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風原本還沒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話,被寧子初這麼一掄,總算是反應過來了。
他怎麼就忘了,陛下一直喜歡着顏姑娘,就算如今顏姑娘成了南旭國的太子妃,陛下對顏姑娘的心思也並沒有改變。
因此,自己對顏姑娘的稱呼,始終也沒有變,不像大多數人那樣稱呼她太子妃。
剛才那麼隨意的一句話,大概是讓陛下聽得不爽了。
「陛下息怒。」司風垂下了頭,「陛下若是心裏不開心,屬下願意讓陛下多打幾下。」
「打你不要花力氣的嗎?」寧子初冷冷道,「朕都懶得把力氣花在你身上,朕現在不想打你,只想找根針把你的嘴巴縫上。」
「陛下……」司風面上浮現為難之色,「咱們出行,可沒有帶針線啊,怎麼縫。」
「滾啊!」寧子初呵斥一聲,「你少說兩句話就成。」
司風連忙退開了好幾步。
寧子初懶得看他,視線一轉,又投向了不遠處的那艘船隻。
船頭上,顏天真與鳳雲渺在談笑,那一艘船上被捆了十幾名俘虜,那是他們兩人的戰果。
或許在大多數人眼裏,他們二人……真的特別登對。
寧子初的眸底划過些許黯然之色。
在北昱國的時候,他多麼光芒萬丈,可如今三國隊伍組合在一起,他的光芒有所削弱,鳳雲渺才是光芒最盛的那一個。
或許真的是……能力差異所導致的。
他在鳳雲渺面前,還是太年輕了嗎?
鳳雲渺比他年長了幾歲,謀略大概也比他更高明些,等他到了鳳雲渺這個年歲,他會是何種模樣?
寧子初思索着這個問題。
另一艘船上,眾人望着那漸漸撤退的水寇大船,發出一陣譏笑聲。
「瞧那幫孫子們,之前還猖狂得很,現在還不是慫了嗎?」
「都是咱們殿下與太子妃娘娘的功勞,一個鑿壞了敵方的船,一個救了己方的船,配合默契,這才讓我們轉敗為勝。」
眾人的誇獎也的確不誇張。
最初的時候,己方是處於弱勢的,若沒有顏天真鳳雲渺等人在水下與敵方搏鬥,誰勝誰敗還不一定。
此次事件,使得眾人對顏天真與鳳雲渺的尊崇,更上了一層樓。
看似纖弱的太子妃,在關鍵時刻處理事情毫不含糊,令一眾鐵血的男兒都十分欽佩。
「殿下,這幫強盜實在是太可惡,咱們要不要追上去,打他們個落花流水?」
「窮寇莫追。」鳳雲渺道了一句,「雖然他們落敗了,但是他們的人數依然不少,我們和他們拼上,自然是能贏,但我方也會損失一些人員的,本宮可不樂意。」
「難道就這樣放跑他們嗎?」
侍衛們臉上顯然都寫滿了不甘心。
任憑挑釁的敵人逃脫,這心裏自然是不爽。
而鳳雲渺也並不打算放過那群人。
「既然他們打劫到本宮頭上了,本宮絕不會讓他們活着,就算真的放走了他們,也難保他們不會再回來襲擊,因此,本宮一定要把他們一網打盡,但不是靠硬拼,本宮並不想損失人員。」
顏天真聽到這,頓時也好奇了,「你有何打算?」
「咱們不是還有這麼多俘虜麼。」鳳雲渺不咸不淡道,「總能問出他們的老巢在哪裏,來個一窩端。」
話說到這,他瞥了一眼被捆起來的俘虜們,「有沒有人願意說的?誰第一個說,本宮就放過他。」
此話一出,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你們是講義氣不願意說,還是質疑本宮的話?擔心本宮出爾反爾?你們都不說話,本宮總有辦法讓你們開口的。龍攻龍受,上刑。」
被點到名字的二人上前道:「殿下要用什麼樣的刑罰?」
「碎骨之刑。」鳳雲渺唇角輕揚,「給他們吃點苦頭,不要讓他們太輕鬆。」
「是。」
「碎骨之刑……是什麼意思?」俘虜中總算有人開口詢問。
「這你就不懂了吧?讓我來給你講講。」龍受說到這兒,雙手抱拳,向指節捏得嘎吱響。
「碎骨,顧名思義,就是將你們身上的骨頭捏碎,咱們先從手開始,從小拇指的指骨開始捏,再到大拇指的指骨,手指捏完捏腳趾,腳趾捏完捏脊梁骨,那感覺真是……嘖嘖嘖,說不來,你們還是親身體驗一下罷。」
說着,他便挑了一個人,在那人緊張的目光之下,捏住了他的小拇指。
柿子要挑軟的捏,折磨俘虜,自然也要從膽怯的開始。
果然,還沒動手,那俘虜就嚇得連聲音都顫了,「別別別!我說我說,我第一個說,是不是就能放過我?」
「本宮說話算數。」鳳雲渺道,「你要是說了,本宮就絕對不找你麻煩。」
