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徒?
這個名字無論是放到哪裏都不是什麼好稱號,不論是出於什麼目的,棄徒之名便是相當於一種決裂,可現在虛幻要的不是這種決裂!
他生斯,長於斯。兩世為人,無論哪一世,在他的記憶最初的地方就是爛陀寺,他不知其父,亦不知其母。陪伴他,養育他,教育他成長的便只有問法禪師,雖然後來又有了虛空師弟,但這都不能掩蓋他對於問法禪師的感情。
大恩不言謝,對於問法禪師,那是虛幻當成父親一般的存在。
而今,爛陀寺封山閉寺,他以為是因為大爭之世的變故劫數使得自己的師父不得不做出一個樣子,遠離是非中心,可是今天看來,似乎是不是!
搖了搖頭,虛幻淡淡的說道,「怎麼可能,師弟你想多了,如果咱們要是棄徒,就不會是入世,而是直接逐出牆闈,你以為爛陀寺還會讓咱們留名其上?」
這話倒是不假,如果爛陀寺要真的是跟虛幻和虛空割裂關係,那麼絕對不是讓他們還俗,而是會逐出師門或者直接杖殺!
還俗,他們的名也是要留在爛陀寺的圖錄之上的,嚴格說來,他們還算是爛陀寺的人,只不過不再是爛陀寺的僧人而已。
&是,可是……」
虛幻沒有讓師弟繼續說下去,而是直接問道,「然後呢,你就一直再那裏等?」
虛空和尚欲言又止的閉上嘴,然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緩緩的說道,「然後我又去了咱們每日打水的地方,在那裏呆了一段時間,甚至是溯流而上,但是都沒有見到咱們的師兄弟來取水!我是真是沒有辦法了,師兄,都是我沒用……」
虛幻的臉色一變,他從來沒有想到事情竟然這般的嚴峻,臉色也是變得有些蒼白,好在是在這夜晚之中,也沒有旁人,虛空和尚更是沒有注意。
在這一刻,虛幻害怕了!
他是怎麼來的,他自己最清楚,要知道在前世可是沒有這些事,而現在雖然似乎是大勢沒有變,但是小事卻已經面目全非,尤其是大周朝政和爛陀寺,那麼下一步呢,還會搞亂什麼地方?
佛曰,人世間萬物,皆有因果。今日之果,定有前日之因,今日之因,必結出明日之果。
那麼他出現在這裏的因果呢?
一直以來他都是下意識的去迴避,可是今天爛陀寺的變故,讓他的心中驚濤拍岸,浪濤萬重。
難道,因果應驗了?
再一次的搖了搖頭,虛幻把這個念頭給拋出腦海,而後對着虛空和尚故作從容,淡淡的說道,「沒事,放心吧,師弟,我已經請了人去見師父,這人乃是師父的故交,不出意外的話,別人見不到師父,但她一定能!」
&呀!」虛空和尚也許是太過於擔心問法禪師,下意識的就問道。
虛幻微微的一笑,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師父見到靜安師太的場景,那一定很有趣,只是他們是見不到了,而後笑着說道,「靜安師太!」
這個時候,被寄予厚望的靜安師太正在皇城之內的一座小廟之中修行,青燈古佛,靜室木魚,一聲一響不緊不慢的奏着自己的音調。
&安啊,」向太后一個人坐在靜安師太的旁邊,很是疼愛的看着這個即便是素裝也能展現出絕代風華的女子。
&是個機會,你跟小法你們倆這般僵着也不是回事,現在你們也不過才是四十多歲,人生以後的路還很長,你難道就認命了?」向太后不是一個好說客,但絕對是一個好的長者。
靜安師太放下木槌,沒有繼續敲木魚,只是淡淡的說道,「官家允許我離開了……」
平淡的一句話,聽不出來任何的語調。可就是這樣一句話卻是讓向太后那滿是皺紋和老年斑的臉上有幾分動容。
臉上流出幾分苦色。
嘆了一口氣,向太后心中更是有些說不出口,但她終究不是不是一般的女人,這個時候也只有她才能講出的話,換個人,是沒人能做到的。
&安,這就是官家的意思!」
靜安師太淡淡的一笑,緩緩的說道,「可貧尼現在不想出去了,這裏一切都挺好,為什麼要出去啊,貧尼一聲經歷良多,現在只想尋找一分靜土,一心向佛!」
&這是何苦呢,安安,你還年輕……」
向太后的話沒有說完,靜安師太就搖了搖頭,輕聲的說道,「太后您老人家就不要勸了,您不會不知道他心中根本就沒有我,如果有的話,我不相信這十多年他沒有一點的辦法把我接出去,他既然不來,我出去又能如何,徒增羞辱而已!」
向太后看着靜安那堅定的神色,嘆了一口氣,緩緩的說道,「小安啊,你說老身待你如何?」
靜安師太似乎是有些諷刺的冷冷一笑,「太后您老人家心裏有數,又何須靜安多言?」
&算老身求你行嗎?」
靜安師太這時候才轉過身子,與向太后面對面的對視了半天,最後才淡淡的說道,「當年,太后您老人家也是這般求我的吧?結果呢?」
&年生死兩茫茫,我與他分囚兩地,生死不知!今日您又求我,您說我該如何?」
向太后一愣,沒有想到靜安師太竟然這句話反駁與她,這讓她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去勸說。
靜安看了一眼向太后,淡淡的說道,「當年他救了真宗皇帝,輔佐了神宗皇帝,就是現在的宣和帝如果沒有他的支持,他會有今天?」
&做了什麼,您心裏最清楚。甚至他為了這個大周,連自己的父母都不認,更是親手弒父禁母,可他落下了什麼?您不會不清楚,您不想想,如果他真有心,即便是我在這皇城之內,他會顧忌?」
&廢武功,獨居爛陀寺,這還不夠,足足把我放在這裏十多年,我陳小安的承諾,我自己認。既然說了在這裏待足二十年,那便是二十年。您老人家還是不要再勸了,如果有些人真的想要跟他對話,那就讓他自己去,我陳小安已經不再是以色娛人的北地名妓小安,沒有義務再給他傳什麼話!」
&安,是哀家對不起你,當初就不該算計你,可是,哀家也是沒有辦法啊……」
靜安只是淡淡的一笑,隨後又拿起木槌,想要再重新敲擊木魚。卻不成想,忽然聽到向太后的話,讓她驚呆了。
「……該派的人都已經派過了,甚至連虛幻都遣虛空回去了,都沒有見到人,苦海道都關閉了,官家就是想去,也沒有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