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思考間,兩個身着紅白長裙的年輕女子,走到甲班上,來到朱占魁身邊。
「朱大哥,這裏就是滬市?海面上有很多洋人的軍艦。」
苗三娘開口道。
「進了吳淞江就是滬市,滬市有英國、法國、德國等列強國家的租界,洋人的軍艦出現在海面上,也正常。」
「洋鬼子無惡不作!看到他們就來氣!在津口的時候,就想好好教訓他們,燒了他們的教堂,可惜被官府阻止!
洋人為非作歹!清庭也不是好東西,洋人欺壓百姓,他們不僅不主持公道,還幫着洋人抓人,我之前真是瞎了眼,還想着扶清滅洋!
朱大哥,我想通了,清庭是完了、沒救了,要想讓老百姓、讓天下的姐妹們過上安定的日子,還得靠我們自己,清庭不敢與洋人為敵,那就我們自己動手,只要洋人敢欺壓兄弟姐妹,咱們就幫着他們討回公道!」
苗三娘咬牙切齒道。
「不僅是抗擊洋人、幫助百姓,移民任務也很重要,當下遠東大陸各地民不聊生、饑民遍地,咱們多出一份力,多將一個移民送到南美本土,就能多救活一條生命,特別是適齡女性和女童,亂世之中,因為貧困、飢餓被父母放棄的女童數不勝數,她們都是亂世的受害者。
帝國實行了立憲政體,提倡男女平等,而且本土地區性別比例失衡的問題一直存在,多關注女性、女童移民問題,多救助一個適齡女性、女童,遠比燒毀一座教堂、殺死一個洋人重要。
三娘,你要轉變思想,別總是想着打打殺殺,把重心放到女性移民事務方面,在女性移民領域,你和黑兒能起到的作用,是別人無法替代的,按照陛下聽聞你們兩人事跡時的評價就是,你們兩個人主導女性移民事務,所起到的作用,不次於一個帝國陸軍團級部隊。
國民才是帝國的根基,只要移民行動持續順利,受苦的兄弟姐妹們得到解脫,別說幾個洋人傳教士,就是來了幾十萬洋人大軍,帝國也不會害怕。」
「朱大哥說的對,洋人的命哪有咱們華人重要!為了兄弟姐妹們移民本土的好生活,暫時放過他們了。」
苗三娘認真道。
「對了,有一件事要跟你們說下,本土方面來了消息,要安排你們返回本土接受培訓,順便也把你們應該分配的土地、房屋等事情落實下來,你們有什麼想法?」
「我們剛剛跟隨朱大哥調派到滬市,局面還沒有打開,也缺乏有力人手,這個時候返回本土,不太合適,還是跟本土反饋,推遲一段時間,等忙完滬市工作,一切進入正規後,我們再回去接受培訓。」
林黑兒回答道。
「我也是。」
「那就先委屈你們一段時間了,我跟本土方面反饋下你們的想法,應該沒有問題。」
「朱大哥,滬市魚龍混雜,各個幫派、會黨勢力借着洋人撐腰,恐怕不太好應付。」
林黑兒提醒道。
「不怕,下了船,等見了梁部長和黃長官,先聽聽兩位長官的意見,如果兩位長官不反對,我準備先以永興堂的名義,私下邀請各大幫派、會黨首領人物會談,探探他們的口風,然後再根據會談結果,分化應對,該拉攏的拉攏,該剷除的剷除,有帝國政府在背後支持,不怕他們掀出什麼風浪。」......
輪船停靠在碼頭港口,朱占魁一行人朝着漢國設立在滬市的據點走去,他們走後不久,一群身着各式服裝。留着不同髮型,作商人打扮的男子下了船,朝向着公共租界的方向走去。
公共租界由英租界與美租界於1863年9月合併而成。佔地面積超過一萬畝,進入租界後,放眼望去,一排排哥德式建築橫列在街道兩旁,街道中央,既有沿街叫賣的小商小販、也有穿着西裝、連衣裙的歐洲男女,但是更多的卻是衣衫破舊的普通華人百姓。
趙德源、趙福清父子,以及長期合作的商業夥伴陳德霖、李秉貴等人行走在公共租界的街道上,看到的卻是一副繁華與貧困並存的隔裂場景。
街道邊緣,數百名外地逃荒而來的流民,呆坐在街邊房屋下,擺着帶有豁口的瓷碗,麻木的重複着相同的動作和話,當街乞討。
「原以為進了滬市,會看到不一樣的場景,誰知道普通百姓過得卻是和老家一樣的生活,衣衫單薄、破舊、面黃肌瘦,終日奔波,卻換不來一頓飽飯,這朝廷的氣數,是該盡了。」
一名三十餘歲,留着短須,身穿長卦的男子失望道。
「德霖賢弟,公共租界的繁華,是屬于洋人的,不屬於滬市,也不屬於滬市的普通百姓,不管公共租界如何繁華,也跟普通百姓沒有關係,也改變不了普通百姓貧困、疾苦的現實。」
趙福清出口道。
「再繁華的城市,也比不上國家強大,如果清庭跟漢國一樣,普通百姓的生活會這麼苦嗎?洋人還敢隨意欺壓嗎?
