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與榮耀 第三百九十五章 冤家路窄（八）

    readx;    白晝最後幾道光芒在暗灰色的天空中漸漸暗淡。

    吉恩格雷邁恩，把伸向父親的手訕訕的縮了回來。

    強忍着心頭的失望，從跌倒的地面上重新爬起來的吉恩帶着一臉不加掩飾的委屈盤腿坐在最近才建造的冰冷石牆上——這座壁壘是這個國家那令人敬畏的力量見證——但是對于吉恩來說，最令他敬畏的還是站在面前的這個男人。

    「永遠不要接受別人的援手，兒子……」

    沒有計較兒子的埋怨不解的眼神，阿基巴德仍舊如一杆挺直的標槍般卓然的站在那裏，用一種鼓勵中帶着溫柔的目光看着眼前這個延續着自己血脈的驕傲。拍了拍石牆上那些堅固而又厚重的箭塔，站在如山嶺般高聳的壁壘上的阿基巴德格雷邁恩慢慢的張開雙手，像是要擁抱眼前的一切：

    「你覺得這一切是靠請求其他王國伸出援手才建設起來的麼?」

    吉爾尼斯城櫛比鱗次的塔樓在高牆下綿延鋪陳開來，看起來的確十分壯觀：大片大片精緻的房屋錯落有致的排列在卵石鋪成的那些整潔而又寬敞的街道上；在每個城區內，熱鬧的商店、莊嚴的教堂、加班加點的工廠，以及冒着騰騰煙氣的煙囪幾乎隨處可見；從城市中那些洋溢着笑容和憧憬的面孔上，可以看到這裏的人民以及這個偉大國家擁有的可塑姓——這的確是個充滿輝煌前景和無限可能的城市！

    「永遠不要接受別人的援手，兒子……」阿基巴德葛雷邁恩國王繼續闡述着他要強調的理念，原本分明的五官，在薄暮之中成了模糊不清的輪廓。「最好還是要自己站穩腳跟。這正是偉人與平凡人之間的區別。」

    「當我像你現在一樣還是個年輕的王子時，我的父親連做夢都不會想到現在這樣的光景!但是我有着這樣的夢想，並敢於將我的夢想付諸實踐。看看我們現在擁有的……我做到了這些，沒有期望暴風城的援助，也沒乞求洛丹倫的援手。更完全沒有對奎爾薩拉斯那些長耳朵的傲慢精靈卑躬屈膝。」

    吉爾尼斯國王的言辭中滿是驕傲與自矜，正值鼎盛的身軀就像是一座難以翻越的峻岭。

    年幼的吉恩有聽過吉爾尼斯在阿基巴德取得王位之前的故事。這裏，原本是個和現在完全無法比擬的國度。而帶來着一切改變的

    「現在起身吧，孩子。起來，不要再叫我幫助你。因為這一切都會是你的，而當你得到時，你必須已經做好準備。」

    「這是您的，父親。吉爾尼斯永遠會是您的。」

    「不，未來的國王。」

    阿基巴德笑了，語氣變得寬厚而溫和。

    「總有一天白天會化為黑夜，王子會成長為國王。這就是萬物運行的道理……而當你站在我現在所在的位置時，兒子，你要牢記一個父親最真摯的贈言——求人不如求己！」

    ......

    「父王？父王！」

    疑惑中夾雜着急切，耳畔的呼喚終於還是將吉恩格雷邁恩從恍惚的回憶中拉回到現實。

    時光荏苒。

    曾經懵懂的王子已經貴為一國之君，昔曰稚嫩的面孔也深深印刻上歲月的腳步，就連腳下這所有人都曾以為會蒸蒸曰上的強大王國如今也變得陰鬱冷清......不變的似乎只有那仍舊屹立不倒的高牆、壁壘。

    「我在聽。」

    輕輕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吉爾尼斯的國王吉恩格雷邁恩慢慢的轉過身將目光對準了身後那個年輕的身影，那是他的長子——吉爾尼斯的王儲、未來的國王——利亞姆格雷邁恩。

    強健的體魄、堅韌的神經、絕不屈服的意志還有對王國和人民的愛......「利亞姆會是個好國王，」吉恩格雷邁恩不止一次在腦海里這樣的對自己說，「如果能在老成穩重一點的話，就更好了。」

    「暴風城的特使還在駐留在城中等待您的接見......您，依然不曾改變主意麼？」

    也許是年輕人特有的開明，也許是吉爾尼斯王國近年來的狀況愈加讓人心憂，年輕的利亞姆格雷邁恩不同於他的父親，一直對吉爾尼斯閉關鎖國的現狀耿耿於懷，為此領導這個國家的父子倆曾不止一次的有過爭執。

    「求人不如求己！」吉恩格雷邁恩如他的父親曾經所做的那樣，輕輕撫摸着壁壘的箭塔，「我的父親，吉爾尼斯王國歷史上最功勳卓著的君主，曾經在這裏——就在這裏，給當時我留下贈言......這贈言也是我如今要轉述或者說傳承給你的家訓——」

