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喝的聲線可真是不低,顏天真故作驚嚇地顫了顫肩,隨即又朝着半宸擠出一個笑臉。
「陛下,臣妾又沒有非禮您,陛下您不讓臣妾靠近,臣妾就只好來這張榻上感受陛下您的氣息,睡陛下睡過的地方,臣妾也就知足了。」
顏天真說着,還將頭伏在枕頭上嗅了嗅,面上顯露一副陶醉的模樣。
天知道她自己都快被自己噁心到了。
可若是不表現得這麼肉麻,被這個死斷袖懷疑到她的動機,那可就大不妙了。
因此,她能想到唯一的辦法就是膈應死他。
利用他討厭她的心理,只需要那麼一兩句肉麻的話,就能讓他心裏不爽一陣子。
史曜乾曾說過一句真理:很多事情,只要拉得下臉來做,就不怕做不到。
她拉不下臉去真的親近半宸,但,硬着頭皮說肉麻話,對她而言並無壓力。避免肢體上的觸碰,靠着一張嘴忽悠人,有何難?
「朕再說一遍,滾下來!」
半宸確實被顏天真給膈應到了。
這個放蕩不羈、輕浮又無恥的女子,整日肖想他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連他的床榻都敢爬,還一臉陶醉地嗅着他睡過的枕頭
天。
為何會有這麼不要臉的女人
半宸的目光落在那枕頭上。
回頭得把枕頭給扔了。
顏天真將半宸的神色看在眼中,心中覺得好笑。
果然,在他心中,厭惡的情緒佔了大半,足以把猜疑淹沒。
她越是表現出對他的愛慕,他對她的猜忌也就會更少一些。
他對她,目前只有嫌惡。
只要不被他懷疑,她不介意表現得更肉麻一些。
「陛下,臣妾有一個請求。」顏天真將手中的枕頭抱起,一雙鳳眼含情脈脈地望向半宸,「陛下可否將這個枕頭賞賜給臣妾?臣妾夜裏枕着它睡覺,嗅着它上面殘留的陛下的氣息」
「拿去拿去!」半宸毫不猶豫地答應,「你立即帶着這個枕頭,滾出朕的視線!」
「陛下,人家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大聲。」
「你滾不滾?你別以為有皇后給你撐腰,朕就不會罰你!」
「今日的宮宴之上,我有功無過,陛下有什麼理由來責罰我?」
「你企圖對朕行不軌之事,這個理由夠不夠充分?」
「當然不夠。一來,我並未對陛下有過肢體接觸二來,我原本就是你封的妃嬪,對陛下你有愛慕之情,這何錯之有啊?」
「你可曾聽過一句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半宸冷笑一聲,「只要朕看你不順眼,你就別想過得快活,滾。」
顏天真望着他,目光中泛上一層淡淡的霧氣。
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聲來。
可即便是如此,半宸也沒有半點憐惜之心,依舊冷眼看她。
顏天真吸了吸鼻子,下了榻,抱着枕頭一路走向寢殿之外。
經過半宸身旁時,還刻意停留了下來,湊到他的身旁嗅了嗅,道了句
「陛下,真香。」
話音落下,連忙拔腿開溜,趁着半宸還未反應過來,已經奔出了寢殿之外。
回頭看了一眼,就看見半宸站在原地,一臉便秘般的神情。
顏天真在心中大笑。
死斷袖,膈應死你算了。
這一次來半宸的寢宮,雖然找罵,讓他對自己的討厭更上一層樓,但也有了那麼一點收穫。
床板上的那一個按鈕,她沒來得及按下去。
下次一定要找機會,看看是否通過那個按鈕能發現機關。
再說顏天真離開之後,半宸從她那一句「陛下,真香」回過了神,胃裏不禁覺得有些翻騰,連忙走到了桌邊,給自己倒上了一杯茶,仰頭灌了下去。
腦海中回想起顏天真那些無恥的行徑。
抱着他的枕頭,嗅着枕頭上他殘存的氣息。
以及那如狼似虎的眼神
還有那一句句輕浮不知矜持的言語。
世間竟有如此厚顏無恥的女子。
什麼時候能尋個藉口,弄死她。
弄死她,丹兒會跟他翻臉嗎?
