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杯酒?
多簡單的事啊。
但在虛幻看來,這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比如在此之前,虛幻就從來沒有跟陸直喝過酒,更不知道原來自己這個便宜老師還有一個徒弟,這個徒弟還是清貴到了極點的清流翹楚。
今日,陸直承認了自己是虛幻的師父,算是認下了虛幻這個徒弟。身為陸直的學生,猴格和虛幻喝杯酒這是順理成章的。
自古天地君親師,不是隨隨便便說說的,師生之誼更是僅次於父子,君臣的重要關係,有道是師徒如父子。這不單單是說傳道授業解惑,更重要的是一種傳承。
比如陸直,陸直一旦經過自己的考察認可了虛幻這個學生,那麼他自然會為他博取一個制科考試的機會。因為只有經過科舉考試,並獲得一定的名次,對虛幻來說,他才能歸結到文官一途中去。他日後的路才能更加的坦途。
陸直認可了虛幻的身份,也就會把猴格介紹給他認識。
猴格是誰,中書省秘書郎!
可謂是集清貴和權力以及帝心於一體的重要角色,這也是陸直再給虛幻鋪路。
這就是師徒關係,這就是傳承,代表的便是這種經營出來的關係網。
虛幻一愣,急忙雙手端起酒杯恭恭敬敬的對着猴格說道,「師兄,請……」
猴格淡淡的一笑,端起酒杯,跟虛幻碰了一下,才笑着說道,「陸師門下僅我一人,原本我還以為孤單難耐,沒有師兄弟呼朋喚友,實在是文官一大憾事,今日得見師弟,也算是勉強了了一絲慰藉!」
喝完酒之後,猴格才對着陸直說道,「師父,您怎麼就不給我收幾個師弟呢?你要是有心,傳一絲話風出去,整個東京城,多了不敢說,十家八家的世家大族的嫡系公子來拜您為師還是輕而易舉的,您也不至於在這裏甘於清貧啊!」
虛幻知道,猴格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意思很明確,不要小看咱們的老師,雖然是落魄簡陋清貧,可是他乃是在世大儒。
陸直搖了搖頭,緩緩的說道,「每天路過城門,看到那元佐黨爭碑上你那些師伯,師叔,還有那些先賢大儒們的名字,想想他們,老夫覺得現在挺好。」
「您還是在想師弟吧?」猴格也是有些黯然的說道,「都已經這麼多年了,師母想比早就已經原諒您了……」
「可是老夫不能原諒自己!」陸直淡淡的說道,「為了義,而失了血親,這如何為人父?老夫早就知道你師母原諒我了,只是老夫自己心頭上的坎跳不過去。」
「夫君……」老夫人走了出來,望着陸直,眼中含着淚水,緩緩的說道,「你這是何苦呢?」
陸直單手撫着自己的額頭,對着猴格和虛幻一擺手,聲音有些哽咽的說道,「你們走吧,今日老夫想靜靜……」
猴格站起身,對着陸直恭敬的一施禮,然後又對着老夫人也是同樣一禮,轉身離去。
虛幻也是這般做完,跟着猴格大步走出去。
原本他以為猴格會早就走遠,卻沒成想,人家在自家門口等着自己,望着自己小院內,轉頭看向已經走過來的虛幻,朗聲笑道,「金屋藏嬌啊,師弟……」
虛幻看了一眼院中正在掃地的蓁蓁,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師兄說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是多麼大的麻煩,也就是師弟我心軟。」
「呵呵,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有所不為而後可以有為!」
猴格淡然的笑着,和剛才在陸直陸衡霞面前完全不一樣的狀態說道,然後看着虛幻,輕聲的問道,「可方便請我進去小敘幾句?」
「當然,當然,師兄請……」
走到院子裏,虛幻才看到一旁打坐的虛空和尚,倒也沒有打擾他,對着蓁蓁便拋過去一些散碎銀子,很是自然的說道,「勞駕蓁蓁姑娘去買點酒菜,我與師兄要雅談一番!」
所謂的買點酒菜,也不過只是去酒樓之中定下一桌酒菜送來而已,對於長袖善舞的蓁蓁來說,這算是小事。
當然這也沒有故意要支開蓁蓁的意思,只是,自家師弟虛空和尚在打坐而已。
自從上次虛空和尚和那些騎兵死士對壘衝殺之後,虛幻便發現自家師弟這打坐的時間越來越長,究其原因,虛幻也明白,殺氣太重,反噬佛性而已。這一點他幫不了虛空,也知道不用幫。後世的虛空差不多是在自己師父問法禪師死後狂暴殺人,最後才大徹大悟立地成佛的。
今世似乎是早了些。
畢竟,自己還是改變了許多。
看了一眼打坐靜止的虛空和尚,猴格來到院中偏處的小亭子裏坐下,對着虛幻輕聲的說道,「說吧,你想知道什麼?」
虛幻一愣,然後淡然的一笑說道,「師兄既然是快人快語,那師弟可就問了,關於老師……」
「呵呵,」猴格伸手打斷他的問話,笑着說道,「還有幾日便是制科考試,我還以為你會問這個,沒有想到竟然是問這個!」
「其實也沒什麼,這件事一些大家世族,或者是當年經歷過的,都知道一些。當年師父乃是和蘇江其名的大儒,只不過是在書院侍奉師祖,才沒有出仕。但師父的兒子卻拜在蘇江門下,為其變法積極奔走。這本身也算是一樁美談,可後來,神宗皇帝駕崩,宣和帝登基,然後元佐黨爭,而後蘇江的幼子被託付給了師父。」
「結果你知道了,蘇江大敗,而後師父死了兒子,卻保住了蘇江的幼子,師母當年大怒,幾欲離合!」猴格很是簡單的說了說,「後來師父入仕之後,也是因為這個,一直都是在小官濁吏中遊蕩。」
「那林京……」
虛幻試探的問道。要知道十多年前的時候,林京乃是宣和帝的心腹,元佐黨爭如果說沒有他從中策劃引導,虛幻是不信的。而林京乃是蘇江的私生子,這幾乎是公認的事實,既然如此,當年的蘇江幼子為什麼還會被自家老師用這種方式保下?
「呵呵……」
猴格冷冷的一笑,緩緩的說道,「蔡硯蔡遠安跟蔡太師還是父子呢,不也一樣跟仇寇一般?父子就一定兄恭弟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