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一雙略帶些冰涼的小手順着脖頸撫上了沈付的額頭。
卻是艾米莉婭以緊貼的姿勢擠了過來,隔着睡衣沈付也能夠感受到這身軀帶來的熱量和柔軟。
把書丟到一旁,直接兩隻手把自家媳婦抱了個滿懷,算起來,這已經是與她相識,相戀多久了......自己在這方面真是笨拙,若是換了位戀人,知道他連相識日和相戀日都不記得了還不得鬧翻天。
「沈付。」懷中忽然傳來低幽的聲音。
「嗯?」
「碇真嗣......既然改變不了,那我們就不管了吧。」
聽到這句話後,沈付也不由低下了頭,注視着艾米莉婭藍紫色的眼瞳,看的出來,她很認真。
「為什麼忽然這樣說?」
自家媳婦可不是隨隨便便會放棄的人,正如初見那天對待那位迷路的小女孩一樣,哪怕自身面臨的麻煩更大,她也無法對無助的人們坐視不理......自己不正是喜歡上這種宛如白雪般純淨,不染一絲雜質的善良麼。
艾米莉婭雙手輕搭在沈付的脖子上,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眼瞳和嬌嫩的嘴唇正對着沈付的面孔。
「只是忽然覺得......拒絕別人善意的人,傷害自己的同時也在傷害着其他人......身上佈滿荊棘的人,不先自己把荊棘去掉,就沒有資格再獲取別人的善意。」
「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是,不止吧。」
沈付微微低頭,將自己的額頭頂在她的額頭上,同時壞笑着將手掌順着薄薄的睡衣伸進去,也不知道捏到哪個位置,艾米莉婭的臉頰肉眼可見的變得羞紅,紅唇微啟,藍紫色的眼瞳里閃過一絲絲的緊張和慌張,最後認命式的閉上眼睛。
「我只是......只是不想再看見你的付出以及善意被人那樣拒絕。」
這就是艾米莉婭想要放棄改變碇真嗣的原因,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任性讓沈付受到傷害,哪怕只是被碇真嗣身上的荊棘劃破一個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傷口,也不行。
沈付愣住了,甚至連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自己喜歡的那份,宛如白雪般純淨的善良,已經變了,已經不再一塵不染了,而是染上了自己的氣息......但是為什麼,反而更加,更加,更加喜歡了呢。
「艾米莉婭。」
從喉嚨深處發出的呼喊,讓眼睛緊閉着的艾米莉婭偷偷的睜開一條縫,卻發現自己戀人那炙熱的,充滿愛意的眼睛就在如此之近的地方。
然後嘴唇被噙住,周圍的環境悄然發生變化,已經是到了自己熟悉的家裏。
夜,還很長......
......
而在此時的eva世界中,nerv的總部這裏,卻不怎麼平靜。
白天的那兩發高能攻擊似乎帶着巨大的熱量衝進了厚厚雲層,導致這天晚上,一直是在淒淒瀝瀝的下着大雨,給這個本來就渾濁的世界平添了一份沉悶。
「咚,咚,咚。」
到了凌晨左右的時間,碇真嗣居住的地方,葛城美里的家裏,忽然傳來一聲聲並不急促的敲門聲,但是足以將因為大雨遲遲無法入睡的碇真嗣吵醒。
他拔掉耳朵里的耳機,翻身起來,走出房門,往葛城美里的房間看了一眼,毫無動靜,甚至隱隱聽得到打呼嚕的聲音。
真是粗魯的女人,碇真嗣忽然有些煩躁,都這個點了,還有誰會來敲門。
即便再怎麼不情願,他還是走到房門前,如果門口的人已經走了就好了,那樣就能夠回到自己的房間裏,繼續聽着自己的歌。
然後打開房門,正值一道閃電划過,照亮了門口那個高大的身影。
父親......
站在門口的,正是他的父親,一整天都不在基地的碇源堂,碇真嗣忽然有些欣喜,好像生活第一次給了他驚喜一樣,就連着壓抑着的雨聲都開始變的親切起來,他嘴唇微微動彈,只是還未把那兩個字喊出來,面前的父親就先開口了。
「葛城二佐還在休息?」
「......嗯,父親是來找她的?」碇真嗣稍稍的有些失望。
「不,我是來找你的。」
碇源堂的話讓碇真嗣猛地抬起頭,望着自己的父親,他此時的身上,頭上,甚至是眼鏡上,都佈滿了水滴,身邊也沒有任何隨從。
「要......要進來嗎?」
過了好一會兒,碇真嗣才反應過來,扭頭看了看左右,覺得應該先找條毛巾給父親擦擦雨水,或許還要放下熱水給父親泡個澡,可是這裏沒有父親換洗的衣服。
「不。」
還未等碇真嗣想到沒有換衣衣服的辦法,碇源堂就直接否決了進來的詢問,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正好反射到另一道閃電的光芒,然後伴隨着轟鳴的雷聲,碇真嗣聽到了父親說的話。
「把你脖子上,那根艾米莉婭女士的頭髮給我。」
「什......什麼?」
碇真嗣以為,是因為雷聲太大,自己沒有聽見父親的話。
「把你脖子上,那根艾米莉婭女士的頭髮給我。」
碇源堂再一次開口,這次沒有雷聲,說的話清晰無比的傳到了碇真嗣的耳里。
沉默了好一會兒,碇真嗣宛如這才反應過來,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倒退幾步,眼裏滿是驚恐,父親是怎麼知道的,不,他要這根頭髮幹什麼。
之前父親說過的話,白天艾米莉婭說過的話,宛如走馬燈一樣在碇真嗣的耳里不斷重複,腦袋裏已經一片糊槳,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想些什麼,應該做些什麼,只是下意識的一手按在胸口,隔着衣服攥緊那小小的錦囊,一手環住腦袋,整個人蜷縮在地面上,窗外的閃電徒然密集起來,照耀着他那在父親影子下無比慘白的臉。
「把它給我。」
碇源堂微微皺了皺眉頭,加重了語氣。
但是碇真嗣只是蜷縮着更緊了,似乎用這種方法,就能夠從父親的影子下逃出去。
終於,碇源堂似乎是沒有了耐心,直接走了兩步,一隻有力的胳膊將碇真嗣整個提起,另一隻胳膊直接毫不費力的移開碇真嗣護在胸口的手,將那個精緻的小小錦囊扯斷,然後放下碇真嗣,在一片炸響的雷聲中,轉身走出房門,頭也不回的離開。
痛恨吧,我的兒子......這是你早在十四年前就註定的命運,殘忍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