或許會。
丹兒啊丹兒
你可真是被豬油蒙了心。
顏天真拎着從半宸寢宮拿走的枕頭,一路回到了瑤華宮。
才踏進了門檻,便聞到一陣甜香味。
顏天真怔了怔。
這個味道
久違的糖人味,夾雜着糖炒栗子拌蜂蜜特有的香味。
「這些是你喜歡吃的零嘴,今日正好看見有其他宮的人出宮採購,便給了他們一些銀兩,托他們買來了這些東西,這糖人帶回來還有點溫熱,快些吃吧。」
史曜乾說話間,端着托盤上前來了。
顏天真望着托盤裏的一碟栗子和兩根糖人,「算算時間,應該有半年沒吃了。」
沉睡五個月,醒來之後就一門心思想着紫蘇果的事,早就把平日裏喜歡吃的這些零嘴忘到了九霄雲外。
再有,現在住在皇宮裏,皇宮裏是沒有這些路邊攤吃的。
「知道你喜歡吃。」史曜乾笑了笑,視線瞥向了顏天真手中的枕頭,「這個枕頭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拎着個枕頭在路上走。」
「這個事情說來就有趣了,邊吃邊說。」
提起枕頭,顏天真就不禁想起,她臨走前看見半宸那一張鐵青的臉。
想想就覺得格外好笑。
「今天硬着頭皮幹了一件挺肉麻的事,險些就把自己也給膈應到了。而且這趟去了半宸的寢宮,有了一個發現,可惜沒來得及繼續探索下去」
顏天真將事情的始末敘述了一遍給史曜乾聽。
「這不就是我當初教你的道理嗎?有些事情,必須拉得下臉去做。」史曜乾笑道,「幹得漂亮,被你這麼一鬧,你非但沒有半點吃虧,還能把他膈應得夠嗆。」
「能說出那麼無恥的話,我也是挺佩服自己的。」顏天真說着,將手中的枕頭隨手朝着邊上一扔。
那死斷袖睡過的枕頭,她一點都不稀罕。
不過有句話說得倒不是假話,那死斷袖沐浴所用的香露氣味不錯,這才導致了她經過他身旁時,說了句陛下,真香。
史曜乾笑道:「雖然你只是裝模作樣,但我並不建議你把這個枕頭亂扔,萬一什麼時候那皇帝到了你的寢宮裏,發現你對他的枕頭如此不在意,難免就會多想了。」
「有道理,這破枕頭我還得留着,就收進柜子裏去好了,要是哪天那個斷袖真的來了,我再把這枕頭拿出來,擺到床榻上。」
「你說他睡的床板上有玄機,而你當時已經來不及打開,那麼,你就得再尋個機會打開,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尋找紫蘇果的希望。」
史曜乾一邊說着,一邊剝着栗子,剝了好幾顆後,並不自己吃,而是堆在了碟子的角落。
顏天真見此,道了一句,「你別給我剝,你自己剝的自己吃了吧,這種事我不習慣有別人幫。」
史曜乾的動作頓了一頓。
不習慣有人幫
要是這人換成了鳳雲渺,她應該就很習慣了吧?
「原本就不是給你剝的,我只是習慣了一次性多剝幾顆,慢慢品嘗,吃一顆剝一顆,覺得麻煩。」史曜乾說着,挑了挑眉,將剛剝好的栗子一口咬下。
顏天真咬着糖人,只覺得香甜的味道席捲過舌尖,果真是久違的熟悉。
回頭要再找個機會,探索半宸的那張床。
若是真能因此找到紫蘇果,那可就太好了。
雲渺,算算時間,我送出去的信,你快收到了吧?
