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中其他人也都被方採薇這個極品思路震驚的說不出話,以至於不少人都忘了尊卑,抬起頭直愣愣盯着那位坐的八風不動的女人。隱隱間,仿佛看到了之前那位蠻不講理的大奶奶,但這又決不相同,那個女人不講理是不分場合的,而這一位,厲害了,人家是該講道理的時候比誰都能講道理,不需要講道理的時候,比誰都蠻橫。可笑陳家娘子還一心想着將大奶奶拉下馬,看看如今你們兩個的情態,那不是拿雞蛋碰石頭麼?
一時間,眾人心中開始打怯了。都是在侯府後宅討生活的,尤其她們能夠在廚房這個「必爭之地」立足,哪一個不是久經考驗的戰士?焉能不懂大奶奶這番話的真正含義?
方採薇是真蠻不講理麼?當然不是,人家只是用這個態度告訴她們:你們不過是一群螻蟻般的奴才,有什麼資格逼我和你們說話?我高興了,咱們可以融洽說笑;我不高興,一口黑鍋扣下去,你們也沒了前程。
偌大院子裏沒有人說話,只有秋風颳過樹梢的聲音,每個人心裏都在默默盤算着。而陳家娘子也意識到此時情勢實在危急,大奶奶不過說了幾句話,之前還團結一致的人心有潰散的跡象,她此時只深恨自己怎麼攤上了這樣一群豬隊友,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些人的牆頭草性質,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不過是先前信心滿滿,抱着法不責眾的念頭,認為方採薇絕不敢真的對她們下手,這才胸有成竹。此時見對方絲毫沒有投鼠忌器的模樣,連她心中都開始打鼓,又怎能怨那些僕婦們後悔退避。
方採薇目光在所有人身上看了一圈,知道已經鎮住了場面,她在心中冷笑,暗道這素質,也想和本白骨精斗?別說你們只是最底層的員工,是和我地位相當的二奶奶,不也在屢次挑釁後鬧了個灰頭土臉麼?嘖嘖,真不知是誰給了你們『犯上作亂』的信心和勇氣。
立威立的差不多了,方採薇也不願和這些婆子媳婦多糾纏,這種小事,還是快刀斬亂麻的好,既節省時間,還可以讓太太和老闆對自己高超的業務水平有一個了解。
想到這裏,便往椅子上一倚,微微翹起二郎腿,當然,這二郎腿翹的也是有講究的:動作必須夠優雅美麗,方能彰顯出當家奶奶的風采。她料想着以自己現在的容貌,做這個動作一定不輸於西子捧心,還可以顯示出身份的高貴霸道。沒錯,這女人佔盡上風,又開始盲目自信了。
那裏陳家娘子不住抹着額頭冷汗,只說「請大奶奶再給奴婢兩天時間,奴婢一定整頓好廚房……」
不等說完,聽方採薇不耐煩地打斷她道:「竟然還需要兩天時間,可見你是個廢物點心。既如此,要你有什麼用?來人,拖出去先回家待着,等到查明了她在廚房這些年做下的事,再酌情處理,或另作他用,或直接攆出府去。總之,這廚房你是別想回來了,無能之輩,怎能叫你尸位素餐?」
尸位素餐用在這裏着實誇張,可陳家娘子和其他人哪會知道這樣高端的成語,反正大家只知道一個事兒:陳家娘子完了,她雄赳赳氣昂昂,胸有成竹的和大奶奶對陣還不到一刻鐘,讓大奶奶一頓無影拳腳給撂倒了。
「辛媽媽。」
方採薇悠悠叫了一聲,只叫得廚房裏所有人心都顫了一下,只聽方採薇淡淡道:「你從前是在廚房裏做事,後來無可奈何才去了我那裏,雖說庫房你也看得不錯,可終究這裏才是你老本行,苗家的和陳家的不堪使用,你回來試試吧。」
「奶奶,奴婢捨不得奶奶,奴婢覺着還是在咱們大房院裏自在。」辛婆子含淚上前跪倒,她這話乃是發自真心,其實從方採薇把她叫過去吩咐了一些事開始,她知道自己可以回廚房做管事婆子了。這可當真是無上光榮,想一想,當日灰頭土臉讓人排擠了出來,如今卻是驕傲迴轉,還有比這更風光的嗎?
然而想到自己到了大房院中之後,這些日子所經歷的事,她一時間為自己能衣錦還廚而高興竊喜,一時卻又要為自己離開大房院子而惆悵不已。
大房如今多好啊,人人都是精神抖擻的,認真細緻幹着自己的活兒,沒人有空去琢磨別人,自然也免去了勾心鬥角。尤其奶奶還說日後要教大傢伙兒識字,還說什麼活到老學到老,那未來,真是想一想充滿了幹勁。
有這樣好處襯托着,現下回到廚房又如何?管事婆子聽起來好,可她又不是那技壓群雄的,廚藝只是一般般,憑什麼服眾?更不用說這裏的人個個是七竅玲瓏心,廚藝好,勾心鬥角的手藝更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自己只為了一時風光回來,日後怕是有得難受。
因思來想去,越想越把此事利弊看的分明。尤其是跟着方採薇來到廚房,親眼看見陳家娘子被拖出去了,這些人也沒一個吭聲的,她更是心寒,暗道我未來要和這麼些東西混在一起?不,不行,我不能離開大房院子來這裏,那簡直像是從雲彩上落到坑裏一般。
方採薇原本還以為辛婆子是做樣子,及至看她眼淚都出來了,心中不由也添了一絲疑惑,暗道喂!演得是不是有點太過了?我知道我這樣英明睿智有心的上司不好找,但……你也用不着這樣吧?我這種眼裏不揉沙子的性格,你管庫房可未必能比管廚房油水拿的多,是了,這老貨該不會是被苗大娘嚇着了吧?以為日後有我管着廚房,大家一絲油水別想得。呵呵!怎麼可能,「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難道我不明白?
一念及此,便笑着道:「你先起來,聽我把話說完,你再做決定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