鳳雲渺此話一出,立即有其他的俘虜搶過話——
「我說我說!往南面走……」
話還未說完,又被其他人爭先恐後地打斷。
「我來說!十里之外……」
俘虜們七嘴八舌的,讓顏天真不禁有些好笑。
在江湖上,無論白道黑道,都講江湖規矩,那就是同夥之間一定仗義,不能出賣自己人,這是江湖情義。
這幫水上的強盜,還真是不講什麼情義,打劫的時候,一個個沖在最前頭,被俘虜的時候,一個個又都這麼貪生怕死。
「住口!這麼多人,亂七八糟的講什麼都聽不明白。」顏天真呵斥了一聲,指着最先開口的那個人,「你來說。」
「好!我現在就告訴你們,南行十里,水岸邊有一棟三層高的閣樓,就在那裏!」
「你確定嗎?」
「此話絕無虛假,我要是撒謊就不得好死。我已經說了,可以放了我嗎?」
「喔,那就勉強相信你。」
「太好了!現在是不是可以放了我?」
「本宮之前的承諾是,誰要是開口先說,本宮就絕對不找他麻煩,一定會放了他,絕不食言。」鳳雲渺悠悠道,「所以,你們的生死現在就交給太子妃了,本宮不管了。」
對面的俘虜一愣,「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不應該立刻放人嗎?」
「本宮同意放了你啊。」鳳雲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就是不知道太子妃願不願意,她要是也肯,你馬上就可以走了。」
「不願意。」顏天真面無表情地道了一句,轉身朝着龍宮龍受比劃了一個手刀。
她的意思是——全部處死。
二人會意,抽出了隨身攜帶的佩劍。
「你們居然說話不算數!也不怕天打雷劈!」
「你們這些狗娘養的東西!我呸!」
水寇們只覺得自己被耍了,格外憤怒。
「本宮的話里本來就有漏洞,是你們不認真聽,若是你們一開始能指出來,或許會有活的希望。」
「嗯。」顏天真附和道,「不是殿下不願意放過你們,是我不願意放過你們,殺你們這群謀財害命的雜碎,老子是替天行道,行刑!」
顏天真的話音落下,空氣中頓時飛濺出道道血液。
十幾名俘虜被取了性命,屍身被丟進深不見底的河水之中。
「接下來,就等天黑了。」鳳雲渺輕描淡寫道,「寧子初應該也不會有意見的,以他的脾氣,絕對不願意寬恕冒犯他的人。」
此刻的水平面上,已經看不到那艘水寇大船的蹤影。
顏天真之前大致估算了一下人數,活着的水寇,至少還剩半百。
雲渺不願意硬拼,明知道能贏,就是不願意損傷人員。
那些水上強盜常年在水中活動,都練就了一身健碩的體格,真跟他們打起來,自己這頭也得死些人。
所以,雲渺才會決定先放虎歸山,趁夜偷襲。
水寇也絕對不會老實地呆在大本營,他們應該也會派人在周圍觀察水面上的動靜。
因此,船隻一旦行駛過去就會被他們發現,必須要騰出一艘船來做誘餌。
顏天真正準備與鳳雲渺商量計策,忽覺一陣涼風迎面而來,立即打了一個噴嚏。
水面上原本就挺涼,他們又才從水裏鑽出來,風一吹,身上就更加濕冷。
「義父義母,咱們趕緊去船艙里換一身衣裳吧。」鳳伶俐雙手搓着胳膊。
「對,是應該換一身了。」鳳雲渺牽過了顏天真的手腕,就往船艙里走去。
……
「阿嚏!」
在船艙的一個小隔間之內,顏天真又打了一個噴嚏。
「這才一會兒的功夫,你就已經打了四五個,可別着涼了。」鳳雲渺眉頭微微擰起,伸手觸摸了一下顏天真額頭的溫度。
是正常的溫度。
「放心吧,就是遊了個泳而已,應該不至於這麼嬌弱。」顏天真揉揉鼻子。
身上的濕衣服已經換下來了,正準備把乾的穿上,鳳雲渺卻忽然伸手擁住了她,「你靠在我懷裏取暖一會兒,這樣更不容易着涼。」
他也早已把濕衣服脫了下來,擦乾了身子,中衣松松垮垮地敞着,還沒有繫上。
顏天真緊靠在他的胸膛上,身上也只穿着薄薄的褻衣,透過這一層薄衫,二人可以互相感受到對方的體溫。
剛在水裏浸泡過,都還不太溫暖。
鳳雲渺拿起一件乾的外衣,將顏天真與自己包裹在一起。
「很快就會暖和的。」他道。
抱着她靜靜地躺了下來,聽她笑着道了一句,「咱們今天可真是格外默契啊,我在水底下的時候也用繩子把他們全都纏在一起,你沒繩子可用,就把他們的腰帶都綁在一起,從頭到尾你我之間都沒有溝通過,這可真是……」
「心有靈犀。」鳳雲渺接過話,笑着低頭吻了一下顏天真的額頭,「所以說,你我二人是天生一對。」
顏天真輕笑了一聲,心情大好,雙手捧着鳳雲渺的臉頰,一口啜上了他的唇。
