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先生」這樣有禮而冷淡的稱呼,讓易子墨的內心陡然一驚,他這才想起,這個孩子只在七歲那年,第一次進易家大門的時候,好奇加羞澀的輕輕喚過他一聲「爸爸」。
易子墨那時因為覺得不能和蔣美琪離婚,不能遵守諾言迎娶蘇瑾,讓自己最愛的兒子易千帆一直就背着私生子的名聲,所以連帶着對這個和自己有着一模一樣自然捲髮的孩子也沒有好感。
易子墨對於這聲遲到了七年,呼喚出來的「爸爸」,沒有放在心裏,他也沒有覺察到那個孩子眼裏的渴望,他回答的漫不經心,就連抱抱自己的孩子,親親自己的孩子都不屑於去做。那時小小的易偉帆眼眶馬上就紅了。
易子墨記得自己那時還生氣的說:「你媽是怎麼教你的,身為男子漢怎麼那麼容易哭,真是沒出息。」易偉帆也不知道是因為失望,還是因為被嚇住了,他用細白的牙齒緊緊的咬着嘴唇,真的沒有讓眼睛裏團團打轉的淚花落下來,可是從此以後,他也沒有再叫過他一聲爸爸。可是易子墨還是沒有放在心裏,他只覺得這個孩子和他媽媽一樣,特別的矯情。
現在想起這些,易子墨覺得心裏簡直就是又酸又苦,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可是他不想就這麼輕易放棄,他還想把自己的唯一的兒子爭取回來。於是勉強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喊什麼易先生,我是你爸爸。你要叫我爸爸,知道嗎?」
易偉帆挑了挑眉,嘲諷的說道:「爸爸?你是我爸爸?這可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我沒有聽錯吧。」
易子墨蹙起了眉峰,試圖維護自己做為父親的那點可憐的尊嚴,強行辯解道:「我知道以前是我對不起你媽媽還有你,可我那時不是被那個女人給欺騙了嗎。你就給個機會讓我糾正錯誤,給你們母子倆進行補償不行嗎?」
對於易子墨這遲來的懺悔。還有試圖表達出來的父愛,易偉帆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裏。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你吝於付出,現在自己已經不需要了。又來糾纏個什麼勁。
想到這裏,易偉帆的內心充滿了憤怒,他冷冷的說道:「好,你想要做我的爸爸,我就問你幾個問題,如果你回答的出來,我就不介意叫你一聲爸爸,怎麼樣?」
「好,你儘管問?」易子墨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當然是求之不得了。
易偉帆卻冷酷的一笑說道:「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學會走路的嗎?你知道我讀的是哪家小學嗎?你知道我讀的是哪家中學嗎?你知道我讀的是哪家大學嗎?你知道我最擅長的是什麼樂器嗎?你知道我最喜歡的體育項目是什麼嘛?你知道我第一個女朋友叫什麼名字嗎?這些問題只要你能回答出一個來,我都心甘情願的叫你一聲爸爸。」
易偉帆如連珠炮一般,一口氣拋出了這麼多的問題。其實這些問題都很簡單,只要是普通的家人都會知道。可惜易子墨對這個兒子漠不關心了這麼多年,其實有關這個兒子的一切,易爺爺都有和他說過,可是偏偏他就是沒有放進心裏,也沒有認真去記過。現在要他回答出來。可真的是難為他了,他絞盡腦汁苦苦的回想着。可偏偏就是一點都想不起來。
原本易偉帆還想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的,可見易子墨那一臉的愁眉苦臉的樣子,看來是一個問題都回答不出來,易偉帆也徹底的寒了心。他冷哼一聲,拉着蔣美琪就想走。
易子墨急了,這要是真讓他走了,這個兒子就算是徹底的沒了。他趕緊上前一步攔着易偉帆說道:「你別急着走啊,也要給時間讓我想想,我想你學會走路應該是在你14個月或者是15月的時候。」在他想來,絕大多數的孩子都是在這個時候學會走路的,易千帆就是14個月的時候完全放手走的,這麼回答應該不會錯了。
聽了他的回答,易偉帆沉默不語。易子墨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說道:「怎麼樣?爸爸回答的對不對,你倒是給句話呀。」
