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採薇便道:「好,那我就告訴了你吧,別將來總不開竅,卻把罪過推給我。你還記得咱們離開何老太君的院子,往她們後花園去的過程吧?一路上不少媳婦婆子,熱心給咱們指路,是也不是?」
「是啊,奴婢還奇怪呢,想着因為李姑娘,還有宮裏兩位娘娘,咱們兩家不說是仇人也差不多了,怎麼那些婆子媳婦看見奶奶,卻一個個都是熱情周到的,這份兒心胸,當真是寬廣的了不得,實話說,若何家人來咱們這裏,別人不知道,奴婢反正是做不出這樣笑臉相迎的事。」
方採薇和綠枝都忍不住笑,方採薇便道:「聽聽,這腦子不是挺清楚的嗎?既然都想到了這一層,明明再進一步就明白了,怎麼就是不肯進那一步呢?」
「啊?」碧絲糊塗了,接着額頭上被綠枝點了一點,聽她無奈道:「怎麼就這麼笨?事有反常即為妖。那些人明明不可能對奶奶這樣熱情的,忽然間熱情起來,還能有什麼原因?自然是有所圖謀了。」
「啊!」碧絲驚叫一聲,旋即豁然開朗道:「是了是了,難怪,難怪咱們一路往園子裏去,總是有人那麼恰到好處的出現指路,像是生怕咱們走錯了似得。啊!我真笨,我還以為這是她們家人待客周到,如今想想,其實不是,而是她們生怕咱們去不到滄浪亭,是也不是?」
「哈,果然這就開竅了。」
方採薇和綠枝都笑着點頭,卻見碧絲拍着自己額頭,喜笑顏開道:「對對對,沒錯,那些婆子媳婦,穿着的都是好料子衣裳,可見都是主子跟前得用的,可是那樣日子,這種人不說在各處忙碌,反而一個個閒在往園子裏去的路上,給咱們指點,這本身就夠奇怪。尤其是牡丹花圃旁的那兩個婆子,她們倒像是干粗活的,可再怎麼幹粗活,以兩家的關係,咱們奶奶又是艷冠京城的,前兩年去的時候,她們豈有不偷偷看兩眼的?因此萬萬不可能不認識,既認識了,還笑臉相迎,主動帶路,果然如綠枝姐姐所說,事有反常即為妖,這可不就是為了讓他們主子鬧妖做的準備?」
綠枝便笑着對方採薇道:「了不得,竟然還會舉一反三了。」
方採薇也點頭笑道:「可不是,幸虧我告訴了,不然這耽誤咱們碧絲姑娘開竅的鍋必然要扣在我頭上。」
碧絲也嘿嘿傻笑着,忽聽綠枝疑惑道:「只是奶奶,奴婢有一點納悶兒。如今看來,這必定是何家的毒計,用爺的事,以那位表姑娘名義約您往滄浪亭去,然後她們派人埋伏在那裏,只要您一去,她們就要壞您名聲。可這件事,派誰做不行?為什麼卻偏偏要讓何家世子出手?她們就沒想過這事兒一旦暴露,丟人的不僅僅是您,那何世子也要名聲受損嗎?」
方採薇冷笑道:「何富貴是個什麼樣的名聲?他在京城,本就是橫行霸道聲名狼藉,花街柳巷哪裏少得了他的身影?到那時,他只要說定了在亭子裏遇見我,我做出放蕩舉止勾引他,以至於他一時間把持不住,我就有一百張嘴,又怎能分辯得了?這甚至不用他家那些下人們作證,此前人人都知道我和你們爺不和睦,到時候大家自然會想,我是愛慕虛榮富貴,又或者獨守空房日子長久,想要報復你們爺,才勾引的何家世子,世子不肯,我就糾纏着,結果到底被下人們看見。如此一來,你們說,何富貴名聲有什麼損害?甚至便是眾人心中疑惑,覺着他實在不是這樣能禁受引誘的正人君子,可誰又會說出來?」
碧絲綠枝左思右想,最後得出結論,只要方採薇踏進滄浪亭,她的悲慘命運就已經註定,便是跳進黃河大海,這污名也是洗不清了。因不由都驚出一身冷汗來。
綠枝恨恨道:「這何家實在太歹毒,竟然毫不顧念奶奶的命運,那位表姑娘也是,怎能狠心至此?她就不看奶奶的面子,好歹咱們鎮寧侯府也是她的親戚家,世子爺對她又一往情深,讓鎮寧侯府出這樣大一個丑,於她又有什麼好處?」
碧絲冷笑道:「她為了自己的地位,還管咱們府的死活?還管大爺的名聲?呸!她要有這份兒情義,當日豁出去死了,也不會嫁去何家。」
方採薇默然不語,心中回憶李秋芳的一言一行,尋思了好一會兒,也覺着這女人的心思着實讓人猜不透:若說她是喜歡荊澤銘,所以對自己又妒又恨,想害死自己吧,這倒也可以理解,可從她和自己說的話來看,絲毫感覺不到她對荊澤銘有什麼關心和情意可若說她對荊澤銘已經死心,只是為了在何家的地位,所以不惜出謀劃策陷害自己,毀掉鎮寧侯府的名聲,一個這樣唯利是圖的狠毒女人,難道荊澤銘竟然看不出來?老闆不像是那種能被白蓮花綠茶婊矇騙的單蠢男人啊。
想不出來,索性就不去想了,反正這一次有驚無險,還讓何家出了個大醜,足夠了。就是不知道皇帝會不會知道這件事,若是知道了,又會是個什麼反應。荊澤銘讓自己出頭,目的就是為了試探,他能夠如願以償嗎?
「皇上批了這麼久的摺子,也該歇了,徐德厚在外面等了半天,就等着您給個話兒,他好去娘娘們那裏報信兒。」
何升從外面悄悄走進來,正看見皇帝放下筆,於是連忙上前稟報了一聲,卻見皇帝揉揉太陽穴,淡淡道:「今兒乏了,就在這裏歇下吧,也不用傳喚人來侍寢,讓朕自在一宿。」
「是。」
何升嘆了口氣,搖搖頭退出去,外面傳來了嘀嘀咕咕的幾聲,接着腳步聲響,逐漸遠去,不一會兒,何升就走進來,悄悄侍立在一邊。」
皇帝看了他一眼,慢慢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燈籠下的花樹,悠然道:「今兒是何家老太君的七十大壽,有什麼新鮮事兒發生麼?朕下午不過是在後園裏走了走,就聽兩個路過的小太監說那排場着實盛大,整個京城裏的達官顯貴幾乎傾巢出動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