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幻的臉色正常的走到兩人面前,看了一眼那頭戴白紗斗笠的沈清兮,淡淡的一笑,然後看向李東,輕聲的說到,「見過韶章兄!」
這一眼,讓沈清兮的混身一震,那是一種嚴厲的教訓,是曾經在她的父親眼中看到過的,那是因為自己做錯了事。
可是今天,她沈清兮沒有做錯事,無論是出於什麼目的,無論是最後的結果如何,無論是自己那個噩夢是真的還是假的,她都沒有做錯。
為國保士,保留這大周朝的一片風骨,有錯嗎?
可為什麼虛幻會那麼的看自己?
李東是不會知道沈清兮的想法,但是對於和沈清兮這般的打交道,他李東還是有些避諱的,畢竟,沈清兮乃是一個雲英未嫁的少女,而自己也曾差一點就去沈府提了親,現在自己帶領太學生遊行請願上書,起因又有她的因素在其中。
所以,當看到虛幻前來的時候,李東的心裏是莫名的放鬆下來。
總算不用跟沈清兮打交道了!
這是李東內心真實的想法。
這一次李東倒是不敢在馬車之上站着,那樣高人一等的行為就是作踐對方,也是顯示自己無禮。
前面的很多人乃是商人,只需要點頭示意即可。夏黛雖然背景顯赫,聲名遠揚,可真正的身份乃是官妓,賤籍之人,如果沒有她的背景和提供的信息,他甚至都不會跟這種人打交道。面前的沈清兮,更是!
他不想打交道,卻又不得不打交道。
現在虛幻站出來,他自然是高興萬分。
對着虛幻一抱拳,李東大笑的說到,「多謝虛幻兄賜詩,問法禪師可還好?當年金剛將軍才是真正的前年史冊恥無名,一片丹心報天子的典範,我等不過只是吆喝兩聲而已,今日兄台下山還俗,可是要重鑄金剛將軍之威名?」
虛幻從來都沒有想過,這李東竟然這麼直白的就把自己師父的事情說出來,一時間竟然搞不明白他的意思了。
「問法禪師啊」
「他竟然是金剛將軍的弟子?」
「不是淫僧來着麼,那旁邊的不就是沈家小娘子麼,怎麼兩人不像是鬧翻的樣子呀?」
「嘿嘿,說不定是郎有情妾有意,和尚迷上了大家閨秀小娘子,這事前朝不是有個叫辯機的」
「慎言慎言啊,兄台,這虛幻是金剛將軍的弟子,問法禪師可是當今官家的表哥呢!」
「嘶多謝兄台提醒!」
虛幻聽着這周圍的一片議論紛紛也是感到有些驚詫,這才一天的時間,這原本早就該沉寂的金剛將軍的事跡就又傳揚的路人皆知,這齣手的人,好手段啊!
不過,虛幻卻知道對方想要的只是激起佛門的聲望而已。
微微的一頷首,虛幻輕聲的說到,「韶章兄繆贊了,那都是師父當年的威名,身為弟子的卻觸犯五戒,還俗為民,連累師父思過崖面壁,實乃是不孝弟子。」
「哈哈,這正是問法禪師愛護之意,不然,你身在佛門,方外之人,如何為國盡忠?」
說真的,李東對於面前的虛幻並無多少好感,可花花轎子人人抬,虛幻現如今雖然是沒有太大的能力,可人家後台是宣和帝的表哥,金剛將軍,問法禪師,真要進入官場,可是比他要順利的多。
可他是儒家,虛幻卻是佛門。
自古儒家對於佛門這種不事生產,卻惑誘愚民供奉的行為看不上眼的。
一句「方外之人,如何為國盡忠?」讓虛幻的臉色一變,這麼當面諷刺佛門的行為,還真是只有這種年輕氣盛的太學生才敢說出口啊!
淡淡的一笑,虛幻緩緩的說到,「李公子教訓的是,小生自然是趕不上國子監首座的,那就預祝韶章兄今科秋闈金榜題名,大展宏圖」
「請」
一側身,站在了沈清兮的身前,把沈清兮往後逼退了幾步,讓出了街道的路。
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本身就是佛儒兩家的傑出代表,雖然是場面上的寒暄話都能說,可這般說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對着虛幻一抱拳,李東利索的上了馬車,站在上面,高處眾人許多,虛晃的對着周圍的人一一招手,遊行請願繼續前行。
望着那遠去的行人,直到周圍的人群少了很多,虛幻才一轉身,對着沈清兮淡淡的說到,「沈家小娘子,剛才那句話,你不當說。不要說今天,就是以後,就是對任何人都不當說!」
「不當說?」沈清兮一開始就知道這虛幻是奔着自己來的。
清晨剛剛見了面,現在不過半天,兩人又重新見面。沈清兮已經不是剛剛從噩夢中清醒過來,第一時間把虛幻當成唯一信賴的人。
現在的沈清兮其實是很是有些不耐煩的。
你是誰?
憑什麼?
虛幻點了點頭,微微有些嘲諷的說到,「太祖廟誓碑什麼時候傳出來的?」
沈清兮這一下子就明白過來。臉色一片的煞白,是啊,這太祖廟誓碑是後世大魏鐵騎攻佔了東京城,毀了大周宋氏太廟的時候才發現的,也讓當時江南的文人士子立馬歸心,重立了後周。
現在呢?
除了大周的皇帝宣和帝宋佶以外,無人知道這個秘密。
如果她剛才說出來,那麼,她將再無任何的迴旋餘地,除了死,別無他途,倒時候她不但要真正的背負妖女之名,甚至就是她的父親,大周朝的參知政事沈巽沈相公都要受到牽連,無論他是宣和帝最信任的臣子,還是大周文官的精神領袖,都無法抵消這碑文被散播出去的危害。
這一點,沈清兮明白!
正因為明白,才對剛才自己一時心軟想要勸慰李東的想法感到戰慄。
自己還是太年輕了,也太幼稚了!
不過,片刻之後,沈清兮的眼睛忽然一亮,轉頭看向虛幻,緊緊的盯着虛幻的臉龐,臉色鐵青的看着他,冷冷的問道,「你怎麼知道那太祖廟誓碑的?」
既然這太祖廟誓碑乃是大周朝皇帝的不傳之秘,這虛幻聽到自己說便知道內容更清楚後果,這人不簡單。不只是不簡單,重要的是她怎麼知道?
虛幻淡淡的一笑,沒有回答沈清兮的話,反而是饒有興致的反問道,「那沈家小娘子,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