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青瑤又在這座小木屋裏待了三天,而在這短短的三天裏,她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自己對天才這個詞的認知。
……
華天凡坐在木屋門口,一邊懶洋洋的曬着太陽,一邊口中指點着青瑤。
「行了,現在把黑蓮花花瓣的汁液擠進去。」
青瑤聞言忙停下手中研磨的動作,撕下一片花瓣,手上用力,擠出兩滴液體滴進藥碗裏。
她此時正在華天凡的指點下製作補氣丸。這種藥丸是華天凡根據黑蓮花的藥效自創的,從分析花瓣的藥效到最後成方,他只花了不到兩個時辰,當然,補氣丸這個接地氣的名字也是他隨口起的。
「現在迅速攪拌,拌勻點,要讓所有藥粉都能接觸到黑蓮花的汁液。」
青瑤不敢分心,小心地細細攪拌着,目光一寸都不敢離開,甚至在不知不覺中,她連念力都催動了,青色的念力悄悄出現在她指尖,讓那碗藥粉出現了奇妙的變化。青瑤絲毫沒有察覺,這是她第一次製作藥丸,而且還是這麼珍貴的藥丸,她一刻也不敢放鬆。
旁邊的華天凡倒是立刻就發現了,他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又默默思考了片刻,然後露出一個不可捉摸的笑容。
又過了一會兒,青瑤才鬆開手中的藥碾。她擦擦頭上的汗,轉頭對華天修笑道:「好了,拌勻了,大伯,接下來要怎麼做?」
華天修伸頭看了看,點點頭,「嗯,還行。下面就把玉蜂蜂蜜倒進去吧,後面怎麼做應該就不用我說了吧?」
青瑤點點頭,面色又嚴肅起來,她慢慢地倒入蜂蜜,差不多了後就開始攪拌,等蜂蜜將藥粉互相粘連在一起形成藥膏後,她拿出一把小小的玉刀,將藥膏分割成差不多大的等份。
她略鬆一口氣,只剩下最後一步將這些藥膏團成藥丸再用蜂蠟密封就行了!這一步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她很快就完成了。
「大伯,您看看怎麼樣?」青瑤拿起一顆做好的藥丸,放在華天凡手中。
華天凡先是看了一下藥丸的顏色、形狀,然後輕輕刮開蜂蠟,從藥丸上捏了一點藥末放進口中。其實他也很好奇經過了青瑤的念力催化後的補氣丸能有怎樣的功效。
藥末輔一入口,一股清涼的感覺就在他口中炸開來,隨即,從大腦到四肢,全身都有一種被洗滌了一番的感覺。等到這股清涼消退,接着就是從丹田裏升騰起一股暖意,像是寒冷的冬天喝了一口滾燙的羊肉湯,整個肚子都是暖融融的。
華天修不住點頭。他配製出的藥方雖然也極大地發揮出了黑蓮解毒、補氣方面的效果,但藥效絕不應該是現在這麼強,看來青瑤的特殊念力還是發揮了非同一般的作用。
「不錯,比我預想的還要好。」
青瑤立刻眉開眼笑。
「不過……」華天凡話鋒一轉,「之所以能有這麼好的效果可不是因為你的手法。事實上,我在這藥里嘗出你把青陽草放少了,苜蓿加多了。」
青瑤臉上的笑還沒維持三秒,就晴轉陰了。
「噢。我下次會注意的。不過,大伯您說的不是因為我的手法是什麼意思啊?」
華天凡臉上露出明顯的笑意,既為青瑤的表情,也為他下面要說的話:「你真的是運道驚人,你的醫道念力很特殊,對製藥有着特殊的輔助作用,在你剛剛製作補氣丸時,你的念力就發揮了作用,補足了其中的缺漏,並讓藥效更加明顯。」
青瑤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總覺得自己之前做出的藥比別人做的要好,當時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沒想到是念力的作用。想到這,她對華天凡更為佩服了,連這樣的事他都能一眼就看出究竟,自己也在父親面前制過很多次藥,可他就從沒有發現過。
「好了,補氣丸你也學會了,這幾天該教給你的東西你也學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不能速成的醫道上的知識,我都寫在這本書里了,你拿去以後慢慢看吧。」
華天凡將他這些年來自己寫的關於草藥和醫道心得的書遞給青瑤。秘境裏沒有紙筆,所以這本書是華天凡自己用獸皮裝訂而成,上面的字是他用自製的石墨筆寫成的,每張紙上都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文字。
「大伯,您……」青瑤哽咽了,她已經預感到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華天凡態度依然從容。
「行了,能多撐這幾天,把我的畢生所學都傳授與你,我也算是了無遺憾了。不要做這種小兒女之態,過來,扶我到屋裏去。」
青瑤忙擦掉眼淚,雙手攙起華天凡,進入木屋內。
華天凡在床邊坐下,然後指着床尾處對青瑤說:「你把那下面的藥匣拿出來。」華天凡當年也是族裏地位非凡的驕子,進秘境時帶個藥匣也並不奇怪,青瑤默默地把藥匣掏出來,放在華天凡手上。
華天凡打開藥匣,從裏面找出一個玉盒,然後打開玉盒,拿出一顆紅色的果子。
「張嘴!」
青瑤反射性的張嘴,那顆果子立刻被彈進她口中,然後直接化為汁液,流入腹中。
她此時還沒有意識到吃的是什麼,但下一刻,她就明白了。
「你不是要打通靈橋嗎?也不用再去找鳳凰果了,我這正好有一顆。臨死之前,就讓我為你盡最後一份力吧。」
話音未落,華天凡就催動慧魄,直接用慧魄之力配合着鳳凰果的藥力開始衝擊青瑤的靈台,意圖直接從靈台外部沖開青瑤的靈橋。二十年的苦修,讓華天修雖然念力無法晉升,但卻蘊養打磨出了極為堅韌強大的慧魄,而只有慧魄之力才能直接攻擊入其他人的靈橋和慧閣之中。青瑤在這一擊之下,只覺得腦內轟鳴,五臟六腑都有移位之感。
「不要分心,注意引導鳳凰果的藥力。」華天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青瑤有些渙散的意識受到提醒,開始回過神來。
她真的是毫無準備,等到她的意識戰勝了劇烈的痛楚開始恢復對身體的控制時,她才發現自己的意識空間現在的狀況。
慧閣之外本該是靈橋的地方倒是被打通了,只是好像力道過猛,此時直接被衝擊得破碎不堪了,而她的慧閣,雖然有淡黃色的魂源在努力保護着,但也無濟於事,整個慧閣很快也步上了靈橋的後塵,一點點開始崩碎!