甚至那些纏着頭巾的印度人,本身就是英國殖民地的二等公民。但是他們來到了公共租界,卻騎在了國人頭上,看到他們我就窩着一肚子火!」
「「德霖兄,消消氣,滬市是個好地方,若是趕在太平盛世,經濟發達,百姓安居樂業,也當是人間樂土,現在嘛,國家動盪不安,不說普通百姓,我們這些商人的生意也不好做,若不是趙老先生和趙掌柜出手相助,提供了進貨渠道,直接從宋卡和蘭芳兩地,以平價進口坯布,面對東瀛、英國兩國的低價棉布競爭,我們的廠子說不定早在兩年前就破產倒閉了,哪裏像現在這樣,不僅廠子規模擴大,還從南美漢國進口了數台大型印花機、染布機。在滬市合資建立起來了一座大型紡織廠。
國家大事咱們管不了,把新建的滬市紡織廠順利運行起來,為百姓提供低價布,也算是為國家做貢獻,你說是不是。」
「是這個道理,先把紡織廠開起來,最重要。」
陳德霖收回目光,扭頭看向左側的趙德源、趙福清父子,詢問道:「趙老先生、趙掌柜的,滬市紡織廠由兩位牽頭建立,趙家又是紡織廠的大股東,德霖有個事情要跟兩位商量下。」
「德霖,咱們合作這麼些年,也沒有把你當成外人,趙家是大股東不假,但是入股合作時,就說好了,滬市紡織廠日常管理由你負責。趙家只負責出錢,一應大事由你做主。有什麼想法,直接做就是。」
趙德源笑着道。
「趙老先生信任德霖,是德霖的福氣。但是廠區招人是大事,還是要徵詢兩位的意見。」
陳德霖不卑不亢道:「我是這樣想的,滬市街面上流民不少,他們缺吃少衣、時常遭受租界巡捕驅趕,滬市紡織廠新建成,正缺工人,一些技術要求不高的崗位,可以放出來,專門用來招收一定數量的流民,也算給他們一個謀生的活路。」
「德霖的想法很好,經商和做人是一個道理,咱們有這個能力,就多幫助一些貧困百姓,你放手做吧,我和福清等紡織廠正常運行後。就返回蘭芳,滬市紡織廠由你全權負責,類似的事情,以後就由你做主,不必詢問我跟福清意見。」
「謝謝趙老先生。」
陳德霖拱手感謝趙德源的信任和支持,然後轉過身,向前走去,片刻之後,來到一處流民跟前,先是打發了正在驅趕流民的印度巡捕,然後對着面帶驚慌的流民大聲喊道:「各位停下來,別害怕,印度人已經走了,聽我講幾句話。
我是振華紡織廠的掌柜陳德霖,小時候也是吃百家飯長大,現在,振華紡織廠剛建成,正缺工人,你們裏面,有些力氣的,可以去振華紡織廠面試應聘,面試上的,進入廠里當工人,每個月固定發放工資。振華紡織廠在公共租界西部,認不得路也不要緊,跟附近的人打聽打聽,就能知道。
我這裏有5兩銀子,待會吩咐夥計買幾車饅頭,大家先吃了恢復點力氣。然後再去廠區面試,都聽清楚了嗎?」
「陳掌柜的,您真是個大好人、活菩薩,我給您跪下了。」
「陳掌柜的,我不要工錢,求您讓我進去上工,每天管我和弟弟、妹妹兩頓飯就行,阿弟、阿妹,一個8歲,一個6歲,也能幫着洗衣做飯。不是累贅。」
陳德霖話音落下,數百流民齊齊跪下來,邊哭邊感謝。
「大家都起來,我也是苦命人出身,明白大家難處,都起來吧,度過眼前難關,日子會好起來的。」
陳德霖眼角通紅,慌忙起身攙扶着跪下來的眾人,目光看到跑來的幾個夥計,大聲喊道、「順子、柱子,還愣着幹嘛,沒聽到我剛才的話嗎?拿5兩銀子。不,直接拿10兩銀子,租幾個車子,去附近店鋪買饅頭,記住,只買饅頭,別買包子。饅頭比包子便宜,10兩銀子可以多買一車饅頭,快去辦!」
「哎,掌柜的,我們這就去。」
兩個夥計習慣了陳德霖的說話方式,快步小跑着離開。
「大傢伙聽我的,待會買來了饅頭,每個人都有份,慢慢吃,別噎着,要是進了廠,當了工人,工資每月都有,幹得好,年底還有獎金,我陳德霖是商人不假。也不是只認錢,只要進了廠,都有工錢拿,沒有光幹活不拿錢的道理。
還有,跟大家說下,漢國方面設立在港口的移民據點,移民份額提升到了每月6000人,運輸船隊往返頻率也提高到每月兩次,大家要是沒能通過面試,也別放棄希望,去港口移民站點,去了那裏,通過了移民審核,遠比進廠當工人強,你們要是碰到其他流民,也可以跟他們說一說。都是苦命人,大家在滬市都不容易,能互相幫一幫。就幫幫,不然也讓洋人看不起。」
「謝謝陳掌柜的,我們聽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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