易偉帆涼涼的一笑,卻轉過頭對着一直沉默不語的李浩均說道:「李叔,我的事你都清楚,還是由你來告訴他好了。」
李浩均彬彬有禮,不急不緩的說道:「易先生,你說錯了,偉偉是在他一歲半的時候,也就是18個月的時候學會走路的。你別看他現在身材很好,可他小時候很胖的,醫生說他要是走路太早了會對他腿部的發育有影響,建議我們讓他晚一點走路,所以他學走路比平常的孩子要晚上幾個月。
還有他的小學前三年是在聖保嘉勒小學讀的,後來到了四年級就轉到了離家比較近的英皇小學讀書,再後來就是英皇中學。我記得偉偉在讀小學的時候還是一個小胖子,一直到讀中學以後,因為學業壓力加大,再加上又迷上了打籃球,所以很快就瘦了下來。那時他又彈的一手好鋼琴,偉偉就成為了他們學校的風雲人物。偉偉的第一個小女朋友,連她媽媽都不知道,他就告訴了我,還是一個漂亮的中英混血兒,我還見過兩次,叫什麼來着,好像是叫什麼瑪格德什麼來着?」
「是瑪格德琳,你老是記不住人家的名字,虧你還和人家一起喝了兩次糖水。」易偉帆笑着插嘴說道。
「唉,那不是你後來女朋友太多了嘛,四個字我能記住三個就不錯了。」李浩均笑容滿面的說着,他看着易偉帆的眼神里滿滿的都是驕傲,就像是一個父親看着自己優秀的兒子那樣毫不掩飾的驕傲。
蔣美琪也忍不住插嘴道:「偉偉,你那些女朋友的事,我怎麼不知道,你只告訴你李叔,不和我說是吧,這可不太公平。」
易偉帆笑着擁了擁她的肩膀說道:「您別聽李叔瞎說,那些都是我女同學,想要追我而已,後來我大學畢業以後,就和她們沒有了來往。」
「我不管,你以後要是有了正式的女朋友,一定要讓我知道,不能只告訴你李叔一個人。」蔣美琪站在這倆個和她關係最密切的男人中間,不由的非常放鬆的嗔道。
「您放心,一定會讓您知道的。」說到這裏,易偉帆情不自禁的看了安馨一眼,可惜安馨沒有發現,她只是在小心翼翼的叮囑着李元昊,要他千萬要小心些,別把那座精美無比的『金髮塔』給弄壞了,那可是一件價值很高的歷史瑰寶。
易偉帆無聲的苦笑一下,然後對還站在面前,表情卻有些愣愣的易子墨說道:「麻煩你讓一讓好嗎?我們真的要走了。」
易子墨此刻真的是羞愧的無言以對,他也沒有臉再擋在這三個人的面前,只得悻悻的讓到了一邊。易偉帆則扶着蔣美琪和李浩均一起,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安馨和李元昊也跟在他們的身後走了出去。
在取車的時候,安馨不解的問易偉帆:「易爺爺幹嘛要把這『金髮塔』送給我呀?」
易偉帆解釋道:「爺爺把那座『金髮塔』送給你,是為了感謝你治好了他的病,可惜因為各種原因不能親手拿給你,所以他只得把這一條加在了遺囑上。」
「原來如此。」安馨這才了悟。
失魂落魄的易子墨,回到易家老宅的客廳里,他環視了一下周圍,除了蘇瑾坐在沙發上怯怯的看着他,易千帆緊緊的咬着嘴唇站在那裏發着呆,其餘的人都走了。
易子墨不禁長嘆一聲,喃喃的說道:「全都走了嗎,怎麼會是這樣?以後我該怎麼辦?」
蘇瑾小心翼翼的移到了他的身邊,怯弱的說道:「子墨,你聽我解釋好嗎?我真的可以解釋的。」
易子墨看着她脖子上留下的那一圈青紫色的指印,在她那雪白的肌膚上,顯得異常的刺眼。以前她那盛氣凌人的氣息也沒有了,剩下的只有柔弱和無助。
易子墨揉了揉自己還在隱隱發痛的太陽穴,疲憊的說道:「解釋?還有什麼好解釋的,你說的再多,也都是謊言,我都被你騙了二十多年了,還不夠嗎?」
「不,我那時只是太年輕氣盛了,也太愛你了,所以才會不折手段的想要和你在一起,你不能就這樣把我們二十多年的感情全盤否定啊!」蘇瑾焦急的尖叫起來。
可是此時的易子墨卻如被醍醐灌頂般,不再如入了魔般相信她的話了,他譏笑着說道:「你可千萬別說你愛我了,這話我聽着慎得慌。你那時真有那麼愛我,就不會帶着不知道和誰滾床單弄出的野種,硬栽在我的頭上,而且還一栽就栽了二十多年。也怪我自己,那時偏生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竅一樣,這頂綠帽子也是我自己高高興興戴上去了。到現在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你就帶着你的兒子走吧,我們好聚好散。」
一聽易子墨說出的這麼無情的話,蘇瑾控制不住自己瀕臨崩潰的情緒,尖聲嚎哭起來。(未完待續)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