夜幕降臨之際,顏天真用過了晚飯,便踏出了寢殿之外散步。
一個時辰前才把半宸氣得夠嗆,今夜可不能再去騷擾他,否則真把他逼急了,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
等他氣消了,或是心情好了,再尋思着去接近他。
她許久沒有一個人散散心了。
不知不覺走到了御花園,途經一座假山,依稀聽到有人的說話聲。
其中有一道不算陌生的男音
「皇妹,既然已經答應了要前來聯姻,就莫要擺出一副惆悵的模樣,對待東陵皇,要像你們初見之時那樣笑,今日在宮宴上表現得就挺不錯。」
這是段楓眠的聲音。
此刻,他應該正是在和西寧國的公主說話。
這個公主,今日在宮宴之上見過一回,當時只覺得嬌俏可愛,但此刻聽段楓眠的話,似乎只是她刻意表現出來的。
顏天真原本沒什麼興趣聽這兄妹二人的話,可接下來那公主的話中卻提到了一個人,這讓她不得不停下來繼續聽。
或許是她的腳步太輕,又隔着些許距離,這兄妹倆人也就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皇兄,你早就對我說過,身為公主就該有隨時準備聯姻的覺悟,終身大事幾乎是沒法自己做主的,皇妹原本也覺得,一切聽憑皇兄的安排,可偏偏讓我遇見南旭國那位殿下,我這心裏就始終無法平靜」
顏天真聽着這話,額頭微微一跳。
南旭國那位殿下
南旭國就一個太子,除此之外,就只有公主,再無其他皇子,她口中的殿下,必然就是鳳雲渺了。
聽她的意思,她原本是想做一個乖巧的公主,聽從皇帝的命令隨時聯姻,可因為遇上了南旭國太子,這心湖就無法平靜下來,也就不願意再做一個聯姻工具。
很有想法,很有主見。
鳳雲渺啊鳳雲渺。
我不在的這五個月期間,你身邊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
怎麼就認識了這西寧國的公主。
「你都已經來了東陵國了,就斷了其他的念想罷。」段楓眠的聲音再度響起,毫無波瀾,「那鳳雲渺長着一張令女子傾倒的容顏,可這東陵國的皇帝不也是俊美無比?難道堂堂九五之尊,還配不上你。」
「他是皇帝,怎會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他才對,我這心裏既然有了別人,又怎麼能侍奉好這東陵國的皇帝?」
「心裏有人,那就把這個人忘了。你以為每一個聯姻的公主都是心甘情願的麼?多數也是心裏藏着另外一個人,但她們依然會選擇為皇家犧牲,這日子一天天過去,總會有可以放下的那一天。」
「我」
「皇妹不必再多說了,朕再跟你強調一遍,這東陵國已經來了,你就無法回頭了,除了嫁給東陵皇,你沒有其他的選擇。」
「」
顏天真將二人的對話全聽在耳中,此時有腳步聲響起,應該是段楓眠起身走開了。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
顏天真連忙躲進了假山洞內,避開與段楓眠碰面。
聽着耳畔的腳步聲逐漸遠去,便知道是段楓眠走遠了,她這才從假山洞內出來。
段楓眠,果然很有一國之君的風範。
那不容商量的口氣,分明就是不給妹妹一絲反悔的機會。
顏天真正準備離開,忽聽不遠處響起了啜泣之聲。
這聲音實在不隔着這麼遠的距離也能聽到。
最是無奈帝王家。
公主,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她這個鸞鳳國的郡主果然夠快活,被逼聯姻這種事幾乎不會發生在她身上,就算要嫁,也得是她心甘情願地嫁。
身在鸞鳳國,何其瀟灑。
顏天真一向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更何況這位公主看上的是她男人,聽着她在那兒哭泣,自然是沒想要去安慰。
顏天真走回了自己的寢宮。
這一夜,依然是在冰封中度過的。
