的殘酷,世間的殘酷……
陸炳不再多言,面目赤紅,眉宇帶煞,咬牙往門外衝去!
王昭義此時的腿法變的大開大合!橫劈豎掃!為陸炳斷後!
陸炳也是左劈右砍!在戰場上殺敵,和與高手爭鋒,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和高手爭鋒,講究的是把握戰鬥的節奏,刀法延綿不絕,收放自如,攻守有序!
而在這混亂的戰場,刀法會不時被另一個闖入的人或者刀打斷,根本沒有時間去想戰術,想刀法,只有……
快!狠!
刀要快,在被別人的刀砍中前,先砍倒他!
刀要狠,刀比刀狠,人比人狠,不猶豫,不躲閃,才能活下去!
陸炳此時眼睛裏,只有大門外大明的軍旗,手裏的刀,如同有自己的意識一般,把擋在陸炳視線前面的東西,劈開!
就在陸炳將將要闖出大營之時,一個身影又闖入他的視線,陸炳無暇多想,照常一刀砍去!
一聲金鐵向擊之聲傳來!來人挺刀格擋,雖然被擊退兩步,卻還是接住了陸炳這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