這一邊隔間內的兩人格外溫馨,另一艘船的船艙之內,尹默玄也才換上了一身乾衣服。
一走出船艙,白杏便上前噓寒問暖。
「王爺,你還是在船艙里坐着吧,你在水裏泡了那麼久,再吹風怕是會着涼啊。」
說話間,她將手中的水袋遞給了尹默玄,「王爺喝幾口吧,對你有好處的。」
尹默玄望着她遞來的水袋,笑了笑,「喝水能有什麼好處?」
「王爺,這裏面可不是水呢。」
「喔?」
尹默玄頓時覺得好奇,眼見着白杏把水袋遞過來,也就不問了,打開水袋便灌下了一口。
喝了一口之後,他有些微微驚訝,「這裏面裝的竟然是薑茶?」
不僅如此,還有些溫熱。
「昨天夜宿的那家客棧邊上就有賣這種羊皮水袋,老闆說,保存溫度的效果還是不錯的,熱茶倒進來,過了一夜也還是溫的。我覺得最近天氣有點冷,昨天夜裏就煮了一壺薑茶,灌了兩隻水袋。因為薑片不夠了,其他人的我也就沒管。」
白杏說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顧王爺一個人就行了,其他人我管不上了,人太多肯定管不過來。」
「多謝你。」尹默玄道,「這隻水袋本王就收下了。你今天是不是也被那伙強盜給嚇着了?」
「是有點被嚇到,不過我更擔心王爺的安全,看見你跳水的時候,我就有些不放心,好在你沒事。強盜們都已經被趕跑了,我們接下來是不是就安全了?」
「那可不一定呢。他們現在懂得知難而退,你怎知他們明天會不會又做好了準備前來襲擊?絕不能就這麼放過他們,夜裏還有行動。」
「王爺又要去嗎?」白杏的面容浮現一抹擔心。
「你不用擔心本王,本王一定會顧好自己的。」尹默玄沖她安撫般地笑了笑,隨即轉身進入船艙之內。
……
夜,來臨了。
三國隊伍的船隻都靠岸了,眾人打算夜裏就這麼將就過一夜。
鳳雲渺、顏天真、鳳伶俐以及尹默玄聚集在同一艘船之內,點了些身手較好的護衛,便朝着南面出發了。
「慢着,朕也要去。」
空氣中響起寧子初的聲音。
顏天真回頭一看,他已經躍上了船頭的護欄,足尖輕點,一起一落,就穩穩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你們有行動,從來都不叫朕,這是打算把朕給孤立嗎,那幫雜碎冒犯了朕,朕也要去收拾他們。」
「北昱皇真是說笑了,我們何時孤立過你。」鳳雲渺慢條斯理道,「為何我們有行動不叫你?因為我們南旭鸞鳳兩國是親家,因此格外團結,北昱國與我們只是友國關係,比不上鸞鳳國親切,這是事實。」
寧子初瞥了他一眼,不語。
「陛下既然決定了要一同去,我們不阻攔你。」顏天真笑了笑,「計劃是這樣的,這艘船作為誘餌,就在剛才已經讓人去買了火藥來,全都藏在船艙之內。」
寧子初仔細聆聽着,「然後呢?」
「回頭這船上只留一個人,其他人全部都在中途下水,上岸去偷襲水寇們的老巢,他們應該會派出一部分人,把我們這艘船當作目標,等他們一靠近,船上剩下的那個人就點燃船艙中的火藥引線,再迅速跳水離開,這個人水性一定要很好,游得快,就可以不受波及。」
「我來。」鳳伶俐道,「我的水性很好,交給我絕對沒問題的。」
「朕也可以。」寧子初道。
顏天真挑了挑眉,「其實這個環節不難,因為火藥的引線足夠長,在火藥引爆之前,有足夠的時間跳水逃跑,只要水性特別好就行。」
鳳伶俐道:「我可以的!我鐵定比北昱皇的水性好,他之前不是在河裏還暈倒了嗎?還被貼身侍衛抱上了船,壓了好一會兒胸膛才醒過來,這麼看來,他水下功夫鐵定是不如我的。」
寧子初的額頭劇烈一跳,「朕不是水性不好,而是與船底下的水寇搏鬥,一不留神被對方打中了,嗆了好幾口水。」
「我也在水底下搏鬥過啊!我什麼事都沒有,還把船底都給鑿了,這麼一比,我還是比北昱皇能耐些,你就不必跟我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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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初:姓鳳的兩個鐵定跟我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