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穿着卡其色的羽絨服,圍着大紅的圍巾,小臉凍得通紅,兩手插在衣服口袋裏。
小臉變得巴掌大,臉色有些蒼白,身子更纖細了。
兩隻眼睛大而無神,發白的嘴唇緊緊抿着,俏臉緊繃、面無表情,呆呆地看着遊樂場裏到處歡天喜地的孩子們。
遊樂場裏人來人往,都是年輕的父母,苗壯拿着孩子衣服,坐在蹦彈床的鐵欄杆上,跟許多年輕爸爸一樣,並不顯眼兒。
彈床在角落裏,來回走動的人群遮擋了英子的視線,英子並沒有看見苗壯,更看不見彈床里眾多孩子中的小樹。
反而是英子,一個年輕單身女人站在樹下、死死盯着遊樂場裏的孩子,看起來更顯眼兒些。
看見英子的一霎那,苗壯幾乎是下意識地就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子遮擋住了彈床里的小樹,唯恐英子過來搶孩子似的。
見英子表情呆滯、眼神虛空,知道她並沒有看見孩子跟自己,苗壯暗暗鬆了一口氣。
英子不知道站了多久,好像腿有些麻了,轉身慢吞吞地走了幾步,坐在了冰冷的石凳上,眼睛也不再看着遊樂場裏的孩子們,而是看向不遠處的海盜船。
海盜船十分高大,裏面坐滿了孩子跟年輕的父母,隨着海盜船越盪越高,大人孩子都發出了快樂的尖叫聲。
苗壯盯着英子。
見英子只是呆呆地看着海盜船,身體一動不動,寒風吹過,她的長髮隨風飛舞,好像捂着嘴咳嗽了幾聲。
苗壯突然想起她前幾天還因為高燒住院呢,不知道好了沒有。坐在冰冷的石凳上,吹着冷風,不知道會不會舊病復發?
苗壯突然有些悻悻地。
她會不會舊病復發,管自己屁事兒!
聽着彈床里孩子們的歡笑聲,苗壯轉頭看着高高興興正在彈床里玩得開心的小樹。
兒子都不要,這麼狠心的女人,管她幹什麼!
苗壯心裏又有些惱。
把兒子送回來,這是她恨自己,不想跟自己有一絲兒牽扯。自己就這麼讓她討厭?到了讓她拋棄親生兒子的地步?!
苗壯心裏不知道怎麼了,竟然漸漸地生了一股火氣出來。
一貫自負、強取豪奪的苗壯,恨恨地看着彈床的繩網一起一伏,呼吸漸漸都有些不穩。
哼!這個女人,活該活該!受那麼多罪,都是活該!誰讓她把孩子生下來的?當時都給了錢讓她萬一有了去打胎了,她為什麼要執意生下孩子?生了又不要了,真不是一個好女人!現在難受,活該!
苗壯恨恨地想着,忍不住抬眼望過去。
樹下冰冷的石凳上沒有人,英子走了。
苗壯心亂亂的,「呼」地一下站了起來,果然看見英子一個人慢吞吞地往大門口走,看樣子是要回去了。
一個人踽踽獨行,看起來便有些可憐。瘦瘦的身子看起來有些佝僂,一點兒年輕人的朝氣也沒有,看她走路有氣無力的樣子,簡直像個老太婆了。
苗壯愣愣地看着英子的背影越走越遠,心裏突然騰起一股更大的怒火來。