「趕快引導藥力,我會向你體內輸入一股念力作引,你控制這股念力將散落在你體內被我打散了的念力匯集起來,然後配合藥力重塑慧閣和靈橋。」
青瑤聞言不敢再多想,感受到頭頂沒入的青色念力後,立刻按照華天凡所說的,控制這股念力在體內流淌。這股念力在華天凡二十年如一日的打磨下,變得十分精純,在這股更高質量的念力的吸引下,很快,它流淌過的地方飄出了一縷縷霧狀念力,白色、青色都有,然後迅速沒入這股念力流中。
等到青瑤將體內的念力都收集完,那股青色的念力也已經變成了青白纏繞狀態,這時,鳳凰果的藥力也開始發揮作用。
「現在開始引導念力和藥力,重塑靈橋和慧閣。」
青瑤定神,開始在意識里模仿天道共鳴時慧閣建立的情況,另外就是靈橋,靈橋是奇脈的一種,現在已經打通了,只要用藥力修復破損的地方就行了。
這個過程很慢,青瑤耐着性子一點點完成。終於,在她的耐心雕琢下,慧閣再次建立起來了,而靈橋,也在藥力的作用下基本修復了。青瑤仔細地打量了一下,發現新的慧閣還有些脆弱,但只要之後慢慢溫養,應該很快就能再次堅固起來,而新打通的靈橋細看下還存在一些細小的裂紋,但後期再用些養脈的藥物,也很快就能使它完全癒合。
另外,慧閣里也出現了些小小的變化,青白兩道念力現在已經完全纏繞到一起了,她想盡了辦法也無法將它們分開。既然無法改變,青瑤也不再強求,反正只要解決了慧閣與天地元氣溝通的問題就行了。
青瑤睜開眼睛,神色裏帶着滿足。
華天凡見此也放下心來。對於打通靈橋和重塑慧閣,他只做過理論研究,實際經驗這還是頭一次,雖然他也準備了後手,但能一次成功他也放心了。
「我之前幫你打通靈橋時發現你竟然已經有魂源了,這次你雖然重塑了慧閣,但魂源既然已經出現了,肯定就不會消失。你平時注意一下,它應該也像念力一樣分散在了你體內,你重修的話應該能很快地再把它凝聚出來。」
青瑤點點頭,因打通而興奮的心情慢慢冷卻下來。
「大伯,您還有什麼想說的嗎?」青瑤能看得出來,華天凡的生命真的即將走到盡頭,他的臉上已經開始出現一層死氣。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等你出去後,替我跟你爹說聲對不起,這麼多年讓他一個人長大,是我這個做大哥的不好。」
青瑤眼淚又落了下來,她不敢哭出聲,也沒有說話,只是用力的點頭。
「還有,我死後,你就在崖底把我火化了吧,然後把我的骨灰帶出去,讓我和我爹娘葬在一起。生前無法盡孝,死後,就讓我到地下去伺候二老。」
說完這句話,華天凡雙眼緩緩閉上,面帶笑容,溘然長逝。
青瑤伏在地上泣不成聲,一個如此疼愛她、如此讓她濡慕的長輩就這樣永遠也見不到了,也永遠聽不到他溫和細心的教誨聲了,只要略一想她就覺得痛徹心扉。
她伏在地上哭了許久,才漸漸止住悲痛。擦乾眼淚,她先是恭敬地對着華天凡磕了三個頭,才緩緩站起身,起身時,她不由得踉蹌了一下,兩條腿都已經發麻了。青瑤在原地緩了一會兒,才打起精神處理華天凡的後事。
她將華天凡平放在床上,然後將他的遺物收拾出來,放在屋外。她自己也隨後站到了屋外。
「大伯,您在這座木屋裏生活了二十年,現在要走了,侄女怕您不習慣,索性把這座小屋也一起燒了陪您。」
說完這句話,青瑤拿出火摺子,點燃了木屋一角。
火勢很快蔓延開來,整座木屋都被火苗籠罩着。在熊熊的烈焰之間,青瑤出現了錯覺,她仿佛見到了華天凡在欣慰的對着她笑。
她沒有再哭,而是緩緩地也露出一個笑容,似是讓華天凡安心。
大火燒了一整天才熄滅。等到火滅後,青瑤小心地從灰燼中分揀出屬於華天凡的骨灰,然後裝進一個檀香木盒中。
抱着華天凡的骨灰,青瑤再次望了望這片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然後順着華天凡給她講過的出去的道路毅然的轉身離開。
這個地方,估計很快就會又長出一片樹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