第二日清晨,顏天真身上的冰霜化去,便從榻上起身,穿衣洗漱。
顏天真沒有想到的是,趙丹兒會主動找她出宮去閒逛。
「仙妃妹妹,這宮裏也沒什麼好玩的東西,咱們再去宮外逛逛可好?」
趙皇后換上了一身簡便的輕裝,倚靠在顏天真寢宮的門檻外,沖她笑着。
顏天真走上前道:「皇后娘娘今日這麼有閒情逸緻?」
眼見着顏天真上前了,趙丹兒低聲道:「不是本宮有閒情逸緻,是本宮答應了陛下,要招待東陵國來的那位公主,你知道陛下不喜歡女人,更是懶得去親自接待,就讓本宮盡這地主之誼,帶那位公主去帝都的街道上逛逛,本宮也不喜歡她,既然要出去,就帶上你一起。」
顏天真:「」
原來這趙丹兒是覺得,跟那位公主出去玩沒意思,這才要帶上自己,好讓她有興致。
「皇后娘娘為何就不喜歡那位公主?」顏天真道,「莫非她很不討喜嗎?」
趙丹兒聞言,笑着伸出了手,輕點了一下顏天真的額頭,「她沒你漂亮,沒你有趣,本宮還是更喜歡你。」
顏天真頓時無言。
「皇后娘娘,您以貌取人。」
「那是當然,本宮喜歡長相極美的女孩子。」
「」
一刻鐘之後,顏天真便坐上了出宮的馬車。
這一次並沒有帶上史曜乾,只因為趙丹兒帶上了八名護衛隨行,太監宮女便一個都不帶,她是被趙丹兒直接從瑤華宮裏拉出來的。
史曜乾那會兒剛好不在。
「有勞皇后娘娘與仙妃娘娘陪我一同出門閒逛。」西寧國公主坐得筆直,雙手交疊放於腿上,這十分端莊的坐姿,與顏天真和趙丹兒全然不同。
顏天真覺得,在馬車裏自然是怎麼舒服怎麼坐,便歪歪斜斜地倚靠着馬車壁,而趙丹兒更是隨意,直接倚靠在顏天真的肩上,剝着香蕉吃。
西寧國公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還未跟皇后娘娘和仙妃娘娘介紹自己,我名喚靈芸。」段靈芸道,「往後,還請皇后娘娘與仙妃娘娘多多關照。」
這態度倒是十分謙虛,頗為知書達理。
正統的金枝玉葉,應該就是這樣,有禮儀,懂規矩。
「靈芸公主真是謙和。」趙丹兒悠悠道,「來,吃根香蕉。」
趙丹兒順手遞了一根香蕉給她。
段靈芸婉拒了,「多謝皇后娘娘的好意,靈芸在馬車上不喜歡吃東西。」
趙丹兒翻了個白眼,轉手遞給了顏天真。
顏天真接過那根香蕉,十分不客氣地剝開吃了。
趙丹兒面上頓時有了笑意,「仙妃妹妹你說,咱們回頭去哪裏玩?」
「這宮外有許多可口的小吃,咱們在宮裏都是吃不到的,不如咱們就找一條街,從街頭吃到街尾。」
「好啊好啊。」
二人聊得開心,段靈芸似乎插不上話。
馬車在一條繁華熱鬧的街頭停了下來。
顏天真與趙丹兒率先躍下馬車,趙丹兒又低語了一句,「她跟個悶葫蘆似的,一點兒意思都沒有,跟這樣的人外出遊玩,容易掃了興致。」
她的聲音格外小聲,段靈芸自然是聽不見的。
段靈芸似乎習慣了優雅,就連下馬車的動作也慢慢吞吞。
不僅如此,腳踩地的那一刻,她還一個不慎崴了腳,頓時發出一聲驚呼。
或許是因為這馬車有些高,再加上無人攙扶,一不留神就沒踩穩,整個人的重量壓在受傷的腳上,讓她一個趔趄就要朝前栽倒。
趙丹兒將這一幕看在眼中,都懶得伸手去扶。
摔個狗啃泥都跟她沒關係。
下個馬車能摔成這樣,簡直可笑。
顏天真倒是好心地上前一步,一伸手就接住了段靈芸的身軀。
「公主,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多謝娘娘。」段靈芸的眼眶裏憋着淚,「我的腳好疼啊」
「這是崴了腳了。」顏天真掃了一眼四周,目光所及之處正好有一家醫館。
「巧了,前邊就有醫館,咱們直接進去了讓大夫給你看看。」
顏天真扶着段靈芸進了醫館,讓大夫給她看腳傷。
「兩位姑娘,請稍等片刻,老夫這裏還有個病人要換藥,他受了箭傷,傷口發炎,馬虎不得。」
段靈芸倒也十分善解人意,「既然他更嚴重,那我們就等上一等。」
「哎喲,大夫你輕一點,痛」
那受了箭傷的病人在換藥的過程中齜牙咧嘴。
顏天真不經意的瞥了一眼過去,這一看,卻微微一驚。
這個病人
是她雇的信使之一!