    「永遠不要接受別人的援手，兒子……要自己站穩腳跟。這正是偉人與平凡人之間的區別！」

    一切仿佛轉世輪迴，昔曰的壁壘上再次上演着昔曰的劇目。

    可惜，年青的利亞姆就像他父親對他評價的那樣有着自己的堅持，不會輕易屈服。

    「江海也有變成荒漠的一天，險峰也會化為塵埃不復蹤影......父親，事件萬物並不是一成不變的！」

    「祖父的理念......也許，也許並不適合如今的吉爾尼斯.......」

    像是在給自己打氣，利亞姆格雷邁恩王子的聲調逐漸變得高亢而激烈：

    「父王，想想這個王國多年以前的樣子吧！再想想這個故事是如何繼續的吧！」

    「曾經的吉爾尼斯是一個擁有高貴信念的國家，她心懷堅強的意志，久經磨礪，歷經動亂年代的戰火洗禮。可現在再看看，看看吉爾尼斯變成了什麼樣子——隔絕於世，寡然讀力，內憂外患！」

    「高牆是用來保護這個國家的，是為了阻止其他國家的麻煩變成我們自己的麻煩。可現在有意思的是：這座高牆，的確很出色地把一些怪物擋在了外面，但它們同樣也無情地把一些怪物困在了裏面......就在我們的人民中間！」

    「更重要的是我們，所有吉爾尼斯的人民，在這座高牆的封鎖下正逐漸變得自私、冷漠、守舊、固執......」

    「這個國家需要做出改變！」緊緊握住自己的拳頭，年輕的王子終於昂起頭對視着自己的父王，毫不退縮：「在聯盟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們伸出援手；當我們面臨困境時，終究也會得到他們的支撐。這樣的聯盟，要比任何堅不可摧的壁壘更加可靠！」

    「父王！」

    凝視着腳下那傷痕累累卻依舊頑強屹立的格雷邁恩之牆，利亞姆格雷邁恩的眼神中只剩下堅定不再有任何迷茫，

    「也許，是時候打破這座我們親手設下的牢籠了！」

    城牆上，一陣良久的沉默。

    「你知道麼，我的兒子。」終於，吉爾尼斯統治者的神情不再是嚴肅而慍怒，一抹溫和的微笑綻放在嘴角：「終有一天，王子會拿起權杖、加冕為王！」

    「這一次，如果你堅持的話......」輕輕地拍了拍兒子那已然扛起責任的肩膀，吉恩格雷邁恩輕輕說道：「我們也許可以試着邁出第一步......」

    「未來的國王陛下。」

    ————————————————

    冰雪像是刀尖，凜冽閃爍，凍徹入骨。

    龍骨荒野上的林木形同冰晶所化，冷森森樹立。寒風穿過林地，帶着細微的呼吸起伏的聲音。

    林邊的戰場上，無數亡靈天災的包圍中那僅存的不足千人的氂牛人勇士們此刻一個個呆若木雞，魔怔般將夾雜着恐懼、驚顫的目光聚集在風雪飄揚的半空之中。

    由不得他們不吃驚。

    因為出現在雲層之下的，是一頭渾身詭異寒氣，白骨蒼蒼，破爛的雙翼在風雪中盡皆舒展的可怕生物。

    確切的說，那是一頭死而復生的巨龍。

    一頭強大的冰霜巨龍。

    「辛達苟薩！」

    身體有那麼一瞬間緊繃的牛頭人大督軍輕輕念誦出這個禁忌般的名字，微微眯起的眼睛中閃爍着來到北地之後前所未有的利芒。那如刀劍一般的眼神讓此刻的老唐在別人的目光中刺目般的危險......

    霜育之後，辛達苟薩。

    織法者瑪里苟斯的妻子，於上古之戰中隕落卻無法安息的藍龍。她生命最後的痛苦與不甘終究隨着時間的推移轉變為那無法安息的靈魂對世間萬物的仇視與憎恨，並最終屈從於霜之哀傷的力量化為復仇與死亡的象徵。

    毫無疑問，她就是巫妖王座下最危險的兵器......

    破敗的翅膀扇起了冰冷的寒風，漫捲的風雪讓人睜不開雙眼。

    緩緩降落的辛達苟薩盤踞在戰場上的一座冰丘之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在她眼中螻蟻般眾人。

    她龐大的軀體差不多有一棟四層樓高的樓房大小，小山般的冰丘在她的利爪下猶如滑稽的玩具，佈滿倒刺的龍威輕輕一擺。便將身後的亡靈盡數掃飛；

    骨刺猙獰的脖頸微微彎曲，支撐着一隻長着四隻角的猙獰骷髏龍首，霜雪般的死亡寒氣取代了曾經引以為傲的細密龍鱗；寒氣與冰霜交織的靈魂之火濃郁的猶如代表死亡的燈塔，原本的一片混白的天空被其映照的猶如潑墨後大肆渲染的幕布，絳藍色洋洋灑灑地鋪滿了整個天空......

    而那一雙滿是死亡冰寒與刻骨仇恨的冰眸，此刻，正牢牢鎖定在屹立場中的老唐身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