此刻,他正躺在床榻之上,額頭上冒着汗珠,可見這換藥的過程對他來說十分煎熬。
因為劍傷在胸膛正中央,這個位置發炎,自然是不能馬虎。
他怎麼會受這麼嚴重的傷?
既然他受傷了,那信自然就沒送出去。
他在送信的過程中,是遇上了什麼麻煩
顏天真此刻很想上前問上一問,可段靈芸就在場,不能被她聽了去。
只能等下找個機會問了。
幸好趙丹兒看段靈芸不順眼,沒有一同來醫館,這會兒想必是在街道上自己逛着。
大夫終於給那個病人換好了藥,又囑咐了他不要亂動,這才走到段靈芸身旁來。
「姑娘,現在可以給你看了。」
大夫說着,便蹲下了身,準備給段靈芸看腳傷。
「姑娘放心,你這不嚴重,只是有點錯位了,老夫給你復位就好,或許會有點疼,你忍着。」
段靈芸點了點頭,神色似乎是有些緊張。
可見她也是個怕疼的。
此刻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腳上,顏天真趁機走到了那受了箭傷的男子身旁,問了一句,「你這傷是怎麼來的?」
男子望向她,瞪眼,「姑娘,是你」
「噓。」顏天真朝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轉頭望向段靈芸,此刻大夫正在幫她按摩着腳踝,馬上就要進行復位。
段靈芸壓根就沒看過來。
顏天真這才放心,朝男子說道:「小聲點,聽着,你的醫藥費我全包,再給你些銀子作為受傷補償,你先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在送信過程中遇到麻煩了嗎。」
「我一路快馬加鞭前往南旭國,可是,我才離開咱們這帝都不遠,就莫名其妙被人射了一箭,我根本也來不及看清到底是誰,我跌下馬之後就昏迷了,醒過來的時候,是好心的路人帶我去看了大夫,及時處理傷口,這才保住了一條命」
男子說到這時,顏天真的身後響起段靈芸的一聲呼喊
「啊!」
復位的那一瞬間要承受不小的疼痛,段靈芸沒忍住,喊出了聲。
顏天真並不關心她的情況,繼續詢問眼前的男子,「然後呢?」
「然後,姑娘你給我的信就不見了,我只能回到了這帝都內,昨晚這傷口又發炎了,這才過來看。姑娘,處理箭傷,我前前後後花了不少錢呢。」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顏天真說着,從衣袖中掏出了一張銀票塞到男子的枕頭下。
被人襲擊,只拿走了他身上的那封信
史曜乾,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還有誰會這樣做。
史曜乾果然狠。
他是不是派人把那十名信使都攔了下來?
其他的那九個,有沒有一個人能順利到達南旭國?
或許不會有。
他下的是殺手。
這個信使被一箭射了胸膛,避開了要害處,又及時處理,這才活了下來,否則就得去閻王爺那裏報到了。
史曜乾啊史曜乾,你為何總要做這些令我反感的事。
你以為,我不會知道嗎。
可偏偏我就是知道了。
顏天真握緊了拳頭。
想去找史曜乾算賬,但,不行。
他既然那麼想隱瞞她,那就讓他以為他隱瞞成功了。
她就裝作不知道,這麼一來也可以讓他放鬆警惕,她才能有機會繼續給鳳雲渺送信。
這個節骨眼上不能鬧翻,要是鬧翻了,史曜乾只會更加加倍提防她。
如今他大概覺得他自己做得滴水不漏,他想斷了她和鳳雲渺的聯絡,可真是想得美。
顏天真轉頭望向段靈芸。
這會兒,大夫正在囑咐她一些注意事項,例如少走路,注意飲食清淡等等。
段靈芸十分認真地在聆聽。
顏天真轉過頭,繼續朝那個男子低聲道:「再幫我一個忙,你再找二十個人幫我送信,信上只要寫一句話:我在東陵國,安好。落款是紅豆就行,你幫我完成這一件事,我給你黃金千兩,絕不食言。」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這個信使大難不死,史曜乾肯定不會知道。
今日還要感謝段靈芸受了傷,她扶着段靈芸來醫館正好就碰上了這個存活下來的信使,她與這個信使的交談,史曜乾能知道就有鬼了。
這次,必定萬無一失。
「好,這事我答應了。」
信使十分乾脆地應了下來。
對於一個普通人而言,黃金千兩,堪稱一筆難以觸摸到的巨款。他只要找二十個人去跑腿,便能拿到這麼一筆錢,自然樂意。
顏天真轉身走開,回到了段靈芸身旁。
「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好多了呢,只有一點不舒服。」段靈芸說着,緩緩站起了身,「今日都怪我不小心,一出門就發生了這樣的意外,掃了你們的興致。」
「話可別這麼說。」顏天真笑道,「不掃興的,你不用往心裏去。」
一點兒都不掃興。
顏天真扶着段靈芸走出了醫館。
「仙妃娘娘,剛才大夫幫我復位時,你似乎與那受了箭傷的男子在交談?你與他認識嗎。」
「算是認識吧,我在做皇妃之前,是這大街上的一名賣魚女,他好幾次來照顧生意,剛才一進醫館,我就覺得他眼熟,仔細想了想,就想起來了。」
「仙妃娘娘竟然是出身民間?」段靈芸有些詫異,「娘娘你看起來,像是出生名門望族的。」
「很多人都這麼說。」顏天真笑了笑,「可我確實就只是一個賣魚的,或許是天天被人說我像貴族,如今還就真過上了皇家的生活。」
「仙妃娘娘的心地可真好。」段靈芸道,「如今身為皇妃,竟然也不擺架子,還去慰問一個平民。」
「我這人,一向不是很喜歡擺架子。」
顏天真說話間,已經看見了不遠處在吃烤丸子的趙丹兒。
趙丹兒這個皇后娘娘,當得可真是隨意。
段靈芸受了腳傷,她竟然看都不來看一下,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太有個性。
「皇后娘娘,似乎不喜歡我。」段靈芸垂下了頭,「皇后娘娘大概是覺得我太掃興了。」
「別這麼想,皇后娘娘她只是貪玩,她在宮裏悶得難受,平時管理六宮之事也沒少辛苦,咱們也多體諒她一些吧。」
「嗯。」
「你們兩個終於出來了。」趙丹兒眼見着二人走近了,挑了挑眉,「靈芸公主,本宮覺得你不適合走太多路了,不如先回馬車內休息,或者先回宮?」
「我還是先回宮吧,今日勞煩皇后娘娘和仙妃娘娘」
「以後都要姐妹相稱,就不用這麼客氣了。」趙丹兒說着,朝身後的護衛吩咐道,「先送公主回宮。」
段靈芸離開了之後,顏天真嘆了一口氣,「皇后娘娘,你不喜歡她表現得也太明顯了點,你連客套都不客套一下?」
「本宮確實不喜歡她,一點兒活氣都沒有,與這樣的人一起相處,太沒意思了。」趙丹兒說着,扯過顏天真的手腕便走,「咱們自己去玩,這下可沒人跟着掃興了。」
顏天真:「」
這麼一玩,就玩到了日落西山。
顏天真回到了瑤華宮,才踏進門檻就聞到一陣茶香。
是史曜乾正在沏茶。
「今早被皇后拖着出宮,沒來得及叫上你,她帶了八名護衛隨行,二話不說就把我給拉走了。」
顏天真說着,走到了桌邊坐下。
史曜乾將一杯茶遞給了她,「無妨,只要沒遇上什麼危險就好。」
「哪來那麼多的危險。」顏天真笑了笑,「我今天特意又去吃了糖炒栗子和糖人,對了,西街有一家烤丸子味道也十分不錯,下回請你吃。」
縱然內心深處對史曜乾極度不滿,此刻在臉上也沒有表現出一絲。
史曜乾會演。
她也會演。
她可不能讓史曜乾看出半點兒不對勁。
「好啊。」史曜乾也朝着她笑,「這皇宮裏經常會有宮人出宮去採購,你要是喜歡吃,我下次再喊人給你帶。」
「多謝多謝。」顏天真抿了一口茶,又道,「對了,你之前答應過我,要幫我跟雲渺傳信,這都好幾天過去了,不知這信傳到了沒有,若是他有回信,你可一定要給我看。」
「會的。」史曜乾道,「目前還沒有收到任何回信。」
史曜乾面上沒有波瀾,心中卻有些起伏。
她明明就不相信他,還要特意問上這麼一句。
她以為他不知道那十個信使的事兒。
她心裏大概是覺得,她派出了那十個人就萬無一失吧?
殊不知,十封信已經被他攔截了下來,全部毀掉。
十名信使,無一生還。
天真,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計劃能成功。
你可知,這一個月之內你都別想看見鳳雲渺了。
你想要的東西,我自然會幫你拿來。
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鳳雲渺並不在你身邊,而是我在你身邊。
這樣你才會把我記得深刻。
此刻,顏天真低頭品茶,心中思索着史曜乾心中的想法。
白蓮乾,你大概是覺得,我不知道你對那十名信使動手的事。
你是不是以為,那十個送信的都死翹翹了。
你以為我被蒙在鼓裏,毫不知情。
那你就這麼以為下去吧。
第二日晨起,顏天真等着半宸下朝之後,便去往他的寢宮。
特意燉上了雞湯,以顯示出自己的賢惠。
當然了,這雞湯里放了史曜乾給她的安神散。
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迷藥,只是一種有助於睡眠的藥物,服用此藥物,只會覺得十分想睡,卻又不會有那種中了迷藥後的昏沉感。
睡下之後,也不會進入深度睡眠,還是與平常睡覺無異,只是沒那麼容易被吵醒罷了。
所謂安神,其實也就是安睡。
當然了,敲鑼打鼓大聲吶喊,還是會醒的。
顏天真踏進半宸的寢宮時,半宸正躺在藤椅之上,由着深厚的宮女幫他捏肩。
「陛下」顏天真喚了他一聲,「我給您燉了雞湯。」
半宸的額頭似乎跳了一下,「你怎麼又來了,你是不是就那麼閒不住。」
「陛下,後宮眾姐妹,除了皇后娘娘之外,哪個不是閒着的?」顏天真挑了挑眉,「就算我十分清閒,這心裏也是一刻都放不下您,陛下日理萬機,我也沒什麼可以幫您的,便給您燉了雞湯,您趁熱喝。」
半宸總算是睜開了眼,瞥了一眼顏天真手中的湯,「雞湯放下,人出去。」
顏天真像是沒聽見他最後說的那三個字,望向了他身後的宮女,「你下去,本宮來替陛下捏肩膀,本宮的手法肯定比你好。」
那宮女聞言,有些猶豫,「陛下,這」
「那你退下,換她來。」
半宸將宮女遣退出去,朝着顏天真道:「你果真會捏肩膀嗎?」
他這肩膀確實有些酸疼,宮女給他捏,也沒什麼感覺。
顏天真抬起雙手,摩拳擦掌,「臣妾可以試試啊,陛下,我來了。」
「停!」半宸呵斥一聲,「別動!別過來!」
顏天真站定了,眨了眨眼,「怎麼了陛下,有什麼問題嗎?」
「朕還以為你真的會捏肩,眼下看來,你分明就是想對朕動手動腳!你去照照鏡子,看看你這一臉齷齪的笑意!滾。」
半宸的臉色有些陰沉。
顏天真耷拉下肩膀,「我沒想對您動手動腳,您誤會了。」
對他動手動腳?
呵呵。
要是真有機會,她想給他來個分筋錯骨手。
「誤會什麼?你的厚顏無恥,朕又不是沒見識過。」半宸冷哼一聲,「你能不能掩飾掩飾你那邪惡的目光,以及那無恥的笑容?朕都懷疑自己在你腦海里,是不是已經被你非禮了千萬遍。」
顏天真:「」
我忍。
「陛下,我才沒有呢。」
「